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朝知道這項鐵則,故而才想要推翻劉彥,自己掌控朝政。
這是最穩妥的做法,至于說讓皇帝寫自省書昭告天下,他或許根本就沒有想過,畢竟當年睿親王府一案,是清白或者是真的罪惡昭昭,有心人自然明白。
這件事本身就不需要昭雪,也無雪可昭。
不過一個劉彥而已,他有什麼資格決定堂堂一朝睿親王的清與濁,不自量力。
“所以現在太後娘娘更是不能死,表哥說,若是她一死,錢淮安勢必會再無顧忌。表哥雖然兇有丘壑,但奈何在朝中根基尚淺,很多的人脈尚且沒有完全把控,所以咱們必須保住太後。”說罷,她看着孫老,疑惑道:“孫老,為何錢相會如此忌憚太後?”
“不是忌憚,為了名聲罷了。錢家或許在很久以前就想謀朝篡位了,奈何從前有睿親王壓制各方勢力,後來睿親王一死,壓制他們的重壓就不存在,少夫人聰慧,心裡應該明白,這有些東西,越是靠的近,這*就越是強烈。如今錢淮安掌控半壁江山,他現在能壓制得住自己的*,可見心性是有多麼的堅毅。劉彥為君不仁,弑殺忠良,而錢淮安手段果敢狠辣,也不愧是一家人了,若是他日讓他多的大位,這天下恐怕就要亂套了,至少劉氏子孫,空無一人幸免于難,朝中大部分的朝臣也将被滿門盡誅,内亂一起,外患就壓制不住,我也知道太後現在死不得,故而少夫人的意思,我明白。”
唐敏在孫老這裡求得幾種養生之法,就告辭離去了。
次日,她乘車趕到宮裡,許崇見她進來,正要進去禀報,卻被唐敏擡手制止,然後把手指放在唇邊,一手指了指裡面。
殿内也傳出來崔嬷嬷的聲音。
“太後,這藥都熬了兩回了,您若是再不用,恐怕又要涼了。”
“哀家喝不得那苦哈哈的湯藥,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您身子不利,若不喝藥哪裡好得了,您就别難為奴婢了。”
“先擱着吧,待會兒再說。”
“太後,您這是還沒有聽夠端慧公主在您耳邊的念叨,若是您再不用要,奴婢可沒法向公主殿下交代。”
“你呀,何時開始知道拿小敏那丫頭來壓我,别讓那丫頭知道,哀家腦仁兒聽到她在耳邊念念叨叨就頭暈,先拿去倒掉吧。”
“太後,您……”
唐敏瞥眼看了看正在抿着嘴憋笑的許崇,低聲問道:“許公公,母後昨兒到現在都沒有用藥嗎?”
許崇趕忙壓下湧上來的笑意,勾着唇笑道:“太後娘娘最是怕苦了,每次喝藥都是煎熬。”
唐敏一臉無奈的看着裡面,然後擡腳走進去,就看到崔嬷嬷端着拿完藥站在太後身邊,而太後此時正閉着眼面對着床榻裡面側卧。
“您若是不想讓小敏整日裡念叨着,倒是别悄麼聲兒的讓崔嬷嬷把藥倒掉呀,這下子好了,被女兒抓到現行了吧?”
太後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過身看到小敏,臉色有些尴尬,然後等了崔嬷嬷一眼,見唐敏已經接過藥碗走上前來,似乎要親自喂她喝藥。
“崔嬷嬷,我今兒帶來了兩隻烤鴨,你帶着和許公公他們分着吃了吧,今兒母後不喝藥,沒有她的份兒。”
太後年紀大了,再好吃的東西也吃過,但是對那烤鴨,吃過一次倒很是想念,如今一聽,頓時就瞪了唐敏一眼,“哀家在你這丫頭的心裡,還不得崔嬷嬷和許公公對你好不成?”
“怎麼不好,您對小敏好着呢,隻是您不喝藥,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女兒才不會讓母後您輕易如願呢。”
太後被唐敏噎了一下,然後坐起身靠在床頭,伸手取過那碗藥,仰頭大口的喝下去,但是那張臉卻瞬間皺成了菊花。
唐敏則是變戲法一般的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來,自己先抓起一顆塞進嘴裡,然後伸到太後面前,“母後這般配合,女兒自然不能讓您不痛快,呶,這可是團子最喜歡的果味兒糖,您吃一顆甜甜嘴兒,表哥給團子弄到了也沒有幾盒,我特意帶了一盒給您,就怕團子知道該哭鼻子了。”
太後也沒少吃唐敏從宮外帶進來的東西,每次這丫頭都會先吃一口,她知道這丫頭是心裡顧忌着,而這也是宮裡的規矩。
她拈起一顆放入口中,頓時滿口甜膩,瞬間驅散了那濃郁的苦味,讓太後眉眼舒展,“真甜,若是有這個,哀家倒是不怕苦藥了。”
“好了,您不是看上了小團子的果味兒糖嘛,給您留下就是了,不夠女兒再給您帶。”說罷,她還拈起一顆遞給崔嬷嬷,笑道:“嬷嬷,您勸着母後用藥,估計也是心裡發苦吧,這是母後賞您的,甜甜心。”
崔嬷嬷謝着接過來,含在嘴裡之後也是笑道:“還别說,公主總是能帶進宮一些稀罕的玩意兒,隻是這烤鴨,不知道太後還能用嗎?”
“這是給你們帶的,照顧母後辛苦了,給你們添點吃食,母後現在身子不好,隻能吃清淡的,暫時還吃不得烤鴨這等油膩的東西。”
太後一聽,頓時就不高興了,“哀家可是喝了藥了。”
“女兒知道母後最好,您喝了藥,女兒也給了您果味兒糖了不是。”說罷,也不理會太後那委屈的表情,扶着她道:“外面暖風和煦,溫度适宜,女兒來時遠遠的看到禦花園裡此時更是花團錦簇,女兒帶您過去走走,中午女兒親自去小廚房,給您做幾樣好吃的,保證讓您想不起烤鴨來。”
太後這幾日都是躺在床榻上,此時也覺得身子骨很疲軟,雖然不願意動,卻也知道唐敏的好意,更知道若是不去,這丫頭指不定要怎麼念叨她呢,也就沒有拒絕,讓崔嬷嬷伺候着自己束發更衣,帶着兩個宮裡的婢女,就在唐敏的攙扶下,慢慢的往禦花園去了。
此時的禦花園内,皇後正在涼亭裡和一個女子閑談,遠遠的看到唐敏攙扶着太後過來,趕忙起身笑着迎上前來。
“母後,您終于舍得出來了,還是小敏有本事。”
“瞧瞧,現在宮裡都知道,你這丫頭的厲害了,也幸虧你現在嫁人了,否則母後還真的擔心你這樣的性子,誰家的公子敢娶你。”太後打趣着唐敏。
唐敏向面前的皇後和良妃娘娘請安,然後笑道:“那就等着母後給團子擔心一下他未來的媳婦吧,找個兇巴巴的,最好是能鎮得住那小子的。”
這話,逗得在場的三個人都不禁笑了,良妃道:“公主說話還真是有趣,這做母親的哪裡有讓兒子娶一個兇悍媳婦的。”
皇後則是對良妃道:“你是不知道,端慧家的這個小團子可是調皮的很,這月前不是帶進宮裡來一次的嗎?在翊坤宮的時候,被太子領着去園子裡玩鬧,結果爬到山石上差點下不來,這還剛剛會走,以後可了不得。”
良妃似乎也來了興緻,瞪着眼睛笑道:“還有這種事?”
“可不是,那小家夥……”皇後搖頭一臉的無奈,“就是一隻頑皮的小猴子,本宮問他以後想做什麼,那小家夥居然說想要做大俠,若以後真的學了功夫去做了大俠,那江湖估計都要被這小公子給捅個窟窿不可。”
太後似乎也想起來了,整個人都高興起來,這一高興身子就變得輕松,氣色也好了許多。
“過些日子,等哀家身子好了,就帶着小團子來宮裡走走,哀家也想他了,前些日子太子來哀家這裡用膳,還說起很久沒有見到團子了呢,那孩子給團子尋了一把未開封的寶劍,等哀家讓人把劍鞘封起來,你帶給團子。”
“那敢情好,宮裡的東西,必然都是極好的。”說完,她一皺眉,話鋒一轉,“聽母後的意思,似乎是要讓團子舞刀弄槍?他現在就已經夠調皮了,難道您還嫌女兒不夠頭疼不成?”
“那也是像了你,哀家瞧着裴大人是個穩重的主兒,那父子倆的性子一點都不像,現在你也知道哀家面對你時的心情了?”
“哎喲,這才幾日,您就嫌棄女兒了?不帶您這樣的。”
太後擡手在她眉心上點了點,“行,哀家不說你,也說不過你。”
“小敏這張嘴可是厲害的很,母後您又不是今兒才知道,還非要和她說上兩句,兒臣是不會和她鬥嘴的,總是輸,她這丫頭說的總是頭頭是道,讓人無法反駁。”
唐敏一仰頭,表情明媚而俏麗,“有理走遍天下。”
“說你胖你倒是喘起來了。”太後搖頭失笑,然後道:“中午要給哀家做什麼呀?”
“反正沒有烤鴨,您就别想了,您身子沒有好起來,是沒有那個口福了,不過中午女兒給您做幾道好消化且口味好的,皇後娘娘中午也過去用膳嗎?”
“你這丫頭做的菜本宮可沒有嘗過,自然要厚着顔面過去的。”
太後看了眼旁邊的良妃,想到她也給皇帝生育了兩個皇子,就道:“中午你也在哀家這裡用膳吧。”
良妃反應慢半拍的回過神來,然後驚喜的站起身謝恩,要知道她隻是妃子,能在太後的壽康宮用膳,這可是皇帝和皇後的特權,後宮的嫔妃可是從未有如此的殊榮,看來是今日太後因為端慧公主的事高興,故而才有如此的恩寵。
“不說你沒有嘗過,哀家也沒有。”
“烤鴨不算啊?”唐敏趕忙給自己“正名”。
太後愣了兩秒,才哈哈笑起來,拍着唐敏的手道:“算,你說算那就算,這京城裡,這就你這個丫頭口腹之欲這麼重,你看看誰家正經的太太會整日裡的研究這些吃的。”
“女兒後宅清淨,沒有别的府裡那些個不長眼的奴才和妾室,團子現在會跑會跳,也經常去莊子裡,女兒不自己找點事,非要悶死不可。”
“身在福中就要惜福,裴大人待你這般好,你也要珍惜眼下的日子。”
“母後放心,女兒明白的。”
中午在壽康宮的小廚房裡,唐敏很用心的按照孫老的藥膳,給太後做了幾道菜,都是溫和的藥膳,屬于精細調理的,宮裡的藥材都是要去禦藥房備案的,不過有太後的口谕,這些都沒有任何問題,至于病症,她也是從太醫口中聽說,然後轉述了孫老。
有病溫養,沒病強身,誰都是可以用的。
她還在裡面稍稍加了一點醋,孫老也說沒有問題,現在天氣逐漸炎熱,太後的胃口想必很不好,吃點酸的東西可以開胃。
飯菜做好,自然有下人試菜,唐敏都已經習慣了,根本就沒有當做一回事。
這頓飯太後吃了不少,但是大部分的還是讓皇後和良妃吃了,大概是心裡有虛火,遇到如此讓人胃口大開的飯菜,自然也用的開懷。
飯後,良妃呷了一口茶道:“裴大人當真是有福氣。”
“是啊,小敏這些日子都會進宮來陪着母後吧?”皇後笑着問道。
“自然是這樣的,母後太任性,飯不好好吃,湯藥更是厭惡的緊,臉皮薄的可做不來這樣的事兒。”唐敏見太後讓崔嬷嬷給她倒了一杯茶,頓時眉眼一瞪,就看到太後苦笑着無奈放下茶碗,然後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溫白水,“娘娘您若是能和我這樣,頂着母後那時不時飄向你的眼神,她老人家也是沒轍的,看着是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心眼兒可是真軟。”
良妃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她震驚于唐敏和太後的相處模式,就隻是一個眼神,就讓太後擱下清茶,改喝白水,而且和太後說起話來,就好似真正的母女一般随意,天知道她每次面對着太後娘娘,都要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她甚至羨慕起眼前的公主來了。
“你這樣說哀家,還讓哀家如何端着身份。”太後苦哈哈的喝了兩碗白水,然後就看到唐敏遞上來的小點心,那模樣可是奇怪的很,不過拿起來之後,發現這點心居然軟綿綿的,而且還透着一種讓人垂涎的甜味兒。
“果味兒的點心,每日最多三塊兒,絕對不能多吃。您現在的身份哪裡還用端着,不端着您也是大榮朝的太後娘娘……母後,我怎麼和你說的,每日裡就三塊,吃完也沒有了,這可是我今兒中午做的,就是為了怕您多吃,隻有三塊,喜歡的話咱們明兒換個花樣。”
太後看着眼前的點心,每一個不到兩口,就隻有三塊?
但是中間的餡料當真是甜的很,而且如同蜜一般的濃稠狀液體,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的。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唐敏一直都進宮來陪着太後,而太後的身子也因為心情好,吃的好睡得好,逐漸好了起來。
這一日太後經太醫診治,身子的病症差不多康複,她二話沒說,就賜給了唐敏不少的珍寶玉器,绫羅綢緞和字畫古玩,而皇帝和皇後也在太後之後,派人賞賜了衆多的東西。
後院安穩,裴錦朝在前朝自然也是水漲船高,而之後裴錦朝就被錢相請去喝茶了。
“端慧公主倒是厲害的很,對太後娘娘很是孝順,本相甚是欣慰。”
裴錦朝謙遜道:“内子如何擔得起相爺的誇贊,不過就是盡自己的職責罷了。”
“說到底太後娘娘都是本相的胞姐,端慧公主功不可沒。”錢淮安臉上帶着慈和的笑容,若是他心裡也這般想的話,必定是個很好的人。
但是裴錦朝心裡明白,太後健在,錢相必定不敢把皇帝逼到絕路上,他現在心裡指不定如何的想着要除掉敏敏呢,看來接下來要在她身邊多安排一些人了。
“太子那邊如何了?”錢淮安笑呵呵的轉移了話題。
裴錦朝道:“太子讀書有些死闆,但是好在性子平和。”
“如此也好,陛下現在正當壯年,太子也無需太過出色。”這個答案是讓錢淮安滿意的,太後身子不好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反反複複早晚會耗盡心神,這天下早晚會攥在他的手心裡,這是大勢所趨,誰也阻止不了。
轉眼間,盛夏來臨,莊子那邊的麥穗全部都金燦燦的壓彎了腰,唐敏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兒子,可是想念的緊,故而這天一大早唐敏就帶着人往莊子上去了。
自從那日錢淮安尋裴錦朝談過話之後,他在自己身邊就再次添了四名護衛,這都是曾經的死士,面孔在京城都是陌生的,因為現在唐敏在盛京的名望空前,身邊添置幾個人倒也是很尋常,不會有人說什麼。
其實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就不會想到太後的康複和她有關,再說就算知道内情,這關聯也不是很大,畢竟她這段日子不過就是陪着太後吃飯遛彎,也沒有别的事情,至于說錢淮安,在裴錦朝沒有對錢淮安造成威脅的時候,他應該是不會對表哥和她下手的。
兩個多月沒有見到團子,那小家夥見到自己的時候,已經“蹬蹬蹬”的跑過來,撲着保住了她的腿,“娘親!”
彎腰看着眼前的兒子,他被公婆照料的很好,看上去長大了一點,小臉蛋兒紅撲撲的,小嘴唇紛紛嫩嫩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可愛極了。
拉着他的手,兩人往屋子裡走,“在祖母這裡乖不乖啊?”
“可乖了。”團子用力點點頭,他可是很想念娘親的,雖然在祖父這裡也很好,可以到處去玩,家裡家外的玩鬧,但是晚上還是會想念娘親爹爹。
“是嘛,那有沒有想娘親呀?”
“可想了。”團子這次點頭的力度更大。
“是嘛!”唐敏開心的笑了,“祖母這裡很快要忙了,今天下午娘帶你回家。”
“嗯,回家。”
其實就算是莊子上很忙,鄒氏也不願意孫子離開自己,不過她心裡也明白,孩子在小的時候還是别離開母親身邊太久,時間一長母子情分就會變得生分。
所以哪怕是再舍不得,她也在用過午飯之後笑眯眯的把他們送走了。
天氣炎熱,再加上她這段時間聲名在外,這種時節的請柬雪花般的飄進裴府,都是各府的花宴茶宴的帖子。
唐敏實在是懶得應付眼前的宴請,不過其中也是有幾家是無法拒絕的,比如劉芳華的賞花宴,比如皇後娘娘的花宴,這大夏天的,開的花種類繁多,各府的院子此時也是熱鬧的時候。
裴錦朝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正對着眼前的十幾張請柬發呆,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本看了眼,然後仍在桌上笑道:“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表哥回來了。”她站起身上前伺候着他換了便衣,然後指着那些請柬道:“表哥幫我看看,除了将軍府和皇宮,我還需要去誰家。”
把眼前的請柬攤開,她勾唇笑道:“真是有意思,這麼多的請柬,居然都不是同一天,看來做高官家的太太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裴錦朝在旁邊坐下,翻看了一下桌上的請柬,笑道:“這是戶部尚書的夫人,你可以去走動走動。”
“你們的人?”唐敏問道。
他點點頭,唐炳山倒台,吏部也被他們自己的人給頂上去了,現在朝中錢相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了段雲逸的身上,為此他也把自己的兩個孩子送走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那好吧,就着三家。”她把餘下的帖子遞給香影道:“這幾家都回了吧。”
香影接過請柬,領命出去了。
不少的人家接到唐敏的回禮,知道她這是不打算來的意思,有的人家覺得她現在被太後看中,未免有些不自量力,自擡身價,但是也有心态比較好的,送出請柬的時候就知道她不可能來,隻是她來不來是唐敏自己的事情,至于送不送則是主人家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牽扯。
就算曾經沒有這麼榮光的賞賜時,她們也沒有請的動唐敏不是,現在知道太後是真的喜歡唐敏,才一個個活躍起來的人,反而讓人不屑。
鎮國将軍府,是大榮朝赫赫威名的府邸,坐落在距離皇城不遠的箱子裡,對面則是曾經太後為永安公主建造的公主府,隻是自永安公主去世之後,那座府邸就一直都空着,但是裡面卻有人在打掃,雖然太後一直都沒有提起過。
馬車剛停下,那邊劉芳華就過來,看到唐敏把兒子抱出來,先伸手接過團子,“把團子給我抱着吧,你來的倒是早。”
“早點過來也涼快,免得半上午的,日頭考得慌。”
劉芳華和妯娌交代了一聲,然後就陪着唐敏進了府。
鎮國将軍府,自大榮建朝以來就屹立不倒,曆代帝王都沒有敢把手伸到明家的,隻因為太祖臨終前欽賜了明家一丹書鐵券,見之如見太祖,這在大榮朝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若是後世帝王真的忌憚明家想要将其鏟除,那勢必會被全天下的百姓所不齒,你這皇帝也算是做到頭了,而除非你手裡有足夠的鐵證,否則的話但凡是有些不實,都不得動明家。
自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唐敏覺得太祖若是真的換了裡子,那麼裡面的人必定是現代人,隻因為古代人絕對沒有如此開放的思想,鳥盡弓藏,這樣的慘烈之事曆朝曆代還少嘛,沒有任何一位帝王,可以放縱一武将世家如此壯大,很多帝王馬背上打下天下之後,都會打壓武将,就是怕這一利器有一日會指向自己。
将軍府的格局很是明朗,府中的格局爽朗多過柔軟,雖然精緻卻不奢華,在唐敏的眼裡絕對是大師級的手筆。
來到花廳的時候,裡面已經有兩位夫人了,其中還有一位新婦,是英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這也是唐敏第一次見到她。
“妾身見過公主殿下。”王氏站起身,盈盈的沖着唐敏行禮。
唐敏見到這姑娘的眼神,柔軟如水,而模樣也是很清麗,再看她的神态,就可以想見嫁進國公府的日子想必是過得很不錯的。
“少夫人不用多禮,我也是客,坐吧。”
劉芳華把團子放在她身邊,笑道:“明玉她們幾個應該也過不了多久就來了,你現在這裡坐會兒,我出去看看。”
“芳華姐去忙你自己的,我這邊沒事。”
“這就是公主的孩子吧?真可愛。”王氏看着團子,紛紛嫩嫩的,五官精緻到讓人震驚的程度,小小年紀就這般的漂亮,長得之後那還了得?
真的不知道,十幾年後,會是哪一個幸運的小姑娘能得到這小家夥的垂青。
“是啊,叫團子。”唐敏看了眼乖巧的兒子,居然這麼會裝模作樣,寵愛的摸了摸他的小臉笑道:“團子,喊姨姨。”
團子同學揚起小臉,肉嘟嘟的小臉上露出一抹可愛的讓人心髒都要爆裂的笑容,軟軟糯糯的喊道:“姨姨好。”
王氏頓時受寵若驚,下一刻就在身上不斷的摸索着,似乎想要給他一件見面禮,奈何自己身上今兒還真的是沒有帶什麼東西,臉上不免有些尴尬。
唐敏看着她微微漲紅的臉頰,指了指她腰間的香包,笑道:“團子喜歡姨姨的香包嗎?”
團子同學下意識的想要搖頭,但是……
“喜歡!”嗚嗚嗚,娘親的眼神好可怕,他根本就不喜歡香包,但若是說不喜歡,娘親肯定會生氣的。
王氏頓時送了一口氣,趕忙解下腰間的香包放到團子的手上,感激的看着唐敏道:“謝謝公主。”
“我看你若是不送點什麼,今兒怕是放不下心來,團子還小,用不得那些值錢的東西,這香包是少夫人繡的嗎?”
王氏紅着臉點點頭,“妾身沒有别的什麼長處,也就是會做點繡活,娘娘莫見怪。”
“我還一點兒都不會繡呢,你這已經很厲害了,香包很香,裡面放的什麼香料?”
“都是香料鋪子裡面很尋常的,若是公主喜歡,妾身給你做幾個。”
唐敏抿唇笑道:“真的可以嗎?不會麻煩少夫人吧?”
“不會,公主喜歡妾身的手藝,妾身很高興。”
“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花廳裡的人,對于盛少夫人是不太願意搭理的,畢竟英國公府那些腌臜的事情,誰想起來都覺得不舒坦。
但是瞧着唐敏和她似乎聊得很好,也有兩個夫人過來說話,唐敏也察覺到了這位少夫人在這裡有些格格不入,故而特意的引導着她們和王氏說話,王氏性子溫和,談吐也很是有規矩,交談幾句自然也知道她的性子如何。
等馮明玉幾個人進來的時候,花廳裡的氣氛已經很融洽了。
“團子,讓姨母看看,我可愛的小團子,你這些日子去哪裡了?”馮明玉進來看到團子,上前就把小家夥抱在懷裡,然後還瞪了唐敏一眼。
唐敏無奈笑道:“這些日子我在宮裡侍疾,而且公婆也想念的緊,就把他送到莊子上去了,前兩日剛回來。”
“就你狠心,讓團子一走就是兩個月。”
“又不是别人家,瞧瞧他是不是又胖了高了?”她擡手揉了揉兒子的發。
團子很不開心的嘟起小嘴兒,撥開娘親的手,“高了!”
在場的人都聽懂了,他是非常的不喜歡被人說胖了,高了無所謂,這胖了完全就是多餘的。
馮明玉抱着團子走到一邊坐下,對他道:“就是,咱們是長高了,才沒有胖了呢,瞧姨母不是還能抱得動你嘛,是吧。”
“嗯!”團子少爺點點頭,然後還委屈的扭頭看了一眼娘親。
唐敏差點沒笑出聲來,還真的是忘記了,這臭小子性格可是别扭的很,真不知道表哥小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随着客人逐漸到來,唐敏第二次見到了那位于姑娘,這次還是跟着嚴夫人一起來的,隻是氣色卻不如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精神。
她們幾個這個時候已經自發了組成了一個小圈子,明安甯遞給團子一塊點心,低聲道:“那姑娘倒也是可惜了。”
“怎麼回事,你聽說了什麼?”馮明玉八卦的靈魂熊熊燃燒起來,“你家和嚴府毗鄰而居,肯定是最先知道的,說來聽聽。”
“也都是他們自己府裡的腌臜事,嚴家的那小子似乎是看上了這個表妹,雖然嚴夫人捂得嚴實,這天底下哪裡有不透風的牆。”
“上次不是還聽說,嚴夫人想要讓這外甥女入宮的嗎?”容秋婵瞧着和團子一樣不斷吃着點心的明安甯,不解的問道。
“當初是有這個意思,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嚴夫人好似已經歇了這個心思,不過這個于姑娘不簡單,嚴夫人的得失心可是看的很重的,否則的話,哪個女人能忍受得了嚴大人那樣的混蛋。”
馮明玉嗔怪的瞪了明安甯一眼,壓低聲音道:“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小心隔牆有耳。”
“可不是,他們家但凡有點事兒,都瞞不過我們蘇宅的耳朵,也不看看我男人是做什麼的。”邊說,邊往嘴裡塞了一塊點心,瞥眼看到團子瞪着大眼看着自己,明安甯頓時心就軟了,她看看自己手裡的點心,再看看團子,伸出手那手裡還帶着牙印的點心遞過去,卻被馮明玉給輕輕的拍開。
這位可愛的蘇夫人也沒有生氣,張開嘴就扔進了口中,“寄人籬下,這麼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還不得姨母的疼愛,到現在都沒有被自家的表哥給糟蹋,沒點手腕,一般的姑娘可是做不到。”
于婉甯很疲憊,這些日子不斷的和表哥周旋,讓她連睡眠都變得困難起來,每每都會被噩夢驚醒,若非如此,她的精神何至于如此的不濟。
這幾個月,姨母都沒有出席别家夫人的邀請,這次因為是鎮國将軍府,自然是輕易拒絕不了,否則的話恐怕是不會帶她出門的。
有的時候她甚至想到回家,家裡雖然有暗中不斷給她下絆子的大嫂,但是至少爹娘和幾位兄弟是疼愛她的。
但是想到自己離開家時母親殷切的期許,若是自己就這般狼狽的回去,大嫂恐怕會更是以此為笑柄。
她也不甘心就這麼逃離京城,她來到這裡是要做人上人的,灰溜溜的逃走不是她的性格。
在京師,女子是輕易不會上街的,就算是去也是在固定的日子,比如上元節,比如重陽節,比如女兒節,而若是想要謀的好親事,參加各種宴席是最好也是最快的捷徑。
她對自己的相貌還是很有自信的,在家裡的時候求親的人就近乎踏破了于家的門檻,但是她如何能看得上那些人,她理應就是要站在高處的。
平日的各府宴會,男女眷都是分開的,輕易也見不得面,但是至少這裡的夫人不少,若是有看得上她的,她的機會就成功了一半。
她當初也想着要進宮的,但是宮裡已經有了一位美豔到讓她心内自卑的宸妃了,若是她再進宮,恐怕下場會很凄慘,她成被獨寵,被當做命一般的獨寵。
姨母心狠,就别怪她耍手段,表哥現在對她觊觎萬分,她絕對不能讓對方好過,絕對不能。
否則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那個蠢笨如豬,好色纨绔的表哥,就會讓她栽一個大跟頭。
但是小現在不能動手,若是表哥出了意外,不管如何姨母都會把賬算到她的頭上,畢竟一幕也曾經生出這樣的念頭,讓她和表哥成親。
隻有她的親事定了,她才能放開手腳的去行動。
她需要一個愛她如命,前程似錦的夫君,更需要一個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