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陸續來了錢家,隻有錢老太一來就先進屋看了兩眼重孫子,重孫女她瞟都沒瞟一眼。之後,滿意地出去招呼客人了。她是除了吳氏和錢滿霞外唯一能進屋看孩子的人。
錢三貴和吳氏還是以程氏膽子小,不敢見生人為由不讓她出屋,也謝絕别人進屋看她。人們還以為由于程氏是傻子,臉又像拉了鳥糞的白布,所以錢家人不好意思讓她出來丢人現眼。
鄉下人的嗓門大,說起話來像吵架。小錢亦繡有些吓着了,哼哼叽叽哭起來,小娘親就把她抱起來哄着。
院子裡的客人來得差不多了,吳氏就和錢老太進來抱兩個孩子出去給客人們瞧。
程月見他們要把孩子抱走,不幹了,伸手護住孩子。
一層水霧湧上眼簾,驚慌失措地說,“不要搶我的孩子。”
吳氏解釋道,“客人們想看看孩子,等他們看一眼,我們就馬上抱回來。娘的話你還信不過?”見程月還癟着嘴,又說,“娘什麼時候騙過你?”
程月聽了才把胳膊收回來。
錢亦繡即使沒出去,也能聽到外面的人在不住地誇着錢亦錦如何如何,而錢亦繡連敷衍性的表揚都沒撈到一句。真是過份!
特别是那個傻錢老太婆,别人一誇她的“重孫子”,她就敞開嗓門誇張地笑。
等吳氏和錢老太顯擺完孩子又抱進來,錢亦錦倒是精神面貌十分好,還在咿咿呀呀吹着泡泡。而小錢亦繡明顯是被吓壞了,哇啦哇啦哭得小臉通紅。
錢老太抱着錢亦錦笑道,“還是重孫孫乖,長得好,又不怕人。哪像那個小丫頭片子,瘦得像隻猴兒,一見人就哭。”說完,還嫌棄地看了錢亦繡一眼。
程月是個好娘親,一見女兒哭了。趕緊從吳氏手裡接過來,掀起衣襟說,“繡兒不哭,吃奶。”
含着奶/頭的小錢亦繡止住了哭,乖巧地吃起奶來。從來都是先吃奶的錢亦錦不幹了,妹妹怎麼能先于他開飯,便扯開嗓門嚎起來,大嗓門像要把房頂掀開。
錢老太疼重孫子了,沖程月說,“快把那丫頭放下,我重孫子餓了。”
程月一根筋,沒理錢老太,繼續溫柔地注視着小錢亦繡。
錢老太生氣了,吼道,“我說話你沒聽到?”
程月吓了一跳,美麗的大眼睛又湧上淚來,她擡起頭不知所措地看着錢老太,癟嘴就要哭出來。
吳氏趕緊從錢老太懷裡接過孫子,又低聲勸着老太太,“婆婆,滿江媳婦的奶水本來就不多,可别吓回去了。她有病,膽子又小,您别被她氣着。”
錢老太拿這個白蓮花孫媳婦毫無辦法,也怕真的把程月的奶水吓回去,那樣重孫子更要吃虧。氣得罵道,“真是傻到家的傻子,錦娃長得這樣好看,又讨喜,卻隻惦記那個猴兒一樣的小丫頭片子。”說完,便沖氣走了出去。
這重男輕女的老太婆,太太太太氣人了。牆角處的程亦繡向老太太甩了幾個刀子。
錢亦錦還在吳氏的懷裡嚎着,錢亦繡第一次對這個小屁孩有了意見,真是讨打的熊孩子,偏分的比正分的還理直氣壯,有本事找你親媽要奶吃去。她飄過來使勁瞪着錢亦錦,小家夥還以為錢亦繡在逗他,便止住哭,“啊、啊”地跟她說着火星語。
小錢亦繡吃完奶,抿了抿小嘴,乖巧地躺在程月身邊。錢亦繡又飄到她面前,小妮子似乎也看到她了,很給面子地彈出了一抹微笑。
看着她澄徹的眼神,還有那甜甜的笑意,錢亦繡瞬間有了心虛的犯罪感。自己是在等她死啊。想到這裡,她再也沒有勇氣坦然地面對這條柔弱的小生命,趕緊飄到他們看不到的牆角蹲着。
天呐,怎麼會這麼殘忍,這個如花兒般美好的小生命将會在稚齡凋謝。而自己竟是在等着那一天,盼着那一天。
從這天晚上起,錢亦繡又開始出去到處遊蕩。現在她不止到山裡看風景,也會在村裡鎮上晃蕩,還會去縣城和省城。不僅去親戚家串了門,還造訪了不少高官府第。
幾年時間裡,她把山裡的許多角落都窺視到了,找到了一些能賣錢的東西,摸清了動物之家的一些規律,也知道了許多人家的秘密。
比如,憨厚的錢大貴是怎樣背着汪氏攢私房錢的,其貌不揚的唐氏之所以禦夫有術是因為某種功夫了得。範二黑子偷過他嫂子的肚兜,還跟村中一個寡婦暗通款曲。花癫子白天嘴花花,可一到晚上面對粗壯的花大嬸,就雙腿打哆嗦,等等等等。真是隻有想不到,沒有看不到。
也知道了哪家是黑店,哪家信譽真正好,哪家空有好名聲……
更見識到了誰是好官,誰是貪官,誰好色,誰好錢,以及一些官員家裡見不得人的陰私……
還偷學了一些手藝人的祖傳絕技,并且還在繼續學習中……
村裡鎮上的人家再大動幹戈也多是為了一些蠅頭小利,實在不值一提。而省城縣城那些高官巨甲就不一樣了,往往一個舉手投足就決定了别人的生死,笑談之中就達成了一筆巨額交易……
最最重要的是,她已經完全領會了馬面話中的意思。呵呵,錢亦繡灰常灰常感激他。
一天夜裡,她正準備去深山看熱鬧。她平時很少去深山,因為那裡是她變成人後将永遠無法抵達的領地。
可這兩天特殊,在深山裡住着一群聰明的猴群,這幾天一位強悍聰明的青年猴子糾集了一群猴子造反,想把老猴王攆下台,兩群猴子打架打得厲害。沒想到,猴子争王位照樣是皿腥而殘暴的。
她飄到半路上,竟看見了好久沒見的老熟人牛頭馬面。
也不是說這幾年牛頭馬面沒來這裡勾過魂,勾過不少,但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她上了山,都錯過了。
現在好不容易看到老熟人,錢亦繡趕緊飄了過去。招呼道,“嗨,牛爺,馬爺,你們又來勾魂了?”
牛頭馬面見她如此熱情,竟是一愣。牛頭樂了,“真新鮮,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對牛頭馬面這麼熱情的孤魂野鬼。你誰啊?”陌生的眼神像是從來沒有見過她。
錢亦繡說,“兩位爺真是貴人多忘事,才幾年時間就把我忘了,我可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們哦。”
牛頭說,“看來你認錯人了。”又指指牛頭下的牌子說,“看看這裡,我們是一零一牛馬組合。你認識的可能是别的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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