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聲質問都像是一把利刃把老夫人的臉皮刮下來一層。
屋子裡丫鬟婆子們大氣都不敢出。
真的。
進靖安王府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誰敢這麼和她們老夫人說過話,哪個不捧着老夫人,巴結讨好,唯恐惹她不快。
姜老王妃和她們老夫人說話卻是一聲比一聲重,從她的臉上,沒有看到絲毫對老夫人的敬重,隻有嫌棄。
不過也難怪,河間王府寵世子妃是出了名的,姜老王爺又手握重兵,不比王爺差,老夫人和二太太欺負世子妃,要是河間王府要還和顔悅色,那就不是來幫世子妃撐腰的,而是來說情了。
同樣是女子,世子妃也忒會投胎了,有這麼寵愛她的家人,哪像她們,要麼遇到天災人禍,不得不賣身為奴,要麼爹娘活不下去,賣了她們,養活弟弟妹妹。
老夫人坐在那裡,臉一陣青一陣白,手裡的佛珠幾乎要被她給捏碎,她望着姜老王妃道,“我這麼做不是也是為了世子妃好。”
姜老王妃氣笑了,敢情她說了這麼半天,就得到這麼一句解釋呢,她倒是要聽聽她是怎麼為她孫女兒好的了?!
老夫人好像說服了自己,氣息都沉了幾分,臉色不快道,“世子妃為了和惜字齋賭氣,書籍紙張賣的那麼便宜,我知道河間王府疼她寵她,給了她不少壓箱底,但也沒有這麼敗的。”
“為了一時意氣不值得,我借紙張質量問題讓她關門,事情傳開,也沒人會說她,隻會說我這個老婆子。”
嗯。
把無恥能說的這麼大義凜然,臉皮之厚,可以說是姜老王妃生平僅見了。
不來這麼一趟,都不知道她孫女兒嫁的人家有個怎麼樣的厚顔長輩,這一張嘴,真是死的都能給說成活的了。
阮氏笑了笑,“是誰告訴老夫人,小女的鋪子要往裡面搭進陪嫁的?”
“……這不顯然嗎?”老夫人冷了臉道。
阮氏都穩不住笑顔了。
好一句顯然!
好一句輕飄飄的顯然!
好一句理直氣壯的顯然!
萬卷樓要擠垮惜字齋拿什麼擠垮,不就是打價格戰嗎?!
光明正大的路除了這麼一條之外,别無選擇。
她靖安王府老夫人是今天才知道萬卷樓裡的書籍紙張會賣的很便宜嗎?!
要是為了她女兒好,早在知道惜字齋賣話本子抹黑她女兒的時候就該給二太太施壓,讓惜字齋收斂,而不是幫着惜字齋,讓她女兒不要對号入座!
偏着二太太也就罷了,怎麼着還要她們向她道謝不成,謝她護着她女兒?!
阮氏不想頂撞老夫人,畢竟老夫人是她的長輩,但這會兒,她實在是忍不住了,道,“惜字齋明着暗着敗壞女兒和兒子的名聲,我河間王府都忍下了。”
“在老夫人眼裡,我河間王府要把一個惜字齋怎麼樣很難嗎?需要女兒把自己的陪嫁搭進去才能給自己出口惡氣嗎?”
“萬卷樓是我女兒開的,老夫人事先不曾過問,倒是挑了個好日子潑我女兒一身的冷水,要真是為我女兒好,為何要等到惜字齋派人來靖安王府之後?!”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沒有這麼百般強詞奪理的!
已經不問青紅皂白污蔑了她女兒了,這會兒還想把這名聲扣她們腦門聲。
靖安王何等人物,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蠻不講理的娘,實在是往他臉上抹黑!
被姜老王妃頂撞,老夫人臉上就挂不住了,阮氏嚴詞質問,老夫人臉黑成了鍋底色。
陳媽媽幾次想打斷阮氏,隻是實在不敢,她畢竟隻是個奴婢,再者這事的确是老夫人沒理在前,但河間王府為了世子妃好,實在不該這麼駁老夫人的臉面啊。
看着姜老王妃一臉不給她一個滿意的交代,這事沒完的表情,陳媽媽就頭疼。
偏偏王爺人在軍營不回,王妃動了胎氣卧床,沒人來幫着說說好話,老夫人愛面子,叫她怎麼拉的下臉向姜老王妃認錯啊。
而且,現在不隻是要給河間王府交代,還有皇上。
陳媽媽準備勸姜老王妃消氣的時候,外頭一丫鬟跑了進來,氣喘籲籲道,“老夫人,皇上身邊的常公公來了!”
老夫人臉色大變。
在姜老王妃和姜大太太來之前,陳媽媽剛從佛堂回來,把齊墨遠說的話禀告老夫人知道。
萬卷樓有皇上一份。
老夫人不知道齊墨遠是故意吓唬人還是真的,打算等王爺回來問問王爺,若是真的,就讓王爺進宮向皇上解釋解釋。
誰想到,還沒有來得及問王爺,常公公就來了。
這節骨眼上說不是為萬卷樓關門一事來的,老夫人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快請,”老夫人聲音顫抖成篩子。
二太太趕緊出去迎接。
不多會兒,常公公就來了,有些詫異道,“沒想到姜老王妃和姜大太太也在靖安王府。”
姜老王妃笑道,“常公公可是有段時間沒去河間王府了,沒想到會在靖安王府碰上。”
常公公猜姜老王妃來靖安王府應該和他一樣。
老夫人笑道,“是什麼風把常公公吹來我們靖安王府了?”
常公公行禮後,直起身子道,“皇上聽說老夫人關了世子妃的萬卷樓,特意讓我來問問是什麼情況,這好端端的鋪子怎麼說關就給關了?”
常公公聲音很溫和,但他是奉皇上之命來問話的,再溫和也能感受到背後皇上的怒氣。
老夫人手中佛珠飛快的撥弄了幾下,看了姜老王妃一眼,然後才道,“萬卷樓找了欽天監測算日子,今日開張并不适宜,隻是世子妃之前就撂了話,要在一個月之内擠垮惜字齋,為了臉面,隻能……。”
老夫人每說一個字,姜老王妃和阮氏的臉就沉三分。
她們還以為老夫人會說實話,沒想到她居然敢欺君!
欺君是死罪,她是靖安王的親娘,她們就算再惱她,能捅破這麼大的事嗎?!
現在當着她們的面和常公公說這話,她們不反對就是默認了,是她公然欺君的幫兇!
姜老王妃氣的要起身走人了,不過這時候,鐵風走了進來。
鐵風心累啊。
作為一個暗衛,他比小厮還要透明了。
他進來後,道,“常公公,世子爺讓您幫他向皇上轉達一句話,他和皇上的賭約怕是要作廢了。”
常公公,“……???”
世子爺和皇上有賭約嗎?
他怎麼都不知道。
常公公忙道,“何出此言?”
鐵風道,“世子妃已經不打算開書齋了,也不賣紙了,等她反省完就進宮把三間鋪子的房契地契還給皇上。”
常公公忙道,“這可使不得,皇上對世子妃的萬卷樓可是寄予厚望,為了給萬卷樓賜名,還琢磨了半天,鋪子一關,就派我來詢問緣由,怎麼說不開就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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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風道,“世子妃說她并不缺錢用,開書齋也是為了争一口氣,如今氣沒争回來還受了一肚子氣,誰要開鋪子誰開去,反正她是不開了!”
“她怕錢沒掙到,膝蓋就先跪碎了。”
說完,鐵風作揖行禮,轉身離開。
鐵風來的及時,直接戳破了老夫人的謊言,常公公望向老夫人,“不是說萬卷樓另擇吉日開張嗎?!”
“怎麼世子爺的人說鋪子不開了?!”
老夫人臉火辣辣的燒疼,不知者不為罪,人家鐵風隻是來傳話的,可不是為拆她的台而來,就是來的太及時,及時的令人咬牙。
老夫人嘴張了張,沒法解釋。
常公公看向阮氏,“姜大太太可否給我釋疑,我也好回去向皇上複命。”
阮氏道,“常公公問錯人了,這得問齊二太太,我想齊二太太應該沒膽量欺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