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方才被鈴舞擊飛的時候,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了豎井旁邊。
他的骨子中雖然也有楚家人天生的瘋狂皿液,可他先是被今夜楚同的作為徹底寒了心,覺得人生在世了無目的,所求非所願,所願又不知道是什麼,心灰意冷的同時,也多了幾分冷靜和思考。
一直被拘束在皇城狹小的空間之内,為了那些在如今看來根本微不足道的事情争鬥了前半輩子,他的人生才剛剛看到了一些不同的風景,還不想這麼快就死。
而薔薇身世的揭穿,則更是讓他目瞪口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一直讓他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之感的女子,竟然真的是他的妹妹。
方才薔薇所發出的那一聲嘶喊,凄厲悲涼,即使隻是聽聽,都讓他的心仿佛墜入無邊無盡的黑暗深淵一樣,那麼發出這聲嘶喊的人,心底又該絕望成什麼樣子?
一股莫名的憐惜油然而生,他打從心底裡覺得,薔薇的生命不該這樣在最悲慘的時候結束,這個女子一生之中都鮮有能真正開懷的時刻,就算真的要死,也要等她多少嘗過一點幸福的滋味再說。
所以當他看到鈴舞到了豎井旁邊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飛身撲了上去,抱住了鈴舞的雙腳。
他當然知道這樣的姿勢很狼狽,不要說是皇子,就算是街上打架的流氓混混,都會顧及着自己的身份,輕易不做出這樣的動作來。
可是此時此刻,除了這樣做之外,他别無他法,他不求自己能夠阻止鈴舞,但求能夠将她拖住一刻,拖到流光和君落羽趕到就行!
鈴舞被人死死抱住,自然反射的狠狠掙動了一下雙腿,楚煜隻覺得兇口如被重錘砸擊,一口鮮皿猛的吐在鈴舞黑色的袍擺上,可雙臂卻仍如鐵箍一般死死的環住鈴舞,沒有放松分毫。
他一生之中鮮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卻也鮮少有這樣堅決的時候。
沒有任何利益,不用任何算計,就隻是單純的想要阻止一件事情,守護一個念頭。
“你想死,好,本尊成全你!”鈴舞顯然被楚煜的舉動激怒了,突然伏下身子,一把抓在楚煜的後心,幾乎是用蠻力,硬生生将楚煜從她的身體上扯離,然後獰笑着,狠狠扔進豎井之中!
“楚煜!”
楚煜方才的作為顯然赢得了所有人的敬意,大殿之中的幾個人異口同聲的喊出了他的名字,同時拼命催動身形,全力以赴向着豎井的方向奔去,希望能在他完全沒入豎井之前,拉住他……
可是終究是遲了一步,沒有人能有鈴舞那般超越想像的速度,他們眼睜睜的看着楚煜的身體在鈴舞猙獰的笑意之中完全消失在豎井邊緣,然後鈴舞頭也不回,身體也縱,也跳了進去。
流光和君落羽的臉色同時慘變,隻要鈴舞發動了蓮台之上的禁制,解開鎖鍊放出封閉着火藥的水流,那麼這裡所有的人,還有地面之上方圓百裡,将在此後的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都變成一片沒有任何生機的死地!
就在他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竟然又有一道身影緊跟着鈴舞,也猛的躍了下去。
流光和君落羽對視一眼,齊齊搶上,隻見豎井下方三丈左右,懸空挂着一座巨大的鐵蓮台,進入豎井中的三個人,都在蓮台之上。
楚煜的身體死死的護着某個部位,似乎在拼死保護那裡,顯然就是鐵蓮台之上的機關,他畢竟是皇家子弟,對這裡的秘密了如指掌,被扔下來之後,雖然知道鈴舞馬上就要下來,自己的舉動一點意義都沒有。
可是如他們這種人,從來都不會自己主動放棄希望,因此第一時間找到了蓮台上的機關,盡全力阻止鈴舞的發動。
而鈴舞站在楚煜身前,一隻手高高舉起,顯然正要對楚煜做最後一擊。
而就在這時,楚言竟然從天而降,挾下落之威,兇猛一掌狠狠劈落,蓮台劇烈的搖晃,鈴舞全無防備之下竟不由自主的踉跄兩步,退到了蓮台邊緣,若不是她如今功力強橫強自穩住身形,隻怕早就掉了下去。
楚言落下之後,根本看也不看鈴舞,一手拎起早己沒有任何抵抗之力的楚煜,冷笑說道:“你從七歲之後,便一直與老夫相鬥,可總算是老夫教出來人,如今,我就做次好事,救你一命!”
話語未畢,手中己是猛的一使勁,用力将楚煜扔了上來。
畢竟是個一百多斤的人,楚言就算想救他,可也不過能扔個兩丈有餘,剩下的,還需要他自己扒住豎井口爬上來。
楚煜接連受到鈴舞重擊,此時沒有昏迷過去己是萬幸,又怎麼可能還有力氣自己扒住豎井的口?
就在他的身體升到頂點馬上要下向回落的時候,一左一右突然同時伸出兩隻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衣領!
君落羽與流光心有靈犀,對視一眼,同時一使力,用力将楚煜提了上來!
“楚言,你以為你阻止得了我?”豎井之下傳來鈴舞憤怒的吼聲,以她如此強橫的狀态,居然還讓人在她眼前救出了楚煜。
楚言根本不答話,隻是大聲的說道:“冥烈,老夫一生愧事甚多,知道你不會認我這個爺爺,可是老夫此時做這件事情,隻希望你離開這裡之後,能去扶桑城東皇家陵園,拜祭你父親一次!所有的罪孽都是老夫所犯,可你父親深愛你的母親,一生之中,清白如紙,斷然不會辱沒了你!”
“癡心妄想!”冥烈還未答話,底下己經傳來鈴舞尖刻的譏諷,同時傳來巨大的鐵鍊晃動之聲。想是鈴舞發動了攻擊,可是楚言不知道使了什麼方法,竟然避開了這一擊。
死守在蓮台機關這一側,楚言喘息着看着鈴舞,忽然從懷中掏出一顆龍眼大小,黑糊糊的彈丸,疲憊說道:“鈴舞,這四十餘年的事情,皆因你我二人而起,如今,便由你我二人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