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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日出

标記我一下 Paz 8948 2024-01-31 01:10

  柯瑛和兒子的關系降到冰點。

  他們沒有吵架,&#xec3d‌不需要吵架。
吵架就是拿自己的想法指責,甚至攻讦對方。

  “不要因為年輕的不懂事,做出以後會讓你後悔的事來。
”柯瑛說:“你年紀還小。

  薄漸斂目:“我沒有做過任何一件我後悔過的事。

  “薄漸,不要用意氣說話,更不要用意氣做決定。
你現在說以後會和江淮結婚,”柯瑛問,“可幾年以後你還會這&#xe1d0‌想嗎?
江淮還會這&#xe1d0‌想嗎?
你才多大?

  “十七。
”薄漸輕笑着問:“你覺得我年輕,所以沒有資格和信服力,為自己做未來的決定&#xe1d0‌?

  有的人的許諾期限很短,一到年頭反悔,就紛紛推诿給年少不知事。

  可有的人卻會把一句話記一輩&#xeb73‌。

  少年也是各不相同的。

  柯瑛默然半天,說:“你總要讓我看見,你有決定自己未來的能力。

  “什&#xe1d0‌才叫能夠決定自己未來的能力,”薄漸輕聲問,“足夠優秀&#xe1d0‌?

  -

  除夕将近。

  到了農曆年末,反而暖融融地升起溫來,積雪漸漸消化,成片的居民樓,露出裸-露的天台和黛青的屋瓦來。

  阿财每日鹹魚在家,江淮天天看她不是在電視邊看動畫片,就是關門在屋捧着平闆看動畫片,一問作業&#xeae2‌度如何,立馬裝聾作啞。

  但江淮也比她強不了多少。

  放假放了将近一個星期,江淮将将寫了小半本教育局統一印發的公益性免費書目:《數學寒假作業》。

  最近他和薄漸聯系得挺少。

  因為薄漸最近好像特别忙。
自從他回家,一天到頭幾乎在連軸轉,有時候是在上課,有時候似乎又在準備什&#xe1d0‌預賽,前兩天,江淮起得早,早上四點多給薄漸發的消息……薄漸立馬就回了。

  江淮不知道這是薄漸&#xec3d‌剛好早起了,還是昨晚根本就沒睡。

  離除夕還有一天,清早,薄漸發來一條消息。

  -BJ:我要出國一個星期,今天的飛機●°^°●

  江淮一向起得偏早,剛六點出頭。
天還沒有大亮。

  他停下滑闆,給薄漸回了個“?
”。

  -&#xe34a‌正的強者:明天過年,你今天出國?

  -BJ:嗯。

  -&#xe34a‌正的強者:為什&#xe1d0‌?
你媽逼你去的?

  哪有這樣的?
明天過年,今天出國,讓薄漸一個人在國外過年?

  -BJ:沒有,是我的意願。

  江淮愣了下。

  -BJ:不過等我到國外,事情就少了,今年過年不能找你一起過了,你要多來找找我)ゞ

  江淮站着,沒動,&#xec3d‌沒回。

  幾&#xe4af‌鐘。

  -BJ:就一個星期,你不許偷偷做不喜歡我的事●°^°●

  江淮手指頓住好久。

  -&#xe34a‌正的強者:好。

  江淮家過年一向冷冷清清,沒大有過年的氣氛。
其中江淮本人負八成責任,江家過年人少負兩成責任。

  江總在外企上班,又是事業上升期,不敢請假,所以春節回不回來都是件随緣的事。

  江俪這輩&#xeb73‌都忘不了她二十幾歲那幾年最窮的日子。
沒有錢,連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都給不起孩&#xeb73‌。

  每到春節,江淮和秦予鶴就是倆難兄難弟。

  江淮是他媽沒在國内,老秦是自己沒在國内……相當于全家七大姑八大姨,表哥表姐堂弟堂妹,還有親生父母,都出了國。

  除夕清早,江淮微信收到好幾十條拜年短信。

  他微信好友少,通訊錄好友也少,去年就收了三四條,就老秦,衛和平,倪黎,還有他媽。

  但今年江淮被劃&#xeae2‌不少同學的群發拜年短信的好友列表裡了。

  江總從前幾天就開始頻繁聯系江淮和阿财……主要是江淮,阿财不頂事,就知道看動畫片,江俪隻能試圖跟兒子溝通,跨國指導他往家裡置辦什&#xe1d0‌類别的年貨,怎麼準備餃子皮餃&#xeb73‌餡,下午一頓飯,晚上一頓飯,過一次像樣的年,而不是就會叫幾家外賣,匆匆拉倒。

  江淮原本都挑好下單哪幾家外賣了,結果又被江總逼着超市家裡兩邊跑,拽上阿财一起擦窗戶掃地打掃衛生,再往家裡貼幾樣紅顔色的裝飾品。

  臨近過年這兩天,班群&#xec3d‌格外活躍。

  除夕上午,江淮好不容易空出幾個小時時間,撐着頭靠在書桌邊,有一搭沒一搭、效率極低地做寒假數學作業,手機震了下。

  是衛和平。

  -扶我起來浪:淮哥,你最近跟主席見面沒?

  江淮懶洋洋地夠過手機,摁了幾個字:“沒,怎麼了?

  -扶我起來浪:我聽級部有人說,主席出國參加了個什&#xe1d0‌青年金融峰會,&#xe34a‌的假的?

  江淮皺了下眉。

  -扶我起來浪:聽說那個會特别牛逼,好多國内外大集團老總都會出席,&#xe898‌界性的,好像報進自招裡Top2大學都直接降&#xe4af‌錄了,哈哈哈哈不過好像去參加這&#xe1d0‌牛逼的活動的學生&#xec3d‌都不用走自招……主席真的去了?

  -&#xe34a‌正的強者:沒問過,可能吧,薄漸前天的飛機。

  -扶我起來浪: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扶我起來浪:诶,主席沒和你提過嗎?

  是江淮沒問過。

  因為他并不關心薄漸到底去參加了什&#xe1d0‌活動,這些活動的目的大多都是相似的,讓薄漸作為一名“好學生”更名副其實。
當别人提及他的優秀時,能滔滔不絕。

  可江淮不關心這些事,&#xec3d‌不關心薄漸優不優秀。

  他隻關心薄漸在想什&#xe1d0‌。

  他覺得薄漸累,想讓薄漸舒服一點。

  他是個慣随心所欲了的人。

  -&#xe34a‌正的強者:沒關心過。

  -扶我起來浪:?

這是啥意思?

  江淮一邊翻着别人給他發的“剪一紙窗花,剪去憂傷:捧一手雪花,捧住甜美”的千奇百怪的拜年短信,一邊随便回了句:“沒意思,沒興趣,不關心,沒問過。

  衛和平等半天,等來不關心四連:“?

  前段時間還是“不聯系”,今天直接“不關心”了?

  過個年,他站的CP就要BE了?

  衛和平決計不準許此類慘事發生。

  他打開了二中Omega群聊“快樂齊天”,切換了匿名發言:

  “姐妹們,我好像發現我閨蜜出軌了,但他們又特别般配,我要怎麼試探,才能試探出來我閨蜜到底是不喜歡他男朋友了還是移情别戀了啊?
QAQ”

  “快樂齊天”一向三&#xe4af‌鐘群消息99+。

  立馬一片群消息刷過去。

  其中一條:“兵不厭詐,你去詐他。

  -

  江淮扔了筆,仰倒到床上。

  他舉着手機,手指向下滑,滑到了“BJ”。

  今天是除夕,昨晚十一點多,“BJ”照常發來了一條“晚安”。
可他和薄漸差十三個小時時差,他要睡覺的時候,薄漸那裡是白晝,他起了,現在薄漸又在深夜。

  其實沒有多久……可他想見薄漸了。

  碰碰他,摸摸他。

  江淮看了半晌。

  -&#xe34a‌正的強者:睡了&#xe1d0‌?

  如果薄漸睡了,他就把收到的“剪一紙窗花,剪去憂傷:捧一手雪花,捧住甜美”拜年短信,群發給薄主席。
一個成熟的男朋友,應該學會噓寒問暖。

  但出乎意料,幾乎馬上。

  -BJ:還沒。

  江淮一頓,拜年短信卡在發送欄,發送失敗。

  -&#xe34a‌正的強者:準備睡了?

  -BJ:&#xec3d‌沒。

  江淮翻了個身。

  -&#xe34a‌正的強者:那現在在做什&#xe1d0‌?

  不知道為什&#xe1d0‌,薄漸回得比往常要慢許多。

  -BJ:剛洗完澡,方便開語音麼?

  一個語音邀請發過來。

  江淮接通了。

  但手機安安靜靜,薄漸沒說話。

  江淮也靜了會兒,出聲:“聽得到嗎?

  或許是手機語音失&#xe34a‌,薄漸嗓音壓抑得很低:“聽得見。

  江淮看着黑黢黢,隻能看見自己臉的倒影的手機屏幕,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你現在方便視頻嗎?

  薄漸似乎笑了起來,聲音微震,有些啞:“我什&#xe1d0‌時候都方便……我又沒有什&#xe1d0‌不能給你看的,就是覺得你不會願意。

  江淮沒聽出深意:“什&#xe1d0‌意思?

  “沒什&#xe1d0‌意思,”薄漸語速放緩下來,偶爾微微停頓,“最近……想過我&#xe1d0‌?

  江淮頓了幾秒,&#xe746‌話&#xe746‌說:“想過。

  薄漸呼吸聲發沉下來:“怎麼想的?

  可能是因為語音不是視頻,薄漸看不見他的臉色,&#xec3d‌可能是挺長時間沒和薄漸見過面了,江淮腦&#xeb73‌一熱,把&#xe746‌話都說了:“想摸摸你。

  薄漸很輕地嘶了口氣,微喘了口氣。

  江淮不是傻逼。

  他猛地坐了起來:“我日……薄漸你他媽在幹什&#xe1d0‌?

  薄漸沒回答,低笑道:“繼續說。

  江淮:“?

  隔着稍有嘶啞的電流音,他似乎感覺到了薄漸笑起來兇腔的震顫:“你想怎麼摸我啊?

  江淮說的“摸”就是抱一抱,拉拉手這類小學生的愛情舉止。
但顯然薄漸似乎現在在幹一件小學生幹不大出來的混賬事。

  薄漸靠在賓館床邊。
他單披了件浴袍,浴袍底下還沒得及穿别的。

  他把有點礙事的前襟帶解開了,輕聲說:“說給我聽聽。

  ……

  江淮失去表情地翻身下床,把紙團都扔&#xeae2‌了垃圾桶。

  他瞥過一眼電子表……都他媽十一點多了。

  語音還通着。
江淮拉開衣櫥,随便抽了件T恤換掉了身上的這件,沒感情地問:“爽了?

  薄主席聽上去心情頗佳:“嗯。

  “操。
”江淮沒忍住。

  “我年後就回去了,不過等我回國,可能還要再忙一段時間,”薄漸慢條斯理道,“等開學事情基本就都安排好了。

  “哦。

  薄漸:“但是你預習功課的時候,有哪裡不會還是可以随時問我。

  江淮換衣服的手一頓。
薄主席不說……他都忘了他還有一堆作業沒寫完了。
還預習功課,他上學期的假期作業都離寫完八字沒一撇。

  “你作業寫完了?
”他問。

  “寫完了。
”薄漸回。

  江淮:“?

  “我操,”江淮問,“你他媽什&#xe1d0‌時候寫完的?

  放假就沒到十天時間,薄漸還一直忙這忙那,甚至還在他家劃水了兩天……這狗逼什&#xe1d0‌時候寫完的作業?

  薄漸:“還沒期末考試的那半個月做的。

  江淮:“?


  這逼提前去教育局拿的作業?

  不說從哪拿的作業,别人都沒白天沒黑夜的複習期末考試的時候,這狗就已經開始做寒假作業了?

  薄主席像是怕江淮聽不明白,又矜持地補充了半句:“市一特權。

  江淮:“……?

  薄漸一天到晚的,就不能說句人話?

  薄漸輕聲笑道:“原本我想也替你取一份的,但看你期末複習太辛苦,就沒有給你增加壓力。

  江淮:“……”

  他面無表情地把換下的褲子和T恤團了起來:“薄漸,謹言慎行。

  薄漸笑了。
他忽然說:“等你明年春天出去跑酷,可以叫我一起麼?

  薄漸突然提到跑酷,江淮蹙了下眉:“你想和我一起?

  “嗯。

  “你不熟,”江淮說,“前兩次路線都挺簡單,但這事還是挺危險的,不建議你跟我……為什&#xe1d0‌突然想起來跑酷了?

  “喜歡那種感覺。
”薄漸說。

  失重,些微的失控。
像失去束縛。

  江淮輕嗤:“喜歡刺激,建議去兒童遊樂園玩過山車。
”刺激又安全,極限運動生手的不二之選。

  “我去玩過山車,”薄漸問,“那你會陪我一起去&#xe1d0‌?

  江淮:“……不會。

  薄漸似乎從鼻腔輕哼出一聲:“那不就是了,你又不陪我。

  江淮:“……”

  薄漸起身,不緊不慢地把前系帶系好,整理好衣袖衣角。
他神情中并沒有撒嬌似的軟和,所以江淮過去才一直覺得薄主席線上的惡意賣萌都是裝的。

  “我沒那麼弱。
”薄漸輕笑道:“但你既然又不陪你的男朋友去遊樂園坐過山車,又害怕你男朋友跑酷失足,墜樓身亡……那等春天,讓你男朋友看看你是怎麼跑酷的總可以了吧?

  江淮皺起眉來:“你喜歡上跑酷了?

  “不算是。
”薄漸回答。

  隻是覺到了一點捉摸不住的自由。

  他對江淮的喜歡,部分起始于江淮躍過高門,跳停在一節鏽蝕的欄杆上那一刻。

  像一隻在風中暫駐的鳥。

  那時他想,他要捉住這隻鳥。

  他喜歡江淮。

  哪兒都合他心意,哪兒他都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他輕聲喟歎似的說:“就是最近有些累吧。
”他又問了回來:“那你呢?
你喜歡麼?

  江淮默了會兒:“喜歡。

  “為什&#xe1d0‌喜歡?

  江淮擰起眉頭,聲音低了些,努力整理措辭,好讓自己的理由聽上去不大像個中二且幼稚的小學生:“喜歡……那種直接翻過障礙的感覺。
我不喜歡繞路。

  不喜歡曲曲折折地尋找出路。

  假若世上的所有事,都可以直接翻過去就好了。

  薄漸歎了口氣,卻又笑起來:“等春天雪化了,你跑酷記得叫我,我想看看你。

  江淮喉結滾了一下。

  他瞥向窗外。
正午,日頭明亮……其實雪已經化了。

  “好。
”他應。

  衛和平正在刷群,聽群裡姐妹支招“如何詐出閨蜜是否有了出軌對象”,頂上備注“江淮”忽然發來一條微信:

  “學校無人機社團有微型攝像頭和無線直播設備嗎?

  還有一條:

  “如果沒有,你家對街那家數碼城今天還開着門嗎?

  衛和平吓了一跳,險些以為東窗事發。

  但仔細看過以後,他又鎮定了下來:“你等等,我給你去問問。
怎麼你要借他們設備嗎?

  大年三十,除夕夜。

  江淮和阿财過的年。
家裡開着電視,聲音喧嚣,阿财在和江總通視頻,今年江總不回國,但到零點前,視頻都是通的。

  江淮話不多,把手機扔給了阿财,阿财還樂得和媽媽多說說話。

  城區不準燃放煙花爆竹,夜中靜寂,冷風發出近乎哨鳴的尖銳唿哨。

  冬日夜長晝短。

  到四點半,夜色仍濃。

  鬧鐘響了,江淮翻身下床。

  家中安安靜靜,阿财還在酣眠,“吱呀”,門關上了。

  江淮拎了設備下樓,叫了出租車。
這個點出租車不多,等江淮到舊城區,已經将近五點半,但東天際才泛起一點點青色。

  可隻要破曉,日出便已經不遠。

  舊城區拆遷時間已經定在新一年年尾,舊居民戶都尚未搬走,豔紅青綠的花衣裳還挂在挫樓而出的長晾衣杆上,幾乎要在冬日中凝冰。

  隔過十三個時區的下午,薄漸收到一條微信。

  “電腦在手邊麼?
你下個軟件,和你通視頻。

  “在,怎麼了?
”薄漸問。

  隔了好久,薄漸看不到江淮去做什&#xe1d0‌了。

  十幾&#xe4af‌鐘後,江淮回:

  “你不是想看我跑酷嗎?

  國内尚未日出,薄漸不知道在這個時間,江淮要怎麼給他直播跑酷。

  略長的網絡延時後,薄漸看見了江淮的第一視角。

  在他兇前的位置。

  江淮靠在樓梯前,因為失&#xe34a‌,嗓音顯得沙啞:“看見了嗎?

  薄漸喉結微動,盯着電腦屏幕:“看見了。

  江淮似乎是笑了一聲,轉手沿樓梯扶手翻了下去。

  天光晦暗,再轉過攝像頭,樓中黢黑,隻攝像頭邊的一點亮燈,微弱地亮着。
像黑夜中的唯一一點火光。

  可江淮滑過一層層舊樓,老樓房感應失靈錯亂的樓道燈一層層亮起,照亮樓道中髒污的牆壁,粗粝的樓梯。

  像一場3D遊戲。

  騰翻,躍起,高跳,緩沖。

  江淮熟悉這幾棟舊樓房熟悉得就像熟悉他的左右手。
他知道哪裡有逃生梯,知道從哪兒進天台,知道這棟樓和那棟樓的樓間距……這都是他用自己量出來的。

  他在這裡生活了十年。

  江俪這輩&#xeb73‌都不會再回這裡看一眼,但他不一樣。

  他不留戀這裡,卻也沒憎恨這裡。
他在這裡長大。

  薄漸喉嚨發幹。
從第三視角,跟在江淮身後和他一起翻過樓層是一回事,可從第一視角看江淮是怎麼翻過擋在他前面的所有“障礙體”又是另一回事。

  他腳下是數層高樓。
踏空非死即傷。

  可江淮熟稔得像已在這條路上走過成千上萬遍,甚至連樓頂晾衣杆的高度都熟記于心。

  隐秘的,危險的刺激。

  攝像頭微微晃動,但設備很好,畫質清晰,江淮動作穩,所有的場景都反饋回這場視頻。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昨天提到的明年春天的約定,江淮會在第二天實現。

  天中微亮的青漫開,壓着沉沉然的紫橘紅黃,彩绶般的霞光。

  日色漸漸顯現出來。

  江淮的呼吸聲壓得很深。

  薄漸看見他外套被風揿得抵在腰腹間,躍跳過樓間,手掌磨蹭過粗糙的水泥地,日将出時冷白的手指尖都泛着紅。

  這是一條直路,沒有一處拐彎。

  前面有欄杆,就翻過欄杆,前面有牆,就翻過牆,前面有樓,就攀上樓,攀上天台,前面是另一棟樓,就遠遠躍跳過去。

  薄漸在會場。

  他坐在休息區,會場天頂高聳,他背後是高大的,修養到幾近全然透明的及地窗,室外綠茵茵的草場延開。

  北美冬日一樣晝短夜長。

  他背後正日暮,隔了十三個時區,江淮卻在日出。

  像從他身後流散的日光,去了江淮身後。

  江淮翻滾起身,撲了撲身上的灰。
他稍稍扶了扶錄音麥,摘了微型攝像頭,坐到天台邊。

  薄漸看見了日出全貌。

  很美。

  樓下漸漸有人聲喧嚷,日出,舊城區又活起來。

  江淮向後靠了靠,手撐在水泥地上,他不嫌髒。
“天亮了,”他說,“新年快樂。

  薄漸靜然。

  好久,他低聲笑道:“新年快樂,江淮。

  江淮靜靜地看着天邊。

  薄漸安靜地看着江淮。

  忽然,江淮手機響了。

  猝不及防一聲電話響,江淮吓一跳……一般沒人這&#xe1d0‌早給他打電話。

  他看見來電人是“衛和平”,雖然稍微有些煞風景,但江淮還是接了。

  江淮的錄音麥就在臉邊,薄漸清清楚楚地聽見江淮手機話筒裡傳出來衛和平的聲音:“淮哥,我前兩天看見你和一個Omega在街邊拉着手走……那個人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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