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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他定有過人之處 天如玉 4424 2024-01-31 01:10

  幾個時辰後,趙進鐮帶着左右随從匆匆趕來了山裡。

  他一路喘着氣,直到親眼看到那群犯人已被帶回,才長長吐出兇襟。

  “還好沒出事,否則真不知是何等後果,這群人要是沒了,我們可全都脫不了幹系。
”他有些後怕地扶了扶頭上官帽。

  神容和山宗一左一右站在他面前,對視一眼,沒說話。

  他們其實清楚,那群人當時已經很危急,晚半點都有可能會支撐不住掉入泥沼,屆時怕是連屍首都找不到了。

  那場營救算得上驚心動魄,隻怕說了更惹趙進鐮後怕,幹脆不表。

  趙進鐮是收到消息才特地趕來看情形的,此時見事情已經平息,人也一個不少就放心了。

  他定了定心打算出山,忽又想起一事,對神容道:“說起來,長安早就來了消息,工部的人已在路上,不知女郎可知曉。

  神容聽了意外:“是麼?
我并未收到消息。

  趙進鐮笑道:“那一定是長孫侍郎忙忘了,這消息是由工部直接發到了幽州官署,料想就這幾日他們便能抵達了。

  神容更覺意外,她哥哥何時是個會故弄玄虛的人了,這麼久也沒收到他的信,原來人都已經在路上了。

  她沖趙進鐮點點頭:“那就等他們到了再說吧。

  趙進鐮也點頭,臨走又看了看那礦眼附近蹲着的一大群犯人,才終于出山離去了。

  他走了,神容還站着。

  山宗看了眼天色,又看她:“你還不走?

  再待下去時候就不早了。

  神容說:“不走,我今日得留在這裡。
”說着看他一眼,“你也得留着。

  山宗盯着她:“為何?

  神容指一下望薊山:“因為這裡還沒安穩,我要在此鎮山。

  “鎮山?

  “對。

  山宗覺得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個要鎮守一方的将軍,不禁笑了,她到底還有多少門道?

  神容瞥他:“笑什麼,笑你也要留下,我鎮山,你鎮他們。
”她指那群犯人。

  山宗摸了摸嘴,笑而不語。

  沒什麼好說的,她今日立了頭功,自然是聽她的了。

  也就是如今發現了這山裡的特殊地風,神容才需要鎮山。

  眼下剛出過事,地風已經不穩,按照經驗,短時間内還會有狀況。

  這就像地動之災,震過之後往往還有餘震,要全避過了才算真正過去。

  她在這裡守着随時應對,就叫鎮山。

  以往并沒有過,這其實是她第一回鎮山。

  東來和紫瑞得知少主要鎮山,都立即着手準備,還遣人返回官舍去取了所需的東西來。

  天色将暮時,離礦眼不遠的空地上支起了火堆,火上煮着熱湯,肉汁香氣四溢。

  另一邊是被守得更嚴密的重犯們,眼下三五成一股的待着,都沒再下坑,一個個像是影子一樣雌伏。

  神容換上了件厚披風,自那裡經過時,忽覺有人盯着自己,一扭頭,一個蹲伏的身影正對着她,看不清臉。

  她直覺就是那未申五,問:“你又想幹什麼?

  那人一開口,發出聲古怪的笑,果然是未申五的聲音:“聽狗兵卒們說,是你這個小丫頭找到了老子們。

  神容冷淡道:“怎麼,要謝我不成?

  未申五喉中一聲怪聲,仍像笑,接着陡然沒聲了。

  神容下意識回頭,一眼看到山宗拎刀而立的身影。

  他臉朝着這裡,逆着火光看不清神情,唯長身高拔,寬肩勁腰被描摹得清晰。

  難怪未申五沒聲了。

  她瞄一眼身後他被馴服的身影,朝那頭走過去。

  近了才發現山宗果然一雙眼沉幽幽地盯着未申五,她走近了,那雙眼才看到她身上來。

  “如果這山裡還會有狀況,會是什麼狀況?
”他問。

  神容搖頭:“不知,昨夜出的事,料想到明日沒事,也就說明地風穩住了,可以繼續開鑿。
若是有事,那也得等它真發生了才會知道。

  山宗回味她随口而出的這番話,“地風”這個詞以往都不曾聽說過,瞄一眼她被火光映照明亮的眉目,仿佛又重新認識了她一回。

  火上熱湯已經煮好,紫瑞過來請他們去用。

  旁邊,東來領着護衛們豎起了防寒的垂帳。

  神容在火堆旁坐下,端着碗湯隻喝了兩口,便要遞給紫瑞。

  山宗坐在旁邊,看了一眼說:“你最好喝完,山裡磨體力,夜裡還冷。

  神容不禁看住他臉。

  他對上她視線:“怎麼?

  “我在看你是不是又故意說來戲弄我。
”他以前還說過這山裡晚上不太平呢。

  山宗眼裡帶笑:“沒騙你,喝完。

  神容看他這回倒不像笑得太壞相,才将信将疑地端着碗又低頭去飲。

  胡十一和張威剛把軍所裡多餘人馬調度回去,過來就看見長孫家這貴族做派,竟還要豎起一頂豪華的垂帳來,在山野裡都這麼萬事齊全。

  正啧啧感歎,又見那二人坐在一處飲湯的畫面。

  山宗端着碗,屈腿坐着,眼斜斜看向身旁,火光映着他的臉,嘴邊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胡十一沒見過他這不經意的笑,拿胳膊肘撞撞張威:“我莫不是瞧錯了,怎麼覺着頭兒那樣子看着很和善呢?

  張威嘀咕:“你是誇頭兒還是罵頭兒,是說他平日裡不和善呗?

  胡十一心說廢話,但也不敢說出口:“我是說瞧着好似有些不同。

  總覺着頭兒對金嬌嬌比以往要注意多了,在他旁邊喝個湯有什麼好看的。
張威道:“你總說他倆配,自然是覺得不同了。

  似乎也有道理,胡十一抓抓耳。

  ……

  湯喝完,垂帳也豎好了。

  趁着東來請神容入内避風,山宗離開火堆,去了礦眼處。

  未申五還在那裡蹲坐着,嘴角嚼着兵卒派下的幹餅,在齒間吱嘎有聲。

  看到山宗的馬靴出現在眼裡,他就擡了頭,嘴裡怪哼一聲:“怎麼?

  山宗冷着聲說:“以後離她遠點。

  未申五咧開嘴笑:“離誰遠點?
你以前的夫人?
可真是個有本事的小美人兒,你如何舍得的,如今隻能看不能碰,不難受?

  山宗刀尖點在他面前:“說,接着說,那四根舌頭我随時都能給你送來。

  未申五陰沉了眼,笑也變成了陰笑:“放心好了,按你說的,老子自是不會‘胡言亂語’了。

  山宗冷眼掃過他,轉身走開。

  神容正站在垂帳外,看到他過來,問道:“你今晚在哪裡安置?

  山宗笑:“又不是什麼大事。

  行軍的人從不在乎這些。

  神容看着他,忽而指一下眼前垂帳,低低說:“可要給你也豎一個?
便挨着我的好了。

  山宗看見她那輕描淡寫的眼神,便知她是故意的,掃了眼左右,低聲回:“那你何不幹脆請我入你帳中呢?

  神容眼神輕動,被他将了一軍,擡手順了下耳邊發絲,又看過去:“我敢請,你敢入麼?

  男人與女人鬥嘴,但凡有人收一句,也就過去了,偏要各不相讓。

  山宗看她的眼神沉了點,邁步,借着錯身之際幽幽低笑說:“這種話以後少說點,遲早吃虧。

  神容扭頭,看着他走過的背影,暗暗罵了句壞種,不識好人心,誰管你住哪兒!

  ……

  垂帳中,紫瑞特地置了氈毯,鋪了好幾層軟墊。

  神容卻也不好卧,嫌不舒服,隻斜倚而坐。

  她一直拿着書卷,借着外面火堆的光看了幾遍望薊山的描述,推測着可能出現的情形。

  到後來還是勉強睡了小半宿,睜開眼天就亮了。

  掀簾出去,帳外一片寂靜。

  紫瑞守了一夜未睡,見她出來,立即取了水囊過來,請她梳洗。

  神容就站在外面淨了手臉,緩緩掃視四周。

  紫瑞道:“少主放心,東來一直留心着,這一夜沒什麼動靜,一切如常。

  神容嗯一聲:“那就好。

  東來過來請示:“少主可允許他們繼續開鑿?

  神容看一眼遠處那群如蟄伏剛醒的重犯們:“去吧。

  東來去傳令了。

  神容剛轉身,就見山宗迎面而來。

  不知他這一夜是在哪裡睡的,也不知到底睡沒睡,居然精神奕奕。

  神容自他身上刮了一眼,也懶得問。

  山宗看到她這眼神就有數,難免好笑,有時候她氣性真是不小。

  神容說:“沒事了,你可以不用鎮着了。

  他看一眼望薊山:“這麼說你的山鎮住了?

  神容剛要說話,忽覺不對,豎着根手指感受了一下,擰眉:“怎麼又起了大風?

  紫瑞拿着她的披風過來,為她搭上,一面道:“确實,昨夜後半夜就吹起來了,還好這山裡感覺不大。

  不是山裡感覺不大,隻是山裡的人感覺不大罷了。

  神容轉頭,見東來已叫張威讓那群人下了坑道,立即過去。

  山宗的目光也追了過去。

  神容走到坑口時,就已從懷裡取出了書卷。

  地風已破,一點風吹草動都要小心。

  其實這裡一鑿就引發了水流吸卷的事也不尋常,她好似遺漏了哪一點。

  對着書卷看了又看,忽然想了起來。

  她記得曾經見這下面黑乎乎的石頭上出現過細小的裂紋,原來那時候就已經有警示了。

  “快,叫他們上來!

  東來聞言立即傳令:“上來!

  張威看到,好奇地問:“怎麼了,不是能鑿了嗎?

  神容斷言:“不能,這下面不穩,肯定會塌一回,趕緊上來!

  昨日她也是這樣笃定的語氣,大家雖奇怪,卻也信了。

  下面鎖鍊拖動,劃過坑底山石,犯人們又陸續被趕出來。

  未申五又是第一個進,自然在最後出來,灰頭土臉地看了眼神容。

  但看到不遠處站着的山宗,也隻是怪笑了一聲。

  神容沒心思管他,忽而擡頭凝神:“是不是有聲音?

  山宗也擡了頭,下一瞬,霍然開口:“快點!

  他狠慣了,一下軍令就叫人一凜,頓時兵卒拉扯人的速度快了。

  犯人們被扯開的刹那,腳下就開始搖晃。

  轟然悶響,坑道裡支撐的木柱應聲折斷,内部崩塌,坑口煙塵彌漫。

  胡十一在那頭揮手喊:“快走!

  紫瑞連忙要來攙扶神容:“少主快離開。

  神容剛朝她走出一步,腳下又是一晃,險些摔倒,手中書卷脫手而飛,直往礦眼坑口滾去。

  她心中一急,還沒站穩就追了過去。

  “少主!
”紫瑞和東來異口同聲喊。

  胡十一和張威在遠處見狀也吓了一跳,眼睜睜看着她追着卷書跌落下去,忽有道黑影一閃,迅速沖了過去,直奔向她。

  “頭兒!
”山宗幾乎跟她同時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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