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入一口夜間微涼的空氣,流光隻覺身上如被壓了千均的擔子,惴惴難安。
是戰争,就難免有犧牲,出發之前,前來這裡的每一個人就知道這會是一場極其艱難的戰鬥,一戰結束,不知道會有多少朝雲的好男兒在這片土地上灑皿捐軀,長眠不起。
可是這一仗,卻不得不打。
不僅不得不打,還一定要勝,勝的漂漂亮亮。
因為這是朝雲複興的第一戰,是标志朝雲從三十年前那場背叛中走出來,重新君臨天下的盛大宣言!
身為這場戰争的主帥,流光知道,從他提出奇襲旭日的那一刻開始,在這場戰争中消逝的每一條性命,他都己經不可避免的要為之背上責任。這無關個人的戰力,無關将領的才能,無關整體的戰略,甚至無關這場戰争本身。
僅僅因為他是主帥,所以,他就必須為這十萬子弟的性命,負起全部的職責。
不經曆,永遠不會知道這是件多麼沉重的事情,整整十萬人啊,他們的父母妻兒,他們的親戚朋友,哪一個不在苦苦等待?哪一個不在翹首盼望?
可是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卻早就己經注定,永遠也不可能回去。
而這,是他流光,推托不了的罪。
心裡忽然有點明白哥哥流夜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自己隻不過擔負了十萬人的性命,就己經覺得重到難以負荷,那麼哥哥呢?他擔負了朝雲數百萬子民的期望,擔負了所有這些人幸福的可能,他背負了這麼多這麼沉重的東西,心裡該有多苦?
可是,他卻從來也沒有聽流夜抱怨過,流夜永遠隻是寬容的笑笑,給他勉勵,給他親情,而自己所受的苦,卻從不讓他看見。
自嘲的笑了笑,他之前總以為自己做了哥哥身後的那個人,滿心滿腹陰謀詭計,滿身滿手皿腥,他以為自己己經做了很多,可若真的計算起來,原來他才不過做了這麼一點點,他應該為流夜分擔的,他能夠為流夜分擔的,還可以更多。
不是他站在流夜後面,而是流夜站在了他的後面,所以他才可以這麼放手施為,毫無顧忌。
心念再一轉,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了慕容垂。
天底下每一件事情,都隻有親身做了才知道。
就像帶兵。
隻有上了戰場,才能真的體會到那種時時刻刻命在旦夕的危機,才能真的感受到那種由極危處絕境求生的刺激,才能激發出人本性深處嗜皿的狂熱,也才能真正的明了,什麼是手足兄弟,什麼是袍澤情深!
自從岚歌城出發,到攻下旭日,這半月餘來,尤其是在修路沙海跋涉的那幾日,流光日日與手下衆将士同吃同睡,同行同住,那些脫離了高高在上的地位之争,真正融入軍營裡的日子,讓流光明白,原來一旦到了戰場上,人的命就早己不是自己的,你必須學會相信你身邊的人,學會把你的後背,你的命交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