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本宮都比較忙,倒是第一次和你說話,你和永安長得很像。”
皇後今年約有三十歲,正是一個女人最成熟美好的年齡,但是她看上去整個人似乎心态已經蒼老,連笑容都覺得很是無力滄桑。
“自從賞花宴那日起,總是能聽到這樣的話。”
皇後輕聲笑了,“永安很任性,在整個宮裡誰的話都不聽,但是那個孩子卻沒有壞心眼,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也不會因為曲長卿的死,郁郁而終,說到底她心裡還是有愧疚的。
“娘娘和公主的感情很好。”她的笑容柔和而明媚,似乎是一縷陽光般,照射進了皇後那顆日漸冷硬絕望的心裡。
錢皇後點點頭,“本宮和永安的關系自來就好,本宮成為皇後的時候,她才隻有幾歲,還是個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
“那般美好的年紀就離開人世,确實讓人覺得惋惜,隻是娘娘和太後還要看開一點,畢竟就算是思念再深,公主也不可能回來了。”
“本宮心裡明白,現在有你陪在母後身邊,本宮也能放心許多。”
太後的睡眠很有規律,午休隻是小憩,也不過半個時辰罷了。
醒來後,唐敏就去請安準備離開宮裡,太後則是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還說讓她以後多進宮走動,多給她講故事聽。
唐敏很幹脆的點頭應了,走的時候太後派了許崇這個壽康宮大總管把她送出宮去,這面子給的非常足。
暗衛的調查是絕對不會出錯的,既然裴錦朝和唐敏都沒有問題,那麼榮帝也就不再過多的堅持,在十月初,就給裴錦朝安排了官職,任翰林院修撰,從六品,别看官職不高,卻是天子近臣,而進入翰林院,也就意味着以後必定是可以封侯拜相的,這是一條天下考生都知道的捷徑。
接到旨意的時候,裴錦朝似乎并不意外,雖然登門道喜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被回絕了,隻有幾個相熟的人才能踏入裴府的大門。
“這次算是沾了夫人的光了。”裴錦朝躺在床榻上看着正在卸妝的唐敏。
唐敏不解,笑道:“這都是你的功勞,與我有何相幹?若是我真的有本事,哪裡還用你這般的辛苦。”
“他應該是派人去家裡調查過,知道咱們不是别有用心之人,故而才給我定下了官職,能留在京城,卻是夫人的緣故。”
“若是表哥沒有考中狀元,就算真的因為我的原因,那也是沒用的,我能為表哥做的不多,能盡一份心裡也算是好的。”
她的話總是溫和如春風,讓與她相處的人都會覺得很輕松,這讓裴錦朝對她越來越上心,甚至是越來越迷戀。
待她走進床邊,他伸手握住唐敏的手,将她拽上床榻,然後放下了床幔。
去年兇口還是小饅頭,今年很明顯變大了不少,這讓他非常的有成就感,若是再過兩年甚至是懷孕生産,是否會更加的凸起?
而在看懷裡的小妻子,媚眼迷離,紅唇妖豔,雪白的貝齒輕輕咬着紅唇,惑人心魄。
她在床榻上很少會矜持,大部分的時間總是能讓自己舒暢的同時,讓他也是酣暢淋漓,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房事也可以如此的暢快。
“今年官職已定,年底的假期恐怕會很少,這次我不能陪夫人回老家了。”
“無妨……”唐敏被他帶動的猶如置身在驚濤駭浪之中,喘息的同時連話都說不利索,“我會回去把爹娘接回來的,表哥不用擔心。”
“如此,就有勞夫人了。”
“好……表哥,慢點!”
裴錦朝看着全身泛着粉色氣息的唐敏,邪氣笑道:“慢了不好。”
十月裡,天氣已經變得很低,盛京的季節分明,很少有反常的時候,不過在這裡雖然沒有羽絨服,卻有更保暖的棉衣,哪怕女人為了漂亮,這棉衣做的并不厚。
裴錦朝每日裡寅時就要起床,卯時早朝,且每隔五日還有一次大朝。
如今天氣陰冷,她心裡也有些放不下,總是在飲食上給他很好的調理,好在沒有生病。
在中旬的時候,她乘上馬車,帶着四個丫頭,四個小厮,還有沈健,一起邊巡視店鋪,邊往裴莊趕去。
唐敏被封為端慧公主,哪怕是沒有大肆宣揚,這個消息也依舊很快就天下皆知,雖說是義女,但也因為皇帝欽封,這身價自然是水漲船高,比起那些個郡主縣主之類的,也是尊貴許多,若不是這一路輕車簡從,不喜張揚,指定是走到哪裡都要被圍觀邀請一番。
他們自己的産業都是裴錦朝親自挑選的掌櫃,也因為店鋪不多,管理起來很是容易,但是陸晟手裡的那二十多家,似乎就有些棘手。
清晨,唐敏帶着香草和香蘭以及沈健從客棧内走出來,他們在昨日抵達了漳州,這裡是京城到荊州府陸路的必經之地,也是他們的第一站。
去往酒樓的路上,香草這張嘴就是沒有一刻鐘能停下來。
“夫人,您的性子軟和,咱們這是幫着陸公子打理店鋪,萬一那些人不聽話怎麼辦?萬一欺負了夫人怎麼辦?您可要小心呀。”
“香草,不要這麼緊張。”
“哪裡能不緊張,不過夫人放心,婢子會保護夫人的。”
“辛苦你了。”
她身邊有沈健和香蘭,這個小丫頭也沒點武功,跑幾步甚至就要喘,别被吓到就不錯了。
再說她也不覺得能出什麼事,那些掌櫃或許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将要登門拜訪了。
味宴居,就是他們這次的目的地。
此時因為是清晨,店鋪雖然開門卻并沒有開張,店裡外也隻有兩三個小活計在打掃衛生。
“客官,我們味宴居是巳時開張,您吃飯請别家。”在店外彎腰打掃落葉的小夥計看到唐敏四人,起身笑呵呵的說道。
唐敏看着這家頗為氣派的酒樓,共上下三層,裝修的也非常不錯,而且看大堂通透明亮,按理說每年少說也有四五千兩的收入,卻緣何兩千兩都不到?
漳州也算是富庶的府城,如此一來,當真是浪費。
“我不是來吃飯的,小二哥,你們掌櫃的可在?”
店夥計一聽不是來吃飯的,反而要找掌櫃,也沒有想太多,畢竟眼前的女子模樣好看,穿着也講究,說不定和掌櫃的有什麼關系。
“我們掌櫃正在吃早飯,姑娘找掌櫃有何事?若不着急,就現在裡面等一會吧。”
“有勞了。”
進去坐下之後,唐敏就看了一眼沈健。
沈健了然,點點頭之後,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沒多久他就回來,湊到唐敏面前仔細的交代了一番。
唐敏唇畔露出一抹淺笑,一個酒樓的掌櫃罷了,一頓早飯居然要十幾道菜,而且住的地方居然那般的奢華,甚至還置辦了一處很大的私宅,裡面好幾房的美妾,當真是好大的手筆。
不過她也更驚訝于沈健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調查處那麼多的事情,想不佩服都難。
唐敏四人在這裡一直等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那位體型圓潤的掌櫃,才油光滿面的走了進來,而在這段時間内,唐敏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處理手段,若真是蛀蟲,她是絕對不會姑息的,這可關系着裴錦朝的計劃。
“這位姑娘找我何事?在下姓王,味宴居的掌櫃。”
唐敏沒有起身,沖着王掌櫃點點頭,然後指了指對面的位置笑道:“王掌櫃請坐。”
王掌櫃也不在意,這個女子看着面生,但是派頭似乎很足,或許是個有背景的人。
“自今日起,陸晟手裡的二十多家店鋪全部易主,以後就歸我掌管,這次來到漳州,就是要查看一下,為何味宴居占據了如此好的地段,每年的利潤卻隻有區區的兩千兩,這可是比我預想中的要少了近一半的利潤。”
王掌櫃因為唐敏的這句話,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起來,他豁然站起身,嚴肅的看着唐敏,“這件事我已經提前接到了消息,隻不過關于利潤的事情,卻不是姑娘說的這麼簡單,姑娘可做過生意?對于漳州味宴居,我可是盡心盡力,也不怕姑娘查,隻是若查不出什麼,希望姑娘到時候給我一個交代。”
唐敏沒有因為這句話生氣,反倒是香草被氣的差點炸了。
“不過就是個掌櫃罷了,居然敢如此和我們夫人說話,你嚣張什麼?我們夫人好歹也是官家太太,你算個什麼東西,說要查你就乖乖的把賬本交出來就是了,居然還在這裡威脅人?”
王掌櫃根本就不怕香草,似乎也不怕唐敏,畢竟他可是陸晟親自任命的掌櫃,那可是京城忠義侯府的世子爺。
“就算是官太太,也不能如此不講道理。”
“你……”
“香草!”唐敏制止了香草的炸毛,依舊是溫和的對王掌櫃道:“我就和你講道理,王掌櫃讓賬房把賬本都交出來吧,調查過後若是沒有問題的話,我會給王掌櫃道歉的,當然若是有問題的話,不是還有漳州知府的嘛。”
一聽到唐敏說起漳州知府,王掌櫃似乎更加的從容,他垂眸對她狀似恭敬的道:“那夫人請賬房查賬吧。”
“好!”
來到賬房,那賬房先生正在裡面查看賬本,看到掌櫃進來,賬房先生趕忙站起身。
“掌櫃的,這麼大清早就過來查賬了?”
“哪裡是我,是咱們的新東家。”王掌櫃的語氣有些陰陽。
賬房的眼神轉了轉,然後笑呵呵的對唐敏道:“失禮了,原來是東家來查賬,請稍等,小的這就把賬冊全部給你找出來。”
唐敏渾不在意的點點頭,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對那賬房道:“把這五年的賬目全部找出來給我。”
“……五年?”賬房吓了一跳,但看到唐敏那笑眯眯的表情,到嘴的話全部都咽下去了,隻得任命的去旁邊的書架上翻找。
這一翻找,讓整個房間裡灰塵彌漫,香草很不耐煩的冷哼一聲,上前将窗戶推開半邊,這邊香蘭給唐敏披上了一件衣裳。
等小半個時辰之後,那賬房指着桌子上小山一般的賬本,對唐敏道:“東家,這就是五年内味宴居的賬目,請您過目。”
唐敏起身上前翻看,發現最開始和現在的筆迹是不同的,這應該是已經換了賬房的關系。
“這幾日你們照常做生意,至于其他的事情,等賬目查清楚之後再做決斷。”
“東家請自便。”王掌櫃說罷,就帶着賬房出去了。
香草看着那圓潤潤的王掌櫃,氣不打一處來,“夫人,這個掌櫃太嚣張了,就應該教訓他們一下。”
唐敏笑眯眯的看了眼香草,柔聲道:“香草,若是你這般沉不住氣,以後我不會帶你出府的。”
香草知道夫人這是生氣了,隻是她心裡有些委屈,明明她是為了夫人好,她敬重夫人,瞧着她被人這般的輕蔑,她心裡很難過。
“我脾氣好,不代表就可以容忍你們在我眼前指手畫腳,哪怕你們心中為我打抱不平,也不要打着為了我的借口給我添麻煩。”
香草被這句話吓了一條,她趕忙跪在地上,眼神瑟縮。
她知道夫人脾氣好,隻要他們做下人的不犯錯,或者錯不大,夫人一般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
唐敏沒有讓她起來,而是低頭靜靜的看着賬本,香蘭和沈健則屋裡屋外的守着。
就這樣一直過了半個時辰,她才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香草,輕聲道:“起來吧,下不為例。”
“是夫人,奴婢知錯了。”
“知道錯了,就别一副我欠了你的表情,哪怕我平時再體諒你們,你們也不能騎到我的頭上教給我如何做怎麼做,裴府裡的人可以聰明,但是聰明過頭就不讨喜了。”
那樣的人隻會感慨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不懂得安分。
既然女主内,她就會把裴府的内宅打理的井井有條,絕對不容許出一點差錯。
“看來我對你們還是太寬容了。”
說罷,無奈的搖搖頭,繼續低頭看賬本。
這些賬本,前兩年的問題不大,但是這兩年的卻處處漏洞,小的是幾兩幾十兩,大到上百兩銀子的虧空,一直到今年的賬冊,幾乎是虧空的厲害,不過也算他們還有點良心,居然能給他們東家留下一點口嚼。
細算一下,這幾年下來,居然虧空了近萬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麼多銀子在盛京也足夠一個四品官員一家五六年的所有用度。
“虧空了差不多八千多兩銀子,沈健你去王掌櫃的家裡找找,是否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迹,看看他到底是塞進了自己的口袋,或者是孝敬了誰。”
“是,夫人。”沈健點點頭就離開了。
“香草你去把王掌櫃和賬房請進來。”
“是!”
香草見夫人還讓她做事,心裡才算是放下了,這是不是表示夫人已經不怪罪她了?
其實王掌櫃和賬房都知道,那賬目哪怕做的再驚喜,虧空了始終是虧空,既然她能興師動衆的來,發現一點什麼那也是有可能的,畢竟他們知道紙包不住火,隻是若是鬧大了,知府老爺也不一定會護着那個女人,他們每年孝敬給支付衙門的銀子可是一筆大數目,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官職,知府老爺也不會把貪污的事情說出去的,甚至為了自己,還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以,兩人進來的時候,都有些鎮定自若。
“東家尋我何事?現在酒樓開始營業,前面可是很忙。”畫外音就是,小事别來麻煩我。
唐敏似乎沒有聽到這句話,看着眼前攤開的賬目,笑道:“我看了一下這幾年的賬目,近三年内,味宴居損失了八千多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不知道兩位可否給我一個解釋?”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這幾年酒樓的生意不太好,收入減少這也是無可厚非的,這三年的賬目也是仿照着以往的慣例記錄在冊,前一任東家沒有看出什麼來,那自然就是沒問題的。”
“兩位都簽了賣身契了嗎?”唐敏突然話鋒一轉,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
掌櫃的和賬房面面相觑。
“酒樓裡的夥計都是來去自如,自然是不用簽訂賣身契的,而我是掌櫃,同樣也不需要。”
“難怪如此。”唐敏點頭,“這還真是麻煩,沒有賣身契,所以才不斷的虧空店裡的銀子,看來你和知府有些關系,故而才能如此理直氣壯的和我說話。”
“東家這話王某就聽不明白了。”
“沒關系,很快就會讓王掌櫃明白的,這貪墨可是重罪,或許那知府也護不住你們了。”唐敏從懷裡掏出那塊玉佩,遞給香蘭,道:“帶着它去請知府大人,就說店裡出現了監守自盜的賊子,告訴他,這件事處理好了,有些事情我可以不計較,隻是下不為例。”
香蘭了然,帶着那枚玉佩就離開了。
王掌櫃心裡不以為然,一塊玉佩罷了,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就不信,還奈何不得一個女人。
卻說香蘭帶着玉佩一路直奔知府衙門,也順道給留在客棧裡的香雪幾人送去了消息,現在夫人身邊沒有人守着,她心裡不放心。
來到衙門之後,她直接沖進衙門内。
“漳州知府可在?”
“誰呀,這般沒規矩,想伸冤去外面敲鳴冤鼓。”
“不是鳴冤,而是奉夫人之命,來請知府大人走一趟。”
“喲呵,你們夫人算是個什麼東西,我們大人說請就能請的動的?”那衙役極其嚣張的說道。
香蘭取出玉佩,放在那衙役面前,冷聲道:“我們夫人是皇上欽封的端慧公主,你這态度可是蔑視皇權?”
“……!”原本還在哈哈大笑的衙役看到那枚玉佩,上面一條雕镂的鳳凰下面,兩個字内斂而嚣張,看着玉佩的成色,就知道絕非凡物,能擁有這等玉佩的人,必定也是非富即貴,而現在整個大榮誰不知道皇上欽封了一位公主,這封号還是皇上親自挑選的。
這邊的幾個衙役已經牙齒發寒,而另外一邊得到消息的人,已經飛快的去通報了。
沒多久,一個身穿官服的胖子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下官漳州知府崔勇見過公主殿下,不知殿下駕到,請殿下海涵。”
“崔大人誤會了,我們公主現在正在味宴居,因味宴居的掌櫃和賬房監守自盜,故而來請崔大人走一趟。來之前公主也吩咐過,自今日起,以往的事情均都一筆勾銷,以後如何自然就要看崔大人的表現,崔大人可明白?”
崔勇額頭頓時沁出汗水,這話裡的意思他怎麼會不明白,看來公主已經心中了然,卻也給自己留了一條活路。
“是是是,隻是這位姑娘,不知道這味宴居和公主是什麼關系?”
“公主現在是味宴居的新東家,崔大人請吧。”
“好,好好。”
這位公主的名頭很響亮,手持這枚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城,就是一等一的殊榮了,而且據聞太後更是對她寵愛有加,現在多少人心裡都明白,太後這是把這位公主當成了親閨女一般。
來到味宴居,看到那一身溫和氣質,靜靜坐在房間裡的唐敏,崔勇就知道,眼前的女子定然是端慧公主無疑了。
他臉上頓時堆笑,上前抱拳行禮,“下官漳州知府崔勇,見過公主殿下,不知公主駕臨漳州,有失遠迎,還望公主海涵。”
“崔大人客氣了,請坐吧,香草,給崔大人看茶。”
“是,夫人。”
而旁邊的王掌櫃一看到崔勇,連話都沒有開始說,卻看到一副奴才相的他,再聽到他口中的公主,這讓王掌櫃一時間有些傻眼。
“公主?”
他失聲尖叫,“哪裡來的公主?”
“放肆!”崔勇沖着王掌櫃厲聲喝道:“這位可是月前,陛下欽封的端慧公主,也是當今裴大人的妻子,你瞎了你的狗眼,居然還如此的無禮。”
“……我,我不知道啊?”王掌櫃已經端不住了,如同被人一下子澆了一個透心涼,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滴,“若知道是公主,我哪裡還敢這樣啊?”
“你這欺軟怕硬的刁民,不是公主難道就可以欺辱到自己東家的頭上來了嗎?”現在崔勇必須要表現,若是公主突然反悔,回京稍微和太後一說,他的官場生涯,算是做到頭了。
“不不不,不,怎麼會。”王掌櫃知道大勢已去,趕忙踉跄的跪在地上,“公主饒命,都是小人鬼迷心竅,請公主開恩,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而那瘦弱的賬房先生此時更是如同篩糠一般,抖個不停。
“把你們這幾天貪污的銀子全部還回來,然後收拾一下東西走人吧。”作為一個現代人,殺人的事情,唐敏做不出來,至于說讓他們去坐牢,這畢竟是在陸晟手裡虧空的,她現在隻是先整頓一番,之後再看效應。
不過她相信,隻要她辭退了王掌櫃的消息傳出去,估計他很難再尋到好的生計了。
“就這樣?”王掌櫃似乎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為自己這次真的死定了。
“本來還想着讓你們吃幾年牢飯的,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估計在牢裡受不住,而且離開味宴居,你的生計估計也很困難,王掌櫃,你好自為之吧。”
王掌櫃臉色通紅,這真的是羞愧的,不過他現在卻也沒臉繼續留在這裡。
“小人多謝公主殿下大恩。”
王掌櫃和賬房知道自己不用死,也不用坐牢,趕忙起身道謝,回去收拾你東西走人了,但是這銀子他們卻必須要還回來,故而臨走的時候,他們身邊還有官差跟着。
唐敏看着眼前的崔勇,微微勾起唇角,“崔大人這幾年大概也吃了味宴居不少,白吃白喝順帶白拿這樣的手段很不好。”
“是,公主說的是,是下官糊塗了,請公主高擡貴手。”
“崔大人當年想必也是曆經層層磨難,通過科舉之路走上來的吧?”
崔勇一愣,然後點點頭,“是啊,不過下官不如裴大人聰慧,當年不過是二甲第十七名罷了。”
“這樣也已經很不錯了。”唐敏誇贊道,“畢竟每一次的科舉考試,都是數百上千人,能考中十七名,說明崔大人也是有能力的人,不知道當年初為官的時候,是否也想着要為民請命,為民做主?”
被唐敏這般誇贊,崔勇心裡确實有些激動,也因為後面那八個字而變得羞愧甚至是懷念起來。
“這次的事情我不計較,是因為崔大人看到我的腰牌,能夠快速的趕來,不論是因為我的身份,還是為你的承諾,至少說明崔大人還是很有分寸的,初來漳州,我發現這裡民風還算淳樸,百姓的日子也很是富庶,不管這是不是崔大人的功勞,至少作為這裡的父母官,你也是有功的,以後若是再次路過漳州,希望能從百姓口中聽聞崔大人的好事迹。”
這明裡暗裡的誇贊和看好,讓這位四十多歲的朝廷命官心裡隐約起了一絲的變化。
“殿下,下官慚愧。”
“一萬句歉意,比不得一件實事。”
“是,殿下教訓的是。”
一個時辰之後,官差帶着好幾個大箱子回來了,裡面都是一些珍貴的物件,當然也有銀票和現銀。
經過盤點,從兩人的家中總共搜出了近兩千兩銀子,其中還有一些别的物件折合的價格,共計五千兩,雖然距離八千兩的虧空還有不小的數目,但是能追回這些已經不錯了,其餘的銀子或許都在這位崔大人的手裡。
唐敏讓香苑清點入賬,然後看着崔大人笑道:“我初來乍到,對這邊不熟悉,不如咱們做筆生意好不好?”
“請殿下明示。”
“崔大人也看出來了,我這邊的掌櫃和賬房都一下子走了,店裡卻離不開人,不如崔大人給我介紹兩個可用的人才,我給崔大人一分的紅利,不過朝中官員不得經商,可以放在崔夫人名下。”
崔勇一聽,這可是好事啊,一分利,每年也有最少五六百兩銀子的收入呢,這數目可不小,要知道她每年的俸祿也不過才區區的百兩。
“公主,這如何使得。”
“無妨,至少我們兩人以後都方便不是,這裡畢竟是崔大人的地界兒,以後也要勞煩多照顧一下。”
“既然公主盛情,下官不再推辭,多謝公主殿下。”
“那崔大人就先回去吧,下午讓崔夫人來這邊尋我即可。”她語氣一頓,然後繼續說道:“别忘記讓崔夫人帶兩個可靠的人,我不希望以後再出這樣的事情了。”
“殿下放心,下官定會盡力而為。”
輕松的解決掉眼前的事情,唐敏在這裡用了午飯,然後讓香草在後院收拾了一件屋子,小睡了片刻。
崔夫人是下午的申時初過來的,她長得模樣算不得多好看,敲上去卻也富态,隻是多少有些官太太的架子,不過看到唐敏倒是表現的很有理有度。
她讓香苑起草了一份契約書,給了崔夫人,然後把崔夫人帶來的兩個人安置在酒樓内,當天下午,他們就離開了漳州。
接下來,他們一路走走停停,然後在十一月中旬,抵達了荊州府。
二十多家店鋪,江北有十幾家,江南有十幾家,這次她主要巡視的江北,而這十幾家店鋪,沒有問題的就隻有區區的兩家,那兩家的掌櫃和賬房一看就是正氣十足的人,見到她的時候底氣十足,而每年的盈利也很是可觀,讓她非常的滿意。
唐敏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荊州府,要知道雖然是義女,但是卻有封号,畢竟宮裡的其他幾位待嫁的公主,可是連封号都沒有。
自荊州府到裴莊有兩三日的路程,故而他們也不着急趕路,這邊還有一家味宴居的,而且這次回去肯定是要去唐家走一趟的,就在這裡給他們置辦一些年貨帶回去,以後再回唐家的機會就少了。
回到住處,香草已經熟門熟路的去為他們安排住處,這裡就是她們第一次來的地方,如今再次回來,雖然隻隔了不到一年,卻依舊很是懷念。
距離過年還有差不多一個半月,所以吃的是保存不了那麼長時間的,不過家裡還有孩子,多少還是要置辦點,其餘的可以買些布料首飾之類的,至于公婆,暫且就買些吃的回去,這次若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會和自己去京城住的。
很快就要十六歲了,然後她準備精心調理一年多,就準備備孕,想要二十多歲生産,在這個時代是不可能的。
估計真的那樣,會被人說成是“老來得子”?
衆人在府裡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用過早飯之後,唐敏就準備帶着人出去逛逛,卻有客來訪。
她很意外,按理說在荊州府她沒有熟人,這位客人到底是誰?
“你就是端慧?果然和永安長得很像。”來人是一對夫妻,女子娟秀貴氣,男子灑脫屹然。
聽到對方的問話,再結合對方的年齡,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這位想必是長公主殿下吧?”先帝兒子不少,女兒卻隻有十個,太後所出的公主排行第四,但因為前面的公主出生沒多久就相繼夭折,故而年齡不到,無法入宗譜,這位嫡出的公主就成為了大榮朝的長公主。
長公主劉悅比榮帝大三歲,後嫁給襄王世子,若眼前的女子是長公主的話,那麼旁邊的男子必然是襄王無疑。
馮明玉說過,長公主是個脾氣好的,而且見多識廣,和驸馬也是琴瑟和鳴,這麼多年依舊是夫妻恩愛。
“你這小丫頭倒是有眼光。”長公主看着和妹妹如此肖似的姑娘,心裡也是頗為怅惘懷念。
“唐敏見過長公主,見過驸馬爺。”
“行了,别這麼多的虛禮,既然已經被母後認作義女,就喊我一聲長姐。”長公主聲音柔和的笑道,“看樣子你可是要出門?”
“是,這兩日準備回去看看爹娘。”
長公主點點頭,“那也好,正好我們剛來荊州,不如就一起吧,他要去拜會一下友人,我也不喜那些交際。”
“好啊。”唐敏點點頭。
曾經的襄王世子,如今的襄王見妻子這般,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叮囑她多添加衣物,這才自顧坐上馬車離開了。
長公主是個很健談的人,卻并不會因為話多而讓人不适,她說的大部分都是永安公主的事情,也說起過曲長卿的事。
“曲長卿是個才華絕頂的人,可惜卻命運弄人,若不是永安太過分,他怎能自缢于皇城,重病時的永安也悔恨難當,一切錯卻早已鑄成。”
這種話唐敏聽聽可以,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發表自己的意見,在她看來錯的不是感情,而是皇權。
說不得就隻能靜靜的聽着,好在長公主似乎也知道她的處境,并不指望着她能回應自己。
長公主長得像先帝多一點,眼睛像太後,故而和唐敏站在一起,不了解的或許會以為這兩人是母子。
畢竟長公主今年也三十多歲了。
兩人在荊州府的商鋪内進進出出,長公主沒有買什麼東西,唐敏卻買了不少,大部分都是實用的。
“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早上就走,畢竟從這裡到家需要兩天多,買的吃的東西,放太久恐會壞掉。”
長公主點頭,“今年過年的時候,我會進宮,到時候你進宮陪我兩日吧。”
“長公主不陪着太後嗎?”
“陪,所以也要有你在,要知道我一個人的話,母後會很念叨,這樣有你在,你也能替我分擔一下。”
唐敏笑了,然後點點頭表示應了。
當晚,襄王和長公主就歇在了他們府裡,因為第二天她就要走,而長公主夫婦還要在荊州府待幾日,故而就把府裡的要是給了他們。
其實她想着,長公主他們在荊州府必然是有地方住的,為何會住在這裡,畢竟他們的府邸卻不大,也算不得奢華,充其量對他們來說就是小門小戶。
早上三人用過早飯,長公主就讓人把兩箱東西送了進來,對唐敏道:“這都是我讓人連夜置辦的,你帶回去吧,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唐敏上前打開來,看到裡面那華麗的緞面和一些算不得太貴重卻也很是精美的首飾,有些為難。
“他們都是莊戶人家,這樣的布料哪裡穿得上呀。”
“我都買了,難不成你還要還給我不成?”長公主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也都算不得什麼好東西,家裡若是有女兒的可以做嫁妝,也浪費不了。”
她思忖片刻,才歎口氣道:“那我就帶他們謝謝長姐了。”
“天色不早了,你們早點上路,免得趕不上下面的驿站,等下個月我們就會進京,到時候再說話就好。”
唐敏也沒有堅持,告别了長公主夫婦,帶着人,就往裴莊去了。
看着消失在胡同裡的馬車,襄王拉着妻子的手慢慢的往回走。
“她長得真的很像永安?”
“是啊,若是她唇角再有一顆痣的話,大概會有十分像。”說罷,長公主就笑了,“不過這丫頭卻懂事的很,和我在一起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個字,甚至連一個不贊同的眼神都沒有,若是永安也這般懂事的話,也不必讓母後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看來你很喜歡她。”
“若是她一直這樣,我自然是喜歡的,就怕太過守規矩,而有别的目的。雖然現在看不出來,我卻真的希望她能一直這樣,至少可以讓母後心裡舒服一些。我也自然會對她好的,榮帝多少還是能聽我一些的。”
襄王心裡有些無奈,雖然這麼多年他們夫妻一直在封地很少進京,但是對于京中的局勢,他卻比妻子明白,如今榮帝哪裡還能做的了這大榮朝的主,隻是他不說,是怕妻子擔心罷了。
經過兩日的奔波,唐敏終于在第三天的上午抵達了裴莊。
兩輛馬車的出現,讓整個裴莊沸騰了,他們也直接或間接的從裴家的口中得知,臨近年下裡正的兒子兒媳會從京城回來。
現在整個荊州府都知道,裴錦朝是當今的三元及第狀元郎,而唐敏則是被皇帝欽封的端慧公主,這可是頂破了天的殊榮,說出去讓多少人羨慕的紅了眼。
一時間,裴家的人全部都堵在了裴海強家裡,進不去門的就繞着屋子趴在牆上往裡瞅。
就這架勢,差點讓唐敏被堵在家門口進不去。
鄒氏看到唐敏下來,三兩步上前将她拉在身邊,然後拽着她,大刀闊斧的進了家門。
屋子裡的人也不少,都是裴家的長輩,此時看到唐敏進來,被她那明晃晃的衣裳和首飾,刺得眼睛都眯起來了,表情也頓時變得恭敬起來。
一位帶頭的裴家老祖宗甚至還帶着子孫站起身,準備沖着唐敏行跪拜禮,吓得她趕忙上前将老者攙扶起來。
“二爺爺,您這是做什麼呀,給我下跪不是要折孫媳的壽嘛。咱們家裡沒有外人,可不興這一套。”
老者聞言,臉上頓時笑開了一朵燦爛的花朵,用僅剩下幾顆牙的嘴說道:“好孩子,你和朝哥兒為咱們裴家争了光了。”
“我這都是沾了表哥的光,是裴家祖上的福分。”她這種時候可不敢居功。
老人非常滿意,瞧着她眉宇間的疲憊,對身邊的子孫道:“這孩子剛回來,應該很累了,咱們先回去,讓她多休息兩天。”
很多人都不想走,畢竟唐敏可是帶回來四五個大箱子,不用猜也知道裡面有很多的東西,哪怕分不到,至少開開眼也好呀?
不過二爺爺可是如今裴家最年長的,他都發話了,這些個晚輩也不敢不聽。
之後就紛紛叮囑唐敏在家裡好好休息,他們改日再來之類的。
約麼一個時辰之後,裴家才算是安靜下來,鄒氏拉着唐敏在一邊噓寒問暖,但是對于子嗣卻連提都沒提。
在她心裡,這個媳婦千好萬好,若是現在還沒有孩子,那也是自己兒子的身子不好,急不得。
“瞧你,出去這麼久,都瘦了不少,在家住多久,娘給你補補。”
唐敏挽着鄒氏的胳膊,小臉兒靠在她的肩膀上,“娘,我這次回來是要接您和爹一起去京城的,如今表哥已經進了韓林,每日裡早出晚歸的,我手裡也有不少的鋪子,終日裡很是忙碌,府中的事情還需要娘您去坐鎮,幫媳婦看着。”
鄒氏一聽,也是露出一絲向往,但是想到丈夫的話,她又猶豫了。
“小敏啊,不是娘不想去,隻是你們小夫妻過日子,娘這一去,豈不是讓你們不自在?”
“怎麼會,我可是把您和爹當做自己的親生父母,再說了我和表哥也打算在明年要孩子,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懂,娘在身邊我才能放心。”
這句話,可是把鄒氏那最後一點的顧慮給打消了,她對唐敏道:“小敏,有你這句話,娘就和你爹去耍賴,他不去我自己跟你走。”
看到鄒氏風風火火的離開,唐敏笑的好不得意,果然還是表哥最了解這一對兒。
中午一家人湊在一起吃了一頓飯,下午的時候,婆媳兩人就開始準備送給各家的禮物。
看到裡面那些華麗的綢緞,鄒氏心疼的看着唐敏道:“這花了不少的銀子吧?你們呀就是不懂的過日子,這樣的好布料,咱們莊戶人家哪裡穿的着。”
“這兩箱是在荊州府的時候,正巧遇到了長公主,她背着我置辦的,這一箱歸置一下等明兒我送去唐家,餘下的這些娘就看着分配吧,關于布料之類的,我沒有給爹娘買,咱們在京城有繡莊,等回去的時候,再為爹娘添置衣裳。”
“行,我昨晚和你爹說去京城,你爹開始不同意,後來我說要去照顧媳婦生孩子,你爹比我還着急。”鄒氏笑的樂不可支。
“那家裡的事情呢?”
“家裡的這些事,你爹這兩天就交代下去了,新的村長也是這兩天的事兒,咱們殺豬的生意,到你們這裡就算是短了,你爹心裡還有點舍不得。”
“舍不得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爹肯定不會讓表哥去殺豬的。”唐敏笑道。
鄒氏也贊同的點頭,臉上的笑容抑制不住的浮現出來,“就朝哥兒那身子骨兒,哪裡能去殺豬,刀子都拿不動。”
這次唐敏帶回來的布料很多,争取裁開之後每家都能分到幾塊,這種事情唐敏做不來,鄒氏卻手腳利索的分好,然後兩人把東西歸置好,等明兒唐敏去唐家之後,他們夫妻倆再挨家挨戶的送過去。
唐敏回來的消息,自然是沒有瞞得住唐家,若不是有老爺子在旁邊鎮着,估計唐家早就來人了。
這其中尤屬陳氏心裡氣的要命,這兩天的功夫,嘴巴都起了密密麻麻的小水泡,她現在心裡可是後悔的和什麼似的,你說若是自己的閨女嫁過去,這現在也已經是狀元夫人和公主了,哪裡還有唐敏什麼事兒。
隻是現在說啥都晚了,想到唐敏若是回來,他們還得畢恭畢敬的捧着,她這心裡就嘔的慌,若不朝面,說不定她帶回來的好東西沒有自家的那份兒,她心裡也不願意,這兩難的,讓陳氏好幾頓飯沒吃安穩了,夜裡也更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越想越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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