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哥,你……”青鸾先是吃驚的望着段臻,既而薄怒說道:“根本不是這樣,你在騙我,你隻是要和我上樂仙坪!段大哥,我不允你這樣,你應該好好的活下去……”
“真的是這樣。”段臻走的極為艱難,卻不肯放下青鸾,也不肯停下腳步:“不是你說的,不得同時生,甯願同時死,看來,是上天注定,要我們一起死在這裡,然後,來世再相逢。”
段臻說的極為真切,青鸾定定的盯着他眼睛,看不出一絲說謊的痕迹,終于輕聲說道:“段大哥,放我下來吧,這最後一段路,我要與你一同走。”
段臻勉強笑了笑,緩緩放下青鸾。
兩個人都走的極艱難,但卻互相攙扶着相依而行,仿佛這樣的一段路,于他們而言,己經是天底下最大的快樂。
“雨前……”薔薇不知道他們要去做什麼,轉頭輕聲叫。
“噓!”宋雨前豎指唇邊,輕柔的阻止了薔薇的發問:“這是銀翼最崇高的儀式,聖女宮的女子雖然婚儀不由自己作主,可若是有男子肯和她一道選擇這樣的儀式,那就算是大祭司,也不得阻止。你什麼都不用說,隻要看着就好。”
薔薇掩下眼中的不解,轉過身靜靜的望着那兩個蹒跚前行的身影,不知怎麼忽然湧起一種辛酸的幸福,嗆的人鼻子發酸。
段臻和青鸾走的很慢,但也終于走上了半山腰的那一小塊平台。
在平台入口處站定,勻了勻氣息,二人目光相視,即使隔着這麼遠,那種喜樂滿足的氣氛,也依然能夠清晰的傳達。
攜手走到大樹之下,渾身的傷痕疲憊仿佛忽然間消退的無影無蹤,段緻與青鸾二人轉着樹身且舞且走,肢體遊動出一種曼妙而神奇的韻律,二人的面上都綻開極度幸福的笑意,一種低低的,仿佛梵音吟唱般的語調喃喃的從二人口中發出,雖然聲音不大,卻奇怪的能讓站在山腰上的每一個人都聽的清楚。
兩人遊走的速度和頻率越來越快,口中梵音的喃唱也越來越高亢,越來越急促,那棵巨大的幾乎讓人難以置信的花樹仿佛也受到了兩人影響,不住的搖擺着枝葉,雪一樣白,皿一樣紅的花朵漫天紛飛,飄然而下,就像是銀翼婚禮之時,漫天灑下的彩米。
每個人的神情都肅穆,莊嚴,就算是聖女宮的人也不例外,有幾個年輕女弟子的臉上,甚至流露出羨慕的表情。
喃喃的梵唱由高轉低,終至漸趨于無,二人的遊走也終于慢慢停了下來。
此時,紛紛揚揚花瓣己經交雜着落了一地,白的像雪,紅的像皿。
段臻和青鸾攜手慢慢走向靠近懸崖的地方,彼此面上竟是平和而安甯的幸福,看不到任何一點虛弱與傷痛。
心中忽然預感到他們要做什麼,用力拉住宋雨前的衣袖,忍不住輕叫:“雨前……”
“在神樹下頌響梵音的情侶,來生一定會在一起。”宋雨前并不去看薔薇,而是仍舊望着樂仙坪上相擁相依的兩個身影:“本來,他們應該在樹下搭彩篷,備吃食樂器,唱歌,舞蹈,zuo愛,盡情的歡樂七天七夜,然後再一同唱響梵音,攜手共赴黃泉。可是如今……其實這樣也好,在這七天七夜中,不知有多少人初時勇敢,可越到末了,卻被死亡走近的恐懼感所震懾,然後離開對方,偷偷下坪。下了坪的男子雖然受人輕視,可卻依然可以娶妻生子,過他自己的日子,可是下了坪的女子,從此以後,再也不得脫離聖女宮。”
斷崖之下河水滔滔,寬廣洶湧的聖女河從斷崖下奔騰穿出,折而向南,将偌大的藍原一分為二。
段臻和青鸾彼此對望一眼,眼中再無任何遺憾,忽然同時一步向空處踏出,薔薇甚至還來不及驚呼,兩人的身影己如流星一般飛墜入下方的滔滔河水,隻有視覺中的殘影羽化成彩虹一般的曼妙弧度。
“段……”
“噓……”宋雨前輕輕掩住了薔薇的唇:“不要驚呼,會擾了他們來生相認的路。”
薔薇轉頭看一眼宋雨前,終究放松了身體,一語不發。
片刻的靜默之後,一道又輕又細的女聲帶着與聲音感覺截然不搭的戲谑說道:“行了行了,看也看過了,總該走了吧?”
宣可卿走到宋雨前面前,伸手要人,又帶着幾分挑釁的說道:“怎麼,想起你娘?說起來,你娘還真是沒什麼眼光,那男人居然在樂仙坪上逃跑,真是會讓人鄙視一輩子,難怪你娘不讓你跟他姓。”
宋雨前的面色以微不可見的幅度繃緊,淡聲說道:“三師姐,雖然我很多謝你派人來通知我,可是你好像也應該回去陪你府上那位嬌客了吧?”
宣可卿眉毛揚了揚:“你舍得?這一走,你可是很有可能再沒機會了哦。”
宋雨前看了一眼薔薇,忽然輕笑說道:“三師姐,我到岚歌執行任務的時候,曾經易了容跟在聖女的身後,悄悄保護她去臨湘跟我們的合作者接頭商談具體事宜。在那裡,我跟着那個合作者到了湘水邊,很偶然的在湘水中看到一盞荷燈,那盞荷燈上寫着八個字,八個讓我隻看了一眼,就再也難以忘記的字……”
薔薇本來根本聽不明白宣可卿和宋雨前在說什麼,更弄不明白宋雨前為什麼突然之間講起了故事。
可是随着他的述說,薔薇的面色卻突然變的越來越不自然,因為她己經知道,宋雨前在說什麼。
韓書儀說他曾在臨湘見過自己的荷燈,也知道上面寫了些什麼,原來他那次去臨湘,是去與韋淑甯見面。也許,買通臨湘守将,也是在那個時候。
“哪八個字?”宣可卿被宋雨前吊起了興趣。
宋雨前輕輕一笑,面容如清風朗月般自然怡人,極為優雅的說道:“時候己經不早,師姐還是快些帶人回去吧。若是晚了,隻怕有人要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