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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他定有過人之處 天如玉 4334 2024-01-31 01:10

  廣源近來心情頗佳,皆因貴人又返回了幽州。

  隻是一直沒能與貴人說上話,直到有封請帖送到官舍,他才終于有了機會。

  他手捧着請帖去往主屋,屋外正守着紫瑞和東來,隻聽見長孫信的聲音隐隐約約從屋中傳出來。

  他這才想起來,貴人自再來後就一直在忙着山裡的事。

  忽聽屋内長孫信聲音高了一些:“這便是你探的結果?

  “嗯。
”神容應了一聲。

  而後沒了聲音,再一會兒,長孫信從屋裡出來了。

  廣源立即上前,将請帖雙手呈上:“刺史府來帖,請侍郎與貴人今晚同去府上赴宴。

  長孫信看了一眼,又看一眼門内:“我哪有心情赴什麼宴,不去了。

  神容從門内走了出來,接了帖子:“哥哥不去,那我可去了。
”語氣好像是在逗他。

  也不知剛才兄妹二人談到了什麼,長孫信難得的闆着臉:“不去。
”說完就走了。

  連一旁的紫瑞和東來都很詫異,郎君何嘗這樣過,平常什麼事都是順着少主的。

  神容翻看了下那張請帖,無奈說:“那就我去好了。

  廣源趁機搭手向她見禮,小心翼翼道:“此番貴人來幽州,一定會待久一些吧?

  神容看他一眼:“那可不一定,全看我事何時了。

  說罷吩咐紫瑞東來去準備赴宴事宜。

  廣源洋溢的心情被澆涼了一半,隻希望她事慢些了,在幽州好待久點,越久越好。

  ……

  刺史府的那張請帖上,寫着邀請長孫侍郎,又特地添了句得知長孫女郎已再臨幽州,還請務必一起賞光出席。

  神容在前往的車上,都還在想着與哥哥讨論的事。

  她自邊境探完地風回來,便與他讨論了結果,之後又連着議論了好幾次。
直到方才她提了個想法,卻惹了他不快,叫他連刺史府的邀約也不理了。

  馬車停下,刺史府到了。

  神容暫時放下礦山的事,下車入府。

  天剛剛黑下,府内燈火通明。

  神容往前廳走去,忽感院角有目光看來,不禁轉頭,一眼看見山宗。

  他站在一棵花樹旁,一截花枝伸出來,風裡輕佻地搭在他肩頭,他正看着她,眸映燈火。

  神容瞬間想起邊境山裡他做的事,手撫一下鬓發,捋過了耳側,一字未說,徑自往前走了。

  山宗也是受了邀請剛到的,解了刀走到這兒,正好看到她進來就站住了。

  她卻什麼都沒說就從他跟前走過去了,他心裡有數,盯着她背影看了幾眼,緩步跟上。

  趙進鐮已出來迎接,笑着問候了神容,聽聞長孫信沒來,有些遺憾:“今日有樁喜事,本想一起熱鬧熱鬧。

  神容問:“刺史有何喜事?

  帖子上沒說,否則她至少也會叫紫瑞備份禮來。

  趙進鐮請她進廳,“入内說。
”一面朝外看,看到了慢步跟來的山宗:“崇君,快來,就等你了。

  神容看一眼身後的男人,他已走到身側,馬靴沖着她站着。

  趙進鐮忽又對她笑道:“今日有别州軍首來,自然是要請崇君的,沒想到孫侍郎未能前來,女郎還請随意,不要拘束。

  聽着像是怕她尴尬而作的解釋,何氏也在旁微笑。

  神容沒說什麼,提衣入了廳内。

  廳中左右分列了兩排小案。

  左列首座坐着個男子,見人進來起了身,一身胡服泛藍,臉白而眼細,赫然就是檀州鎮将周均。

  神容意外地看他一眼,記起從山裡回城時撞見了他入城,原來是來了刺史府。

  她不禁往後看,山宗提刀閑立,臉色如常,似是早就知道他來了。

  是了,他若不知道,周均也進不了城。

  趙進鐮以為神容不認識,向她介紹,“這是檀州周鎮将。
”說着又向周均道:“這位是長安趙國公府的長孫女郎。

  周均自神容進門就看了過來,見這位貴女烏發高挽,身着輕綢襦裙,臂彎裡挽着雪白的輕紗,燈火下一張臉雪膚花貌,出于驚豔,多看了兩眼,随即卻覺得有些眼熟,似在哪裡見過,尤其是側臉,忽往山宗身上看去。

  “趙國公府……原來如此,當日車中的貴人原來就是長孫女郎。

  山宗掃了他一眼。

  神容聽他話裡提到趙國公府時有絲恍然了悟的意味,倒好像是知道她跟山宗的過往。

  趙進鐮有些訝異:“難道二位見過?

  她立即說:“不曾。

  趙進鐮在三人身上看了看,會意地不再多問,擡手做請:“那請入席吧。

  廳外接連走入多人,皆是幽州官署的官員,貴賓入了席,他們才陸續進來,挨個見禮落座。

  山宗入座,按身份排座,他身旁小案本是長孫信的,此時自然隻坐了神容。

  她隻往他身上瞄了一眼,而後就不看他了。

  山宗看了看她,轉回目光,對面周均正在盯着自己,細長的眼裡一片了然。

  開了宴,趙進鐮在上方道:“今日請諸位前來一聚,是為我府上一樁喜事,這喜事是舍妹扶眉和周鎮将的,也算是幽檀二州的。
”說着舉起酒盞對着周均微笑,“不用多久,我便可稱周鎮将一聲妹夫了。

  身旁何氏跟着笑:“是,扶眉呢?
快進來吧。

  神容聞言詫異擡頭。

  廳外走入了趙扶眉,還如以前一樣穿着素淡的襦裙,一路微垂着頭,走去上方,挨着何氏身側跪坐下來。

  周均細長的雙眼早已看在她身上。

  趙進鐮笑道:“周鎮将,雖扶眉為我義妹,那也是刺史府上的人,你可不能虧待了她。

  周均看着趙扶眉,點了點頭:“趙刺史放心。

  趙扶眉這才擡了下頭,迅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另一邊的山宗和神容,快得就像未曾動過。

  神容悄悄看一旁,山宗一手握着酒盞,斜斜坐着,垂眉斂目,根本沒像在聽。

  她又朝上方看一眼,燈火照着趙扶眉光潔的額頭,叫她整個人愈發顯得和順溫婉。

  沒料到一冬沒見,再見就是她結親之時了。

  ……

  算是一場家宴,廳中隻有官員們争相道賀敬酒之聲,偶爾趙進鐮會和周均聊幾句。

  趙扶眉幾乎全程都垂着頭,連口酒水都沒動。
好在很快結束,何氏請神容去别處小坐,轉頭與她低低說了幾句,喚了一個婢女來,讓她先出去了。

  神容起身,經過山宗身邊,他一手搭在膝頭,掀眼看她,嘴角一抹笑一露即隐。

  她看了看左右,發現沒人在看這裡,才自他身邊過去了。

  趙進鐮見女眷們都走了,才看向山宗和周均。

  他早聽說過這二人不對付,卻沒想到這麼嚴重,席間竟然一句話也沒有。

  于是隻好堆起笑,提議大家都去偏廳稍坐飲茶。

  山宗一開始坐着沒動,他習慣了獨來獨往,不太與官員們走動,平日也從不參與這類聚會,今日是例外。

  但旁邊已有官員在請他先行,他才起了身。

  到了沒有燈火的園中,衆人或前或後,離了一大截,身旁忽而多了道人影。

  山宗瞥了一眼,腳步沒停。

  多出來的是周均,低聲道:“原來那車中的貴人就是你的前夫人,想不到她如此‘顧念舊情’,還幫你阻攔我抓那幾個綠林賊匪。

  山宗隻笑一聲,心想這得怪他自己,誰叫他得罪了長孫神容。

  懶得與他說,根本不搭話。

  周均忽也笑了聲:“是我瞧錯了?
看你那日舉動,對你這位前夫人未免不太一般。

  山宗停步:“怎麼,你已閑到可以管我的私事了?
”周均也停下,冷笑:“那就不說私事,說那幾個綠林賊匪。
他們一直受你庇護,定是私下替你辦了事回來,我的人探得他們曾經出過關,去過故城薊州。

  山宗在晦暗中站了一瞬,繼續往前,隻留下一句:“與你無關。

  周均看着他頭也不回的背影,陰沉着臉,轉頭見趙進鐮已領着挑燈的随從過來,隻好裝作什麼都沒說過一樣去往偏廳。

  走時有意無意朝周圍看了一眼,沒再看見趙扶眉,也沒再見到山宗那位前夫人。

  神容沒有去别處坐,而是與何氏告了辭,準備走了。

  到了廊下,卻見趙扶眉在那兒站着,好似在等她一樣。

  “叫貴人見笑了。
”她福了福身。

  神容說:“見笑什麼,我隻是沒想到。

  趙扶眉垂着眼:“其實我也沒想到。

  這樁婚事是幽州冬祭之後說起的。

  趙扶眉年紀不小了,幽州難以選到合意的,趙進鐮便想到了去他州選。

  檀州鎮将周均年紀合适,早年有過一妻,因病亡故,膝下空虛,也正是需要續弦的時候。

  他沒什麼高門背景,武夫出身,正好趙扶眉也是軍戶出身,挂着趙刺史義妹的身份,也算與他如今鎮将的身份相匹。

  “能嫁一州鎮将,我沒什麼可挑的。
”趙扶眉看看她,有些讪讪地笑了笑:“隻不過聽聞他與山使有仇怨,我曾聽義兄提及過一些。

  趙進鐮本因山宗之故想要算了,但實在沒有其他合适人選,為義妹終身着想,還是遣了人去拉線,後來就敲定了。

  “嗯。
”神容也沒什麼好說的,人家都要成一對了,她總不能說看不慣周均。

  趙扶眉忽問:“貴人可知道他們是為何結仇?

  神容不禁看她:“不知道。

  趙扶眉輕聲道:“有人說是因為如今九州分治,一盤散沙,他們為争幽州節度使的位置,才結了仇。

  神容想了想,卻覺得不像。
山宗連一個團練使都做了三年,要真在意那個位置,他就不會離開山家了。

  至于周均在不在乎,那就不知道了。

  一旁紫瑞來請,說車馬備好,可以回了。

  趙扶眉福了個身,不再多言。

  神容覺得她特地提起這個,未免太在乎了,但也沒說什麼。
今日席間見她還看了山宗好幾眼,其實早就留意到了。

  紫瑞先出去擺車墩子,神容走向府門,又看見那男人。

  山宗沒去偏廳,也剛走到府門口,正從一個随從手上取回自己的刀,看到她,嘴角半勾。

  她走過去,就聽見他低低說:“在躲我?

  “誰躲你了?
”神容斜睨過去,輕聲說:“倒是你,愛慕你三載的人就要嫁給别人了,你還笑得出來?

  山宗笑瞬間沒了,沉了眉,眼底一片沉幽:“難道我該在意?

  神容覺得他那眼神頗為不善,蹙着眉,低語一句:“誰管你。

  說完出門,直直走去車邊,轉頭卻見山宗牽了馬就在身後。

  她忍不住問:“你還不走?

  “你不是不管我?
”山宗翻身上馬,臉上有笑,眼還沉着:“我今日回官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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