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兒走後,姜绾就回了屋,她在藥裡添了些安神作用的藥草,因為深沉睡眠有助于恢複,躺在床上,想了會兒事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睡了一個時辰才醒,醒來就見到四兒和秋菊兩丫鬟在輕手輕腳的擦拭作揖。
四兒耳朵很尖,姜绾不過是動了一下,她都聽見了,轉身看過來,道,“姑娘醒了?”
姜绾要起身,她趕緊淨手過來幫着拿靠枕給姜绾墊背。
姜绾嗓音恢複了幾分,“金兒還沒回來?”
四兒搖頭,“還沒有。”
怎麼去這麼久?
倒不是擔心金兒,有常公公護着,宮裡沒人能把金兒怎麼樣。
秋菊出去倒茶,剛出門,說話聲就傳來了,“你可算是回來了,剛剛姑娘還問起你呢。”
姜绾擡頭,就看到珠簾外金兒快步進來。
她走上前,姜绾道,“怎麼去這麼久?”
金兒道,“奴婢跟常公公進宮後,常公公先回禦書房向皇上複命,又被皇上派去辦了件事,奴婢不敢一個人去太皇太後那兒,就在禦書房外等着。”
她等了足足兩刻鐘。
等常公公忙完,才送她去的壽甯宮。
可憐常公公壓根就沒覺得金兒找太皇太後能有什麼要緊事,以皇上為重,真送金兒到了太皇太後那兒,金兒把常甯郡主墳墓被盜,屍骸被換成了個男子的事一說,常公公心都顫抖了。
這麼大的事,世子妃也放心讓個丫鬟進宮面呈太皇太後,這丫鬟也夠絕,懷裡揣着這麼大隐秘,居然能耐着性子在禦書房外等他那麼半天?
和這事比,皇上讓他去辦的事已經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了。
金兒道,“太皇太後聽奴婢說盜墓賊扒了常甯郡主身上的金縷衣,連手裡的茶盞都摔了,孫嬷嬷說要讓盜墓賊受千刀萬剮之刑……。”
金兒也覺得盜墓賊罪該萬死。
但她還記得她家姑娘說的,盜墓賊沒準兒還立功了,甚至可能功大于過。
她忙把盜墓賊說棺椁裡除了常甯郡主的屍骸外,還有一副小嬰兒的……
聽到這裡,太皇太後臉上就不隻是憤怒,還有錯愕了。
常甯郡主懷身孕,不像王妃經常“動”胎氣,懷七個月身孕時還常進宮陪太皇太後說話解悶,還是太皇太後心疼她身子重了,讓她待在宿國公府安心養胎,有事便讓孫嬷嬷去宿國公府探望。
常甯郡主的肚子不大,絕不是雙胎之像,再者醫術高明的太醫也能把出來。
孫嬷嬷很肯定,常甯郡主肚子裡隻有一個孩子。
太皇太後咳嗽不止,孫嬷嬷心疼的勸她,太皇太後捂着兇口道,“傳趙姨娘進宮!”
後面的事,金兒就不知道了。
她不能一直待在太皇太後那兒看熱鬧,而且這麼大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查清楚的,她便告退了。
臨走的時候實在好奇就打聽了下趙姨娘是什麼人。
一問之下才知道,太皇太後傳召的趙姨娘是宿國公的妾室,更是常甯郡主的貼身丫鬟,常甯郡主難産而亡後,宿國公娶宿國公夫人做續弦之前,先納了這個丫鬟。
宿國公是被宿國公老夫人逼婚才娶的續弦,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常甯郡主要是替他生下的是個兒子,他這輩子不再娶了,宿國公府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常甯郡主拼了命生下來的是個女兒。
宿國公府後繼無人,從此斷了香火,她死後都無顔去九泉之下見列祖列宗。
就算開罪太皇太後,她今兒也容不得宿國公替常甯郡主守身,要他續弦。
一個孝字壓下來,宿國公無力反抗,太皇太後也做不出要宿國公府斷後的事,宿國公不得不娶續弦,但他不忘發妻,納發妻的貼身丫鬟為妾,當年着實狠狠的羞辱了宿國公夫人一把,博了個和常甯郡主鹣鲽情深的美名。
雖然太皇太後年事已高,但這些往事回想起來,仿佛就發生在昨天,是那麼的清晰。
宿國公夫人出嫁後,宿國公第二天就進宮向太皇太後請罪,母命難為,他沒法忤逆,但如果他娶的續弦做不到對安陽視如己出,他會休妻。
這是他對太皇太後的承諾,也是對九泉之下常甯郡主的承諾。
宿國公跪在地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太皇太後都動容了。
可現在卻告訴她常甯郡主的棺椁裡還有一副嬰兒屍骸,太皇太後身子都涼了大半截。
她不敢多想,她怕盜墓賊盜出來的不僅僅隻是些陪嫁的珠寶,還有掩埋了十幾年的真相!
屋内。
姜绾靠着大迎枕,翻看李太醫派人送來的醫書,醫書很厚,但姜绾翻了大半也沒見到有關于蠱蟲的。
正翻着,屋外有腳步聲傳來,接着是丫鬟的請安聲,“見過王妃。”
姜绾愣了下。
王妃怎麼來了?
金兒坐在床邊矮凳上幫着找蠱蟲二字,聞言,趕緊把書放下起身相迎。
才走到珠簾處,王妃已經進來了。
看到姜绾臉色蒼白,王妃都疼揪到了一處,她坐到床邊道,“聽丫鬟說你為了救遠兒,割皿試藥?”
姜绾眼角抽抽。
這是她不得已拿來搪塞為什麼虛弱的,怎麼把王妃給騙來了?
而且陪王妃來的隻是個丫鬟,不是李媽媽,不用說,肯定是李媽媽攔着不讓來被王妃支開了。
李媽媽不在,這些個丫鬟可攔不住王妃。
姜绾道,“母妃,我沒事。”
“遠兒?”王妃問道。
自打齊墨遠街上吐皿暈倒,被檀越扶回府,王妃就沒見着齊墨遠的人。
檀越說沒事,李媽媽說沒事,王爺也說沒事,可王妃不親眼見見總不放心。
隻是一個個都攔着,她也沒辄。
聽到姜绾病倒,王妃就忍不住了。
看到姜绾這樣,王妃疼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遠兒何德何能得世子妃如此相待?
王妃一臉的感動加感激,姜绾還沒法解釋。
雖然李太醫斬釘截鐵的說齊墨遠中了蠱毒,但真細問起來,李太醫也說不清楚。
而且齊墨遠是什麼時候中的蠱蟲?
為什麼給他下蠱?
還有她――
為什麼她體内也有蠱蟲,而且似乎專克齊墨遠體内的?
有太多的疑問沒有弄明白,沒法和王妃解釋,就這麼誤會吧,至少沒那麼擔心。
王妃真以為姜绾是用自己的皿救了齊墨遠,畢竟她一臉蒼白的樣子真的和失皿過多很像,王妃又問道,“遠兒怎麼會當街吐皿暈倒?”
為了忽悠王妃,是商量了一番說辭的。
但現在王妃問,顯然是不信檀越說的,要聽姜绾說實話。
姜绾道,“我也不知道相公是如何中毒的,但護國公正幫二少爺奪世子之位,相公這時候中毒,還當街吐皿暈倒,十有八九是沖着相公的世子之位來的。”
和檀越說的一樣。
可王妃隐隐覺得這不是真話。
她眸光在屋子裡掃了一圈,問道,“遠兒呢?”
姜绾道,“相公出府了。”
王妃眉頭一擰。
怎麼出府了?
姜绾道,“相公隻是中毒了,毒解了就沒事了,不上街讓人瞧瞧,還真以為相公病入膏肓了。”
王妃輕歎一聲,“皇上都冊封遠兒為郡王了,這世子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那可未必。
姜绾心底腹诽了一句。
但這話不便說的太直白,姜绾道,“隻要撤掉相公世子身份的聖旨還未下,事情就還有轉機。”
王妃不敢抱期望。
勸皇上改立世子的是太皇太後,讓皇上立遠兒為郡王的也是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是怕委屈了世子妃和她才這麼做的。
連太皇太後都勸皇上了,哪還能有轉機?
姜绾身子太虛,再加上李媽媽匆匆趕來,王妃便沒多待,由李媽媽扶着出了柏景軒。
路過花園的時候,碰到梅側妃和宿國公夫人在賞花。
兩人有說有笑,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們心情好。
“要不是有安陽,我們銘兒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立為世子呢,安陽真是我們銘兒的福星,”梅側妃高聲道。
那聲音七拐八繞的往王妃耳朵裡鑽。
王妃面色難看,李媽媽是氣不打一處來。
什麼也沒說,李媽媽扶着王妃就走了。
宿國公夫人眼底浮起一抹冷笑。
安陽尋死覓活也要嫁給世子,可惜,人家不願意娶,最後娶了姜老王爺那嬌縱任性的孫女兒。
就算她宿國公府不及河間王府有權有勢,可安陽背後還有太皇太後呢。
二少爺就算隻是個庶子又如何,娶了安陽,照樣能成為世子!
想想真是揚眉吐氣。
宿國公夫人笑道,“是二少爺福氣到了。”
再說這會兒齊墨銘正在鴻宴樓,和一群世家少爺喝酒呢,眼看着就要被立為靖安王世子了,将來的靖安王,還不上趕着巴結啊。
觥籌交錯,你來我往。
好不開心。
護國公世子喝着酒,路過窗戶時,往下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齊墨遠騎馬路過。
看到齊墨遠,護國公世子恍惚的一瞬間。
吐皿中毒還能上街溜達?
是他看花眼了嗎?
再看一眼,沒有看錯。
護國公世子舉着手裡的酒壺,笑道,“呦,這不是靖安王世子嗎,不對,應該叫墨郡王了,你二弟在宴請我們吃酒,你不上來喝兩杯?”
明目張膽的往齊墨遠傷口上撒鹽。
四兒聽到的都覺得護國公世子不是善茬,這不是找揍嗎?
齊墨遠沒搭理他。
護國公世子卻沒打算這樣算了,“這壺酒送你了。”
說着,把手裡的酒壺朝齊墨遠扔過來。
速度之快,堪比暗器。
這是打着送酒的幌子試探齊墨遠,或者傷他。
酒壺到齊墨遠跟前的時候,齊墨遠擡手一揮,酒壺在空中凝滞了一瞬,往旁邊一飛。
哐當一聲傳來,酒壺碎裂開。
酒香肆意。
護國公世子臉色一變,“不識擡舉!”
齊墨遠冷聲道,“要想打架,我随時奉陪!”
齊墨銘趕緊過來勸護國公世子消氣,“别中計。”
齊墨遠有頑疾在身是真,也是真有武功,眼看着世子之位就要到手了,護國公世子和他當街打一架,要是赢了還好,萬一輸了,護國公哪還有臉讓王爺改立他為世子?
就算要揍齊墨遠,也得忍到皇上下旨之後。
護國公世子道,“你可比你大哥懂事多了。”
丢下這一句,護國公世子就從窗戶邊走了,齊墨銘看着齊墨遠,正要說話,齊墨遠直接騎馬走了。
再說齊墨遠回到靖安王府,前腳下馬車,後腳一公公趕着馬車過來。
齊墨遠剛邁步進屋,隔着珠簾和姜绾來了個對視,身後跑過來一小厮,喘息道,“世子爺,王爺讓您去他那兒一趟。”
齊墨遠看向姜绾。
姜绾道,“父王找,那你去吧。”
有武功就是好,吐皿暈倒,睡一夜就能跟個沒事人一樣。
齊墨遠不知道找他何事,但小厮跑的這麼急,他就去了。
隻是他這一走,到入夜都沒有回來。
姜绾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就一邊看醫書一邊等齊墨遠。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反正醒來的時候,齊墨遠不在。
有什麼事需要忙一夜的啊。
姜绾意見很大。
夜裡沒睡好,她打算再睡個回籠覺。
結果剛把眼睛合上,金兒那丫鬟推開門,一陣風卷進來,臉上抑制不住的興奮,“姑娘,宿國公府被抄了!”
聽到這一句,姜绾的瞌睡蟲瞬間就跑沒影兒了。
她趕緊從床上起來,問道,“抄了?”
金兒激動的連連點頭,“昨兒連夜抄的,都沒等到天亮。”
姜绾嘴角勾了起來。
都抄家了,還抄的這麼快,那她猜測的就沒錯了。
齊墨遠忙到現在都沒回來,不會是去抄宿國公府了吧?
說話的功夫,齊墨遠就回來了,一臉疲憊,一看就知道一宿沒睡。
姜绾看着他,“不會我叫猜中了,皇上真派你去查抄的宿國公府?”
“嗯。”
姜绾,“……。”
夠絕。
宿國公幫着齊墨銘奪世子之位,齊墨銘的世子之位還沒拿到手,他宿國公就先下獄了。
雖然宿國公倒黴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這結果來的太快,出乎姜绾的意料。
她看着齊墨遠,實在好奇不已,“快說說,宿國公府怎麼這麼快就被查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