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咣咣咣!黃支書在家嗎!”
黃支書用沒精打采的聲調喊了一句:“門沒鎖,自己進來!”
‘格機!’門開了,夏文博笑着走了進來,不要看他是笑着,但心裡頭還是有些不高興。
“哎呀,這不是夏鄉長嗎,你怎麼來了!稀客,稀客!”這個與組織失去了聯系的黃支書假裝表現出驚訝的表情。
夏文博有點迷惑:“黃支書,上午盧書記不是給你打過電話嗎。”
“電話!我沒接到啊,那是不是其他人接了,沒給我說啊!”
夏文博心裡說,你就裝吧,當時我還在從電話中聽到你的聲音,給我玩這套啊。
不過夏文博生氣歸生氣,心裡也有些不解,黃支書為什麼會這樣,自己前兩次來,黃支書對自己挺不錯的,今天為什麼這樣啊!
“呵呵,難怪我在村委會沒見到你!”
黃支書不鹹不淡的說;“奧,這都幾點了,太陽都快下山了,村委會一個人都沒有吧,不過剛農忙結束,大家勞累了一個來月,所以沒事就休息一下,讓大家喘口氣!”
“嗯,嗯,應該的,應該的,不過黃支書啊,這次我來,恐怕打擾你休息了,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議!”
“不敢當,不敢當,夏鄉長有什麼指示隻管說!”
夏文博決定,開門見山的和黃支書談了,他就把土地流轉,準備聯合種植的事情都說了......。
黃支書安安靜靜的聽着,并沒有多問什麼,不過他心裡在想,果真傳言不假啊,這些個敗家子把鄉裡的家底都敗完了,這會又開始打柳家啞土地的主意了,哼!隻要我老黃還有一口氣在,你們甭想弄走我們村的土地。
“說完了!”黃支書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
“大概情況是這樣,我想聽聽黃支書你的看法,另外啊,我還想抽時間和村民接觸接觸,聽聽大夥的意見!”
“夏鄉長,按說呢,這件事情既然鄉裡做了決定,我們下面肯定的照辦,不過呢,現在老百姓的思想啊,很難統一,你看看柳家啞村長負氣走了,我一個人實在有點力不從心,這樣吧,事情我會抓緊時間和村民商議,有情況了我會也會及時給你們彙報,要不你就先請回?”
夏文博這個時候也就基本明白了為什麼黃支書對自己很冷淡,原來他是第一個反對土地流轉啊。
“支書,不瞞你說,這次我是背着軍令狀來的,做不通村民的思想,我就不回去了!”
“哎呀,那我可真為你擔心了!”黃支書不以為然,你不回去?那成啊!你就在這住着吧,看誰耗的過誰!
夏文博沒想到,這個黃支書一點不急,從容淡定的用鈍刀子對付自己,這樣的人最可怕,不管你使用什麼手段,他們都會固執己見,慢慢的周旋。
可是,夏文博的時間并不多,說歸說,他并不可能真的長期住在這裡。
他隻好靜下心來,從宏觀到微觀,從利益到發展,從過去到未來,慢慢的給黃支書說這流轉合并經營的好處和前景,但任他說破天,黃支書依然咬定青松不放口,他心裡隻有一個想法,農民沒有了土地,就像戰士沒有了槍支,那絕對是悲劇。
期間,黃支書的老婆也出來打了個招呼,一聽夏文博是副鄉長,有些激動,說給夏文博殺一支雞。
夏文博苦笑着說:“大娘啊,你現在就是給我殺隻鳳凰,我都無心吃!”
黃支書卻還能幽默的說:“鳳凰那是保護動物,不能殺!”
夏文博真的有些說不動黃支書了,想想自己憑借着這張好嘴,縱橫天下二十多年,未有敗績,咋今天就遇上個這樣的老頭,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啊。
沒奈何,夏文博隻好說:“支書,要不明天我們召開一個村民大會,聽聽大家的意見!”
夏文博沒有其他辦法,隻能希望早點和村民見面,做通大家的思想。
“成!我這就去通知,晚上你就住在我這裡,我讓老婆子給你弄點飯!老婆子,雞做好了嗎!”
“好了,好了!”大媽在裡面答應着。
黃支書站起來,說現在去通知,實際上他也是被夏文博給說煩了,要不是看在夏文博大小是個領導的份上,他早都揚長而去了。
夏文博也無可奈何,隻好慢慢的想辦法。
在吃飯的時候,夏文博又和大媽說起了這件事情,大媽畢竟是女人,被夏文博的花言巧語打動了心,認為真要按照夏文博說的那樣,其實對整個柳家啞是個好事,不過想到老頭子的倔脾氣,大媽也估計這事很懸。
“夏鄉長,我聽着這主意不錯,不過我家老頭子思想陳舊,很難接受!”
“是啊大媽,這也是我對頭疼的,你說村民能接受這個想法嗎!”
“大媽給你說啊,村民能不能接受我不知道,但既然我家老頭子不接受,你很難說動村民!”
“啊,為什麼!”
“你畢竟是個外鄉人,你和我家老頭子誰更能獲得村民的支持?這不用想都知道結果,除非......”
夏文博忙問:“除非什麼?”
“除非你找到跑了的村長王長順,他要是能幫你,還有點希望!”
“王長順?聽說他跑了好幾個月了,他在村裡的威望怎麼樣!”
“當然比不上我家老頭子,不過村裡的很多年輕人還是很認他!”
“這樣啊!”夏文博沉思起來,一自己目前的狀況來說,恐怕也隻有這個王長順能成為自己的突破口了,雖然他比不上黃支書的威望,但有人響應總比大夥都不願意要好。
“大媽,這王長順在縣城什麼地方!”
大媽搖搖頭,說她也不知道,聽說王長順跑了之後,這幾個月都沒回來,王長順有意和鄉裡頂牛,故意誰都不告訴,讓鄉政府找不到他。
夏文博也覺得這事情有點麻煩,雖然清流縣不是很大,但假如人家刻意的躲避你,和你藏貓貓,你到哪找啊。
夏文博和大媽邊吃邊聊,一會也就吃完了飯。
天色也晚了,大媽幫夏文博收拾好了床鋪,夏文博卻怎麼也睡不着,想找黃支書再談談,黃支書不知道躲什麼地方去了,打他電話也關機了,他一個人無聊的很,在院子裡坐着喝茶。
大媽對夏文博還是很同情的,要說起來,夏文博能住在她家,她也感到無比的光榮,一面哎心中罵着自家的老頭子,一面更怕冷落了夏文博,就說:“對了,夏鄉長,上水村今天晚上放電影,要不你去看看,聽說是個大片,叫什麼畫畫!”
“是畫皮吧!”
“對對,像這個名字!”
夏文博想想,說:“上水村離着不遠!”
“不遠,走近路半個小時就到了!”
夏文博很早就聽說農村放電影很熱鬧,附近村莊的村民都會趕去看,倒不是說電影誰沒看過,主要農村的娛樂少,大夥是借着這個機會,吆三喝四的追過去,圖個歡喜,平常見不到面的人也能見到,在自家村裡,是提前知道的,不但全家都會看,還會把姥娘、閨女、外甥的接來看。
他還聽說,在外村,上了年紀的人就不大看了,年輕人說什麼也是要看的,十裡八裡都不會在乎遠的。半大孩子如此,大閨女也一樣。不過,通常都會拉幫結夥的去。自然,半大孩子跟半大孩子一路,大閨女跟大閨女一路,要是半大孩子找了大閨女,或者大閨女找了半大孩子那就不對勁了,不單是暧昧,簡直不要臉,是要被人戳脊梁的。
很多農村的大姑娘,大夥子也都是在這樣的場合談下了戀愛,找到了朋友。
夏文博一直也想體會一下,今天一聽說,就蠢蠢欲動,問清了最近的小路,也趕過去了。
上水村和柳家啞村要是走大路,那得繞好遠,不過夏文博聽從了大媽的建議,從小路走去,近了許多,他用了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就趕到了上水村的村委會大院,這裡早都密密麻麻的的圍滿了人,不僅柳家啞村有人趕來,連其他幾個村的人也有趕來的,電影還沒有開始,這裡已經很熱鬧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有凳子,有的随便搬塊磚頭或者石頭,要麼把鞋脫下來墊在屁股下坐了,男人們從口袋裡拿出裝了揉碎了的煙葉的小布袋來,打開來,捏出一撮煙葉來,放在事先裁好的細長的紙條子裡,窸窸窣窣地搓,搓得一頭細細的,一頭大大的,再把大的那頭擰一下,把留在中間的紙角舔了唾沫粘了,再把細的那頭噙在嘴裡,慢悠悠地摸出洋火來,點了大頭,嗞啦嗞啦有滋有味地吸起來。
女人們有的則端了鞋簸籮,裡頭有針有線。還有沒納好的鞋底子,趁這電影沒開演的功夫,摸黑納鞋底,把線一拽多長,一拽多長。
還有的小孩子們乘着空閑,在月亮地裡做遊戲,丢沙包、鬥雞、挑兵、捉迷藏、跳繩、殺羊羔……反正有的是花樣,多得很。
夏文博心裡也是一陣的輕松,這樣看電影果然很熱鬧,要不是今天自己趕過來,根本都無法想象到會有這樣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