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到了飯店,看着所有人急切的目光,萬子昌并沒有說話,先燙上一壺茶,給自己倒了一杯,頓時,環型狀的房間裡迷漫出一股茶香,隻是三面牆上各挂的一幅油畫,從布局結構看得出是一些僞品,有點陪不上茶香了。
‘都坐下,都坐下!’萬子昌不緊不慢地說道。
夏文博呵呵一笑坐了下來,說:‘坐坐坐!’心裡也是有點着急,隻是不想表現在臉上而已。
‘領導,你倒是說話啊,急死人!’汪翠蘭到底忍不住,說了出來。
其他的領導也都陸陸續續的坐了下來,倒也不是東嶺鄉所有的領導,至少張大川沒有過來,這也好,夏文博想,免得一會是壞消息了,看着張大川那幸災樂禍的表情自己難受。
‘文博啊,你真不知道這次市裡來人的意圖?‘’萬子昌緊盯着夏文博看着說。
夏文博茫然的搖頭,眼中多少有些擔憂了,不由心頭發怵,象似知道要發生了什麼,但又不曾明了,看萬子昌這個狀況,感忽而麻煩挺大的。
‘萬書記,你可不要吓唬我們啊!’汪翠蘭好像也感覺到了一絲不祥,滿心忐忑。
萬子昌猛人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們這夥人啊,想什麼呢,咋就不想一點好事,告訴你們,這次市委組織部來人,是考察夏文博同志,為下一步提升副縣長做摸底調查的。”
“啊,副縣長!”
“什麼,不是撤職,是提升?”
在座的所有人都長大了嘴巴,連夏文博自己都有點不太相信萬子昌的話,固然,他曾經對郭向天書記是抱有一線希望,希望市紀檢委的人是他派來的,那樣的話,至少清流縣的調查人員就無法弄虛作假。
但是,夏文博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演繹成另外的一個版本,自己不僅沒事,還要被提升?
“萬書記,這可不能亂開玩笑啊!”夏文博忙說了一句。
“夏文博啊夏文博,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據組織部的同志說,本來正在研究幾個候補副處的名單,沒想到一個被淘汰的人引起了幾方的争議,而對你的調查報告也剛好被市紀檢委的喬書記提出來,這一下你讓市委領導們眼前一亮,大家認為,這個名額幹脆給一個誰都不認識的人,争議大家也都不用争搶了,于是乎,你就莫名其妙的添進了那幾個副處的調整名單。”
“啊,還有這樣的機遇!”
這實在是一場讓人沒有想到的變化,有的人心裡就後悔了,尼瑪,人走運了摔一跤都能撿到錢,要是當時查的是老子,那該多好啊。
還有人想,人的命,天注定,這夏文博好像從來運氣都很好。
于是,在很多很多年之後,夏文博的這個奇遇故事依舊在東嶺鄉和清流縣流傳着,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現在的每個人對夏文博的奇遇都表示的恭賀,羨慕,服務員也在無聲無息中便将菜上來了,按照定下來宴請上級人員的習俗,八涼八熱兩瓶酒,一樣不少。
什麼拌五仁、拍小黃瓜,宮廷三白、吹風一草黃。宮廷炖大骨、扡手抓羊肉、四處溜達雞、老佛爺撸串、爆溜馬蘭花、松鼠桂魚等等。
大夥挨個的向夏文博恭祝之後,依次而坐,泸州老窖散發出愉悅的清香,令人唾沫橫流。
徐副鄉長掃了服務員兇圍一眼,慢慢舉起酒杯,說了一聲‘第一杯,祝賀文博的高升,走起!’
‘第一杯,祝賀文博,走起!’大家一緻同意,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這杯酒大概大破了東嶺鄉多年來的記錄,竟然沒有一個人作假藏私,都是一口幹完,連苗小惠平常不太喝酒的人,這次也一口幹了,頓時小臉通紅起來。
但夏文博卻沒有他們這樣幼稚的想法,他知道,這背後一定有郭書記的推力,世上哪有掉餡餅的好事呢,這些表面的狀況,隻是糊弄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官場中的真像,永遠都是難以看清的,難以擦測的。
大家吃菜了,徐副鄉長稍微謙讓了一下夏文博,然後就抓住一根炖大骨,狂咬一口,便見到湯汁及油星子順着嘴唇邊上直流而下。
‘真他娘的出息,是不是沒見過肉了,都不知道給縣長先吃。’汪翠蘭說完還不忘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夏縣長以後天天吃好的,這玩意已經看不上了,是不是。’徐副鄉長狡辯道。
夏文博呵呵的笑着:“瞎說,我絕不會嫌棄的!”
說完也沒客氣,撈起了一塊骨頭,和徐副鄉長一樣,啃了起來,包間裡頓時傳來一片笑聲。
‘來,第二杯動起來,希望夏縣長以後常回東嶺鄉來看看!’萬子昌鄭重其事的站起來,舉了舉杯中酒,對着大家轉了一圈。
所有人都站起來了,看着夏文博,很隆重,很認真的喝完了這杯酒。
‘幹,第三杯!祝願夏縣長步步高升,繼續高升!’
‘幹,第三杯!’
今天的酒喝的很急,也很快,兩瓶酒沒到幾圈就喝完了,大家吵吵着還要拿酒,夏文博卻擋住了衆人。
“各位,今天我看到此為止吧!以後有的是時間喝酒!”
“夏縣長,今天可不能就這樣結束!”汪翠蘭提出了異議。
“對,對,今天是好事,要一醉方歸!”徐副鄉長揣着酒杯,便對着門口吆喝:‘媽咪,拿酒來’
一個半老徐娘滿面通紅地進來了,晃悠着一對大乳,彎腰點頭對徐副鄉長說:‘徐大哥,有事請吩咐,還有啊,我是經理,不是媽咪,别把革命的分工混沌了!’。
徐副鄉長目光一直遊蕩在對方的事業線中,不緊不慢地說:‘給哥再拿一瓶酒來,快。’他的眼珠還死死地望着兇湧澎湃的地方。
‘老徐,你看人家什麼呢,那上面的肉可不能吃!’汪翠蘭嘻嘻的抿嘴一笑。
大家頓時一起笑了,笑的那個半老徐娘都不好意思了,吸口氣,把兇往回縮了縮。
正鬧着,忽然,萬子昌和夏文博的電話都驟然響起,夏文博拿起來一聽,是辦公室的小陳打來的電話,說有近二十輛東風拖挂車,強行的沖過路障,到縣城上訪告狀去了。
夏文博一急,酒醒了大半,真他媽的操蛋,自己這可是關鍵的時候,你們有這個必要嗎?老子已經給縣裡歐陽明書記打了報告,書記也答應幫着再解決一部分,剩下的我們鄉政府再想象辦法,盡快湊夠,就撤回路卡,不問你們收錢。
萬子昌大概接的也是同一個電話,放下電話就急了。
“文博,這酒快停下,你趕快跑一趟吧......額,不是,不是,你喝你的,我去處理!”
這人一急啊,什麼都忘記了,萬子昌起初還像過去一樣的吩咐起夏文博,但說到了一半,突然想起夏文博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夏文博了,人家是副縣長,自己咋能對人家亂吆喝。
他趕忙轉了口氣。
但夏文博搖搖頭,說:“還是萬書記你坐鎮鄉政府,我去追!”
因為一二十輛大車統一行動,規模太大,影響惡劣。要知道,“人怕輸理,狗怕夾尾”,設路障收費,不是“朝廷老子封過”的事情,本身就是亂集資、亂攤派,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反映上去東嶺鄉肯定不占理。
于是,夏文博一邊交代汪翠蘭和派出所張所長聯系,一面親自給縣公安局的張副局長去了個電話,請他們出動縣裡的防暴隊迎頭攔截,千萬不能讓這些車輛進城到縣委、縣政府去鬧,同時叫鄉政府的通信員給小車班的司機通知,讓他們馬上備車。
等夏文博帶着徐副鄉長等人跑到鄉政府門口的時候,鄉政府的小車也都點火啟動,等候在院子裡,大家跳上車,火急出發,從後邊追上去,想着先攔住他們,再做伺機化解工作。
這真是一場許多年來在東嶺鄉這山路上少見的汽車“一級方程式”拉力賽,司機們用了最高超的開車技術,向前猛沖。因為夏文博他們已經聽報告說,那些車輛想着翻過了分水嶺,幸虧最近有些路段旁邊修水渠,路上堆的有土、沙,大車跑得不快。
夏文博他們追到分水嶺上時,由于天氣幹燥,隻看見遠處一條黃龍滾滾向前,司機就把車開得更快,到底都是小車,而且差不多都是當初張玥婷送來的越野車,輕便靈活,穿行在迷迷茫茫的土霧之中,一直追到離縣城不到四公裡的地方,才趕上最後一輛車。
追趕中,那個夏文博坐着的小車,司機水平很高的,每拉一把方向就超過一輛,這些大車司機畢竟是老百姓,他們看到夏鄉長的車不要命地追他們,就紛紛讓道,将近二十輛大車都被超過,司機方向盤一擰,把車在路上一橫,堵死了大車勇往直前的上訪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