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錢老頭的話,錢三貴氣得有些發抖,連下巴上的那绺白胡子都在抖。他氣道,“真是笑話,我家有的是錢,繡兒還需要老王家的那八成家業?”
錢老頭一聽不高興了,瞪着眼睛吼起來,中氣比兒子足得多,“你家的錢是我老錢家的錢!是我錦娃和明娃的錢!你還能把錢家的家業都給繡兒帶去婆家不成?你就是給繡兒陪嫁多多的嫁妝,一千……不對,兩千,兩千兩銀子了不起了吧,”說這麼大數目的時候,他的心都在滴皿,又冷哼道,“這些錢,能比得上王家八成家業嗎?聽說,王家的家底厚得緊,有幾萬兩銀子。”
錢三貴道,“不管那王家有多少錢,我家的繡兒,都不是他那種狗屁人家能肖想的。爹莫再說了,再說,兒子就真生氣了。”說完拄着拐起了身,一旁的蘇四武趕緊上來扶着他進了卧房。
被撂在屋裡的錢老頭漲紅了臉,他明明是好心來當說客的,怎麼會這樣呢?如今這個最聽話的三兒子脾氣越來越大,還敢把他撂在這裡坐冷闆凳!但他又不敢多說,怕再把兒子氣病。隻得氣鼓鼓地坐着生悶氣,把白胡子吹得老高。
錢老太歪嘴說道,“我早勸你别管這事,你偏要來讨嫌。這麼多年了,咱們三兒對繡兒有多上心,你還看不出來?繡兒的親事咱就别參合了,等三兒自己給她定。你趕緊把王家送的禮還回去,咱們有三兒,還要那麼多錢做甚?”
錢老頭氣道,“我這麼大歲數了,最喜歡的吃食是打鹵面,最喜歡的衣裳是棉麻布,花得了多少錢?我,我還不是想着給兒孫們多留些,總怕我死了後他們的錢不夠用……那老王家跟三兒媳婦有親,咱信得過他們。再親上加親,不僅繡兒享福,連滿川、滿河都受惠。我也是看在三兒媳婦的份上,才收了他家的禮。換成别家,我才不會收,對滿江的官聲不好。”
吳氏氣得捶兇口,收禮還看在她份上。
一直沉默的萬大中說了話,“爺爺,我是繡兒的姑夫,也就多說兩句,你老别見怪……”
錢老太平時就喜歡這個孫女婿,忙道,“孫女婿有話就說,甭客氣。”
萬大中笑道,“爺爺想想啊,老王家跟我嶽母有親,若是嶽父嶽母喜歡他們家,他們還能繞那麼個大彎子,通過你們來當說客嗎?定是他家實在不妥當,我嶽父母不喜,他們才不敢直接來說。這家人雖是親戚,人卻不好,是奸商,還害過我嶽父母。以後你們跟他們也遠着些,被他們賴上了容易出事。還有啊,爺爺休唐氏最大的原因是什麼?還不是怕唐氏做蠢事連累我大舅兄的官運,我舅兄沒當官了,錢家官身的門庭可就保不住了,将來善娃他們的仕途也不會順暢。可你收了人家的禮,被他們拿出去說嘴,豈不是壞了我舅兄的名聲?”
錢老頭這才害怕了,顫着聲音說,“那咋辦?我收了王家五十兩黃金,一根人參。”
這麼大的禮!
萬大中都吓了一跳,忙道,“這可不是小數目,趕緊讓人還回去。”
錢三貴在卧房裡聽了他們的談話,又拄着拐出來,他坐下說道,“明天一早,就讓李金虎把錢和人參還給老王家。以後無論是爹娘,還是大哥、二哥、四弟家,包括二爺爺那一家,都千萬不要随意收外人的禮。”想了想,又說,“我早就在想一件事,本想等過年的時候幾兄弟齊了再說,今天就先說了。如今我們這一支錢家也是官身了,也該修個祠堂,再把家譜續上。”
花溪村的老錢家是從錢老爺子的爺爺那輩逃荒過來的,本家并不在這裡。由于家裡窮,子孫也不多,所以沒有建祠堂,隻是每家供了個牌位。
錢老爺子一聽,高興得眼淚都出來了,連連點頭說好。建了祠堂,就更對得起老祖宗了。
錢三貴又道,“建祠堂的錢就由我們三房出。以後,我們三房每年再拿一百兩銀子出來,做為祭祀和扶持錢家貧困的子侄用。這些錢就由大哥保管,二哥記帳。若是錢家子孫考上秀才了,考舉人的費用也由我家出。但是,若是錢家子孫敢仗着我家滿江的勢魚肉百姓、收受賄賂,幹不法之事,我就有權力讓他出族。”
錢老爺子當然願意,連連說道,“妥當,妥當。”
錢三貴就讓人去把大房、二房,以及錢亮父子請來,共商建祠堂之事。
要吃晚飯了,程月母子幾人進了正院,遇上去内院的錢滿霞。錢滿霞笑道,“回吧,我們都去嫂子那裡吃飯。我爹和爺,還有大伯他們有事商量。”
錢亦錦和錢亦繡這才知道王首實家竟然在打錢亦繡的主意,都氣着了。特别是錢亦錦,氣得臉通紅。罵道,“那種壞透了的粗鄙人家,也敢肖想我我仙女一樣的妹妹,呸,真是癡心妄想!”又道,“我們家的錢好些都是妹妹賺的,太爺爺那麼說不對。以後,要給妹妹陪送多多的嫁妝,把要分給我的那份産業也給妹妹,我會自己掙。”
說完,還讨好地看了一眼錢亦繡。
錢亦繡十分不耐那錢老頭。今年年初開始,給自己說親的人家多了以後,他就時時敲打三貴爺爺。說些錢家的産業要留在錢家,将來錦娃和明娃才能有好日子之類的話,生怕三貴爺爺給她陪嫁多了。他之所以那麼想把自己說給老王家,最主要的還是覺得王家有錢,不會多要嫁妝。
錢老頭讨人嫌,那老王家更是惡心人。錢亦繡氣得飯都少吃了半碗。
晚上,錢亦繡等錢老頭、萬姑夫等人走後,便去了正院。
錢三貴有些累了,正斜靠在羅漢床的靠枕上。他前幾天就穿上了薄薄的坎肩,昏黃的燭光把他蒼白的臉照得有了些顔色,稀疏的頭發,還有那三绺山羊似的胡子已經盡數斑白。他才四十八歲,隻比美男外公大三歲,可是看着卻像大了三十歲。
他見孫女來找他,知道是為錢老頭的事。坐起身,笑着招手道,“來,坐在爺爺身邊。自從繡兒有了弟弟妹妹,跟爺爺好久沒有香親了。”
錢亦繡的鼻子有些發酸,走過去坐在三貴爺爺的身邊,摟着他一隻胳膊,把頭斜倚在他肩上。
錢三貴用另一隻手拍拍孫女的手,笑道,“繡兒都知道了?”
錢亦繡點點頭,嗯了一聲。
錢三貴又說道,“你太爺的做法不對,繡兒也别往心裡去。他那麼大年紀了,不跟他一般見識,左右爺不聽他的就是了。”
錢亦繡點點頭,又嗯了一聲。
錢三貴拍着他的手笑道,“爺就知道,繡兒是最乖最乖的女娃了。”
“那老王家呢?他們實在太惡心人了。”錢亦繡悶悶地說。
錢三貴本來想等跟吳氏兄長把情況落實了,再收拾王首實。但這次實在是觸及到他的底線,竟然敢打他孫女的主意,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錢三貴早就讓人把王首實家的底摸透了。那王首發的大孫子,是個欺男霸女的纨绔,幾次因強搶民女被人狀告到縣衙,他爹又用錢把事按下。那小子今年剛剛十六歲,就已經有幾個通房丫頭了。
就是這樣一個無賴,還敢肖想自己的孫女!
但因為錦娃的關系,就是收拾老王家也不能太高調。當初萬二牛一再告誡他,萬事低調行事,不要把太多目光吸引到他家來。
所以,收拾他們也隻得在暗中收拾。
錢三貴說道,“繡兒放心,爺爺肯定會讓人收拾他們。具體怎樣收拾,你個小女娃就不要打聽了,省得污了你的耳朵。”
錢亦繡聽了,才抿嘴笑起來。
錢家祠堂選址在花溪村和大榕村之間的一片荒地上,買了二畝地。錢三貴出了五十兩銀子,由錢大貴和錢二貴負責修建事宜。又計劃着,等祠堂修好了,再派個人去錢家的老家湘西,把錢家祖先的族譜續上。
進入十月,動物之家依然沒有回來,連白狼和大山都着急了。這天早上,它們也進了山。錢亦繡知道,它們定是尋找猴哥它們去了。
如今,不僅是錢亦繡着急,錢家所有人都着急,天天盼着它們能平安歸來。連程月都時時念叨,“猴妹它們咋還沒回來?好想它們啊。”
特别是陰雨天,就更讓人心裡七上八下擔心得緊。雖然知道他們有皮毛,不像人那樣怕風雨,但這樣的天氣就是讓人想得難耐。
這天晚上,錢家正在吃飯之際,蔡老頭帶進來個黑大漢。這個大漢又黑又壯,穿着戎裝,臉上還有一條長疤,卻又有些熟悉之感。
黑大漢咧嘴一笑,抱拳喊道,“錢老爺,錢太太,大奶奶,哥兒,姐兒。”
衆人才看出來,這大漢竟然是花強,變化真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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