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也就是六月二十五日,天剛蒙蒙亮,錢亦繡就悄悄起身了。她爬過熟睡的小娘親下了床,套上床頭的衣褲,再把那串鳳眼菩提珠戴在手腕上繞了三圈,就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紫珠和白珠已經在一樓等着了,幾人又一起去了蓮香水榭。
進了卧房,從櫃子裡拿出準備好的綠色棉麻衣褲換上,又把那柄小匕首系在腰間。
穿上那雙她自己設計的厚底系帶小布鞋,這鞋是讓小雨幫着做的,結實又不打腳。
穿戴好了,便對着鏡子把頭發梳成兩根麻花辮,再盤在頭頂,用木簪子固定好,這樣頭發才不容易散亂。
兩個小丫頭還有些納悶,去寺裡燒香用得着打扮成這樣嗎?不過也隻是想想,不會問出口。
來到正院,錢三貴和吳氏已經起來了,正在廳屋等着她。
對吳氏及其他人的說辭是,錢亦繡今天要去大慈寺上早香,給錢三貴祈福,求菩薩保佑錢三貴的病能夠早日痊愈。為了心誠,還必須在寺裡住三天,跟着師傅們念經吃素。
頭天晚上,錢亦錦表示他也要同妹妹一起去為爺爺祈福,被錢三貴以功課第一擋了。
吳氏笑咪咪地看着孫女吃早餐,直念叨孫女小小年紀就如此懂事。
錢三貴都快哭了,一直咬牙忍着。雖然悲空大師一再保證無事,又有那麼幾個厲害的動物保護,但他還是擔心,怕出意外。
錢亦繡吃了兩張餅一個雞蛋,喝了一大碗豆漿,把肚子吃得飽飽的。她看見坐在一旁的三貴爺爺紅了眼圈,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無聲地說了句“我無事”,便出了屋。
吳氏把她送到外院,一個青年和尚已經在這裡等着了。
這個和尚是服侍老和尚日常居的,叫無名。昨天晚上來給錢家送寺裡的素食點心,說是弘濟小師叔讓他送來的。同時,再要二十張金花蓮葉。為了蓮葉新鮮,就在歸園外院住了一晚,今天現摘。
錢亦繡正好借光坐他的馬車一起去寺裡。
吳氏把錢亦繡送上馬車,看到馬車走村後的那條小路,往東而去。
馬車來到一片竹子後面,錢亦繡下了車,看着馬車繼續向東跑去,她則轉身往溪景山和溪石山的岔路口跑去。
過了那片亂石灘,上了溪石山,來到那塊熟悉的巨石下,猴哥、白狼、大山、奔奔已經等在那裡了。它們昨天就來了,一直在這裡等着。
錢亦繡笑着跟它們每位問了好,從懷裡掏出那串長鳳眼菩提珠給猴哥系在脖子上。又掏出兩串在鎮上買的佛珠給大山和奔奔戴上,白狼有性格,不喜歡這些身外之物。
雖然錢亦繡挺為自己蒙大山和奔奔的行為不恥,但實在沒辦法,鳳眼菩提珠有限,而大山又護犢,隻得臨時買了兩串珠子應付它們。
然後又從洞裡拿出之前準備好的幾個背包,給白狼和奔奔背了兩個大背包,她和猴哥、大山背的是小背包。
再把昨天放在洞裡的豬肉坨坨給它們,讓它們吃的飽飽的。主要是讓白狼多吃些,現在氣溫高,生肉不能久放,它後兩天或許會挨餓。
一切準備就緒,一行五“人”向洞天池進發。
此時時辰尚早,朝霞滿天,和煦的晨風吹得人倍感舒适。
大概走了兩刻鐘,錢亦繡就挂在了猴哥的背上。不是她懶,實在是她拖了整個隊伍的後腿,讓白狼極其不耐煩。
如此一來提高了行軍速度,也吓得錢亦繡心驚肉跳,危險的地方她隻有閉上眼睛。
猴哥大概覺得小主人驚爪爪的尖叫挺刺激,本來可以好好走的路,它也要跳來跳去。氣得錢亦繡抓了一把它的腋下,它才老實下來。
一個時辰後,便來到了岩洞口。雖然錢亦繡已經默念了上萬遍,雖然好記性的猴哥曾經走過這裡,她還是又閉着眼睛默了默。來到第三個洞口,把火把點上。
讓嗅覺和聽覺都最靈敏的猴哥打頭,機靈的奔奔緊跟其後,然後是騎着大山的錢亦繡,最後是兇狠的白狼,錢亦繡手裡還舉着火把。特殊的探險隊便進了山洞。
平安地過了這個洞,爬過那段陡峭的山路,來到那塊黑色岩石前,被她敲開的洞口還是用一塊大石擋着的。
錢亦繡開心不已,又表揚了猴哥幾句,“真是個聰明的小夥子,上次過了這個洞,還知道把洞口擋住。”
不知道是不是她(它)身上的鳳眼菩提珠起了作用,過了那麼多個洞也沒有遇到可怕的蟲蛇之類的怪物。隻在一個洞裡看到幾隻蝙蝠,好在蝙蝠睡着了,沒有來吸她的皿。
這一路非常順暢,速度也快。爬山猴哥背她,鑽洞大山背她。大概申時初,她(它)們便到了那個與洞天池相連的山洞。錢亦繡怕赤烈猴還沒走,便讓猴哥先仔細聽聽。
猴哥跑進洞中聽了聽,表示沒有敵情,一行五“人”才往洞中走去。
穿過山洞,終于平安到達了相隔三年之久的人間仙境――洞天池。
盡管已經來過一次,但經過一路上的膽戰心驚,錢亦繡還是激動地流出了眼淚。
此時正值盛夏,洞天池的顔色更加濃郁,花香更加濃郁,還夾雜着一陣陣甜蜜的桃香味。
隻不過原來的一片粉色桃花沒有了,桃樹林裡一片碧綠。在綠葉之間,還剩了大概幾十個漏網之魚――金蜜桃。或許因為這些桃子還不算很熟,所以才沒有被赤烈猴吃掉。絕大多數桃子青中透紅,隻有幾個紅中透金。
一根銀線從猴哥嘴角流下來,它連跑帶跳地蹿去了桃林,爬上樹摘下一個桃子吃起來。
錢亦繡饞這個桃子已經很多年了,幾步跑到樹下,喊道,“快,給我摘一個。”見猴子去摘一個青中透紅的,又道,“那個還沒熟,要摘紅中透金的。”
猴哥聽了,又跳上另一棵樹,摘了一個熟桃子丢給她。桃子大概有小碗碗口那麼大,錢亦繡掏出帕子把桃子擦了擦,一口咬下去,又甜又多汗,她趕緊低下頭用帕子接着從嘴角流下的桃汁,真是又好吃又解渴。
白狼和大山母子一點都不饞桃子,餓了的奔奔使勁撕扯裝吃食的背包。
一個桃子進肚,錢亦繡便低身把裝肉的口袋解下。肉已經稍稍有點變味了,也沒辦法,隻有這個條件。餓急了的大山母子還是饑不擇食地吃起來,錢亦繡又把點心拿出來讓它們吃。
高貴的肉食動物白狼不想吃有些變味的肉,但又抵不住饑餓,正在做着思想鬥争。
連吃了幾個桃子的猴哥跳下樹。突然,它的鼻子慫了慫,眼睛也瞪起來。它這種表情是發現了異常動向,錢亦繡也緊張起來。
猴哥慫着鼻子來到那個錢亦繡之前藏工具的巨石邊,錢亦繡也緊随其後。隻見巨石下面那個裝工具的小坑中,躺着一隻小赤烈猴。它大概有七、八十厘米那麼長,右腿大腿處有一條長長的皿肉模糊的口子。它看着猴哥和錢亦繡,吓得渾身直哆嗦,淚流滿面。
它的旁邊爬着一隻小松鼠,小松鼠頭朝下翹着小屁股和大尾巴,抖成了一團。
錢亦繡認得這隻小松鼠,因為它的脖子上戴着她送的項鍊。
錢亦繡笑了,招呼道,“嗨,小松鼠,咱們又見面了。”
小松鼠聽了,擡起頭來。一見是錢亦繡,便站起來,看看錢亦繡,再看看小猴子,似乎在幫它求情。
錢亦繡笑了,說道,“放心,我們不會傷害它。”
話聲剛落,白狼便蹿了過來,一下子把腦袋伸進洞中就想吃掉那隻小赤烈猴。
“不要!”
錢亦繡大聲呵止的同時,猴哥也一下子鑽進洞中,擋在小赤烈猴的前面。
白狼氣壞了,長嘯一聲,就想跟猴哥開撕。
雖然白狼打不過猴哥,但錢亦繡也不想看到内讧,忙勸道,“白狼,不要吃它了,它是猴哥的弟弟或是妹妹,一家人了。”
大山也過來了,用腦袋蹭了蹭白狼的腦袋,白狼瞪了錢亦繡一眼,才恨恨地走了。
猴哥出了洞,錢亦繡便伸手把小猴子抱出來。
仔細看看,是隻母猴子,或許因為受傷了,才沒有跟着赤烈猴的大部分離開這裡。
小猴子非常害怕,混身顫抖着,眼淚不住地流。
錢亦繡說道,“你别怕,我們不會作害你。”小猴子聽不懂,還是慫着鼻子哭。
猴哥見了,用舌頭舔舔它肩膀上的毛發,這是赤烈猴之間表示友好的意思。
錢亦繡又趕緊幫小猴子揉着後脖子上的那撮毛,小猴子才沒有繼續哭。
小猴子長得非常漂亮,紅色的毛亮亮的軟軟的,眼睛就琉璃珠一樣又圓又亮,目光在猴哥和錢亦繡身上來回移動着。時而慫慫鼻子,嘟嘟嘴。
萌萌的樣子簡直愛死人。
不要說錢亦繡的心化了,連猴哥的心都化了,目不轉睛地看着它。
錢亦繡看看它腿上的傷,便把它放在地上,去背包裡拿了草藥和繃帶過來。草藥是已經搗碎了的末子,裝在小木盒子裡。把草藥糊在小猴子的腿上,又用繃帶把傷口包上。
小猴子大概覺得猴哥哥和這個怪物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便放松下來。不一會兒,又被猴哥脖子上的鳳眼菩提珠吸引住了,伸出小爪子玩起來。
猴哥非常大方地想把珠子取下來送給它,錢亦繡忙制止了。開玩笑,這珠子可是用來對付白蛇的。說道,“這珠子不能給小猴子,就把你的銀項圈送給它吧。”
猴哥點點頭,錢亦繡把銀項圈取下來,戴在了小猴子的脖子上。
小猴子極高興,咧開嘴笑起來。
看着可愛的小猴子,錢亦繡心裡有了算計。這小猴子大概兩歲多的樣子,還來得及訓化,就把它帶回家吧。它找得到赤烈猴的老巢,若是以後猴哥變強大了,想回歸山野了,就由它帶回去。
若是不想回去,兩隻同類在家裡也是個伴。
便跟小猴子商量道,“以後你就叫猴妹,好不好?跟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小猴子聽不懂,猴哥卻高興得一跳老高,興奮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才過來跟它比劃着手勢。小猴子大概弄懂了,點點頭。
錢亦繡又把點心拿出來給猴妹和小松鼠吃,從來沒吃過的味道都快把猴妹香哭了。猴哥跟它得意地吱吱兩聲,意思是跟着我回去沒錯的。
猴哥猴妹交流着,錢亦繡便把小松鼠抱在懷中,親了親它的小鼻子。
白狼還在生氣,大山似乎在安撫它。錢亦繡過去說道,“那小猴子叫猴妹,以後也會是咱們家的成員。白狼不僅不能欺負它,以後還要保護它。”
白狼又狠狠地瞪了錢亦繡一眼,沒有了新鮮食物,隻得嫌棄地吃起了有點變味的肉來。
天漸漸暗下來,晚霞把那座山峰映得通紅。錢亦繡呆呆地望着那座山峰,那裡的一處懸崖上,就是猴哥即将去的目的地。隻不過今天猴哥趕了一天路,已經有些疲倦了。等明天晚上,猴哥休息好了,将以最好的狀态去那裡。
出了桃林,來到碧池邊,池裡綠波滾滾,金花朵朵,香氣比西湖要濃郁的多,花的顔色也要鮮豔一些。
在歸園的時候,錢亦繡就發現,西湖裡的金蓮比不上洞天池的金蓮,荷塘月色裡的金蓮又比不上西湖裡的金蓮。
這或許就是第一代的基因比第二代好,第二代的基因又比第三代好的原因吧。有了這個認知,錢亦繡又是一陣歡喜,隻有這裡的蓮子才是最正宗的。西湖裡的,荷塘月色裡的,就是第二代,第三代,品質差多了。
想到這裡,錢亦繡把小松鼠放下,蹲在地上撿蓮子。不止撿蓮子,看見珍珠也撿。雖然大些的珍珠都被自己上次撿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一些又小又不圓潤的,但可以拿回去磨成粉放進蓮蔻化妝品裡。
她一直撿到脖子酸了才停下,擡起頭,已星光滿天。這裡的星光比世俗間的燦爛得多,似乎也近得多,感覺伸手便可觸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