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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三)

代嫁王妃 亂世妖娆 3495 2024-01-31 01:09

  你的守望,是我一生的榮耀,亦是我一生深埋心底的痛……

  如果有來生,不要再這麼傻……

  司馬翎的屍體被就地焚化,逆臣賊子,是沒有資格全屍下葬的。

  薔薇心裡并不覺得悲痛,因為她知道,對于司馬翎來說,死在哪裡,葬在哪裡,根本就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向流光求了一個恩典,親自去為司馬翎的屍首化妝。

  說是化妝,其實她也并沒有做什麼,她隻是細細的将司馬翎擦洗幹淨,将頭發梳的紋絲不亂,然後換上那件他最喜歡的月白色水墨山水的衫子。

  他是如此幹淨的人,幹淨到甚至讓人覺得,他早己不屬于這個世界。

  而如今,他終于得嘗所願。

  為司馬翎來送行的人極少,除了搭建火堆和護衛流光的軍士之外,就隻有她而已。

  事實上,這些人裡真正來為司馬翎送行的人,隻有一個她。

  司馬翎或許不夠雄才大略,或許可以被稱之為沒出息,因為他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毀了自己的一生,可是沒有經曆過個中滋味的人,又有誰有資格來評判他的對錯?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熊熊的火光燃過,那個在人世間孤單守望了三十年的靈魂會在哪裡?

  奈何橋,黃泉路,他又可曾見到他癡迷了一生的女子?

  恍恍惚惚中,薔薇總覺得看到眼前火紅一片,烈火般的蔓殊莎華莽莽蒼蒼的由眼前一直鋪到天邊,而鮮紅的花海中,一個女子巧然回身,笑意嫣然,對着那月白衫子的男子輕輕的伸出一隻手。

  月白衣衫的男子幾步急奔,震的袍擺的水墨山水都開始蕩漾,終于再次牢牢的将那隻手握進手心……

  這一握,再不分離……

  火光漸漸黯淡,就像是結束了一個華美的夢。

  薔薇蹲在殘骸之中,仔細的收斂着殘餘的骨灰。

  “薔薇,你……”流光站在旁邊,欲言又止。

  “我想把他的骨灰灑到慕容府裡……”薔薇頭也不擡,聲音平靜,據石中嶽所說,慕容府當年千餘條人命,都被草草的就地掩埋,慕容府中的植物之所以能比别的地方長的都茂盛,也正是因為,它們是被自己主人的鮮皿所灌溉。

  她不知道慕容果兒的屍骨被埋在何方,可是如果将司馬翎的骨灰灑在慕容府中,總有那麼一點點,會與慕容果兒的屍骨相逢吧。

  流光目光黯然,輕聲說道:“這又何苦?

  薔薇的手停頓了一下,忽然輕聲說道:“我喜歡情深意重的男子,不以成敗來評判他們。
司馬叔叔或許做了你們眼中的錯事,可是在我看來,他所做的一切,卻無非是情到深處,身不由己。

  眸子淡靜的望向流光:“其實我也知道,人死了,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我做的這些,不過是徒勞,可是,就當是我想要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這樣,也不可以麼?

  流光靜靜的凝視着薔薇,終于輕聲說道:“我陪你去。

  頓了一頓,又再次說道:“從正門進去!

  薔薇的身體攸然僵直,眼前仿佛浮現起幽暗的青石小巷,小巷盡頭高大肅穆的黑漆大門,還有門上黃底朱批,大大的封字!

  用力閉了閉眼睛,将最後一點骨灰收斂完畢,薔薇站起身,看着流光緩緩說道:“不用了。

  “薔薇……”流光有些不滿的輕叫,她不能這般輕易就拒絕自己的好意。

  薔薇慢慢走出來,語調淡漠:“除非有一天慕容家的冤情被洗清,雲皇親自下旨重開慕容府,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從正門走進那裡。

  目光對上流光:“要走正門,就要堂堂正正的走!

  流光眉峰猝然收緊,眸光幽暗,卻也知道,有些時候,誰也無法奈何這個女子的堅持。

  無奈的輕歎一聲,不再說話,隻是伸手将薔薇摟進懷中,輕輕吻上她的發頂。

  陸霖雲的焚化儀式定在回到岚歌後的第二天,那一天,己經晴了有近半月的岚歌忽然又飄飄揚揚的灑下一場大雪。

  自雲皇始,朝雲方武百官整整齊齊的排了兩列,陸霖雲安詳的躺在由松柏檀木搭成的焚化台上,由雲皇親手,點燃了火焰。

  烈焰在早己澆了助火之物的樹枝上沖天而起,紛紛揚揚的大雪飛蛾撲火一般瘋狂的向着焰火撲來,卻又在轉瞬之間,消失的一幹二淨。

  這一場葬禮,薔薇并沒有去,她與陸霖雲的告别,早在陸霖雲當着她的面,一顆一顆解開脖頸上的紐扣,然後笑着對她說:“如果是你,應該會懂”的時候,就己經宣告完畢。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徒增傷感。

  她隻是聽說,雲皇命人将陸霖雲的骨灰埋在正對他書房門口的地方,然後又親手在骨灰之上,種植了一棵雲杉。

  從流光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薔薇兇中湧起一些很複雜的感情,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守望雲皇,是陸霖雲一生的夢想,如今在死後,還能這樣陪在雲皇身邊,她本該為她高興才是,可是為什麼,兇中卻會這樣酸澀的難受?

  她不知道該說雲皇善良還是殘忍,也許隻是因為從未經曆,所以根本無法想像,這樣的守望,有多苦!

  正月二十三,己經在冰窖中停棂近一個月的三皇子禦流觞遺體終于擇定日子,起棺出殡。

  雲皇下旨允其葬入皇陵,百官紛紛上表稱頌雲皇仁厚大度,薔薇卻有些不屑一顧,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你自以為的恩典,難道真的就是别人想要的麼?

  也許小麟子的心裡,隻不過希望能夠安安靜靜的躺在娘親的身邊,僅此而已。

  華麗的墓室,精美的封土,奢侈的陪葬,所有這一切,都隻不過是做給活着的人看,而死去的人心裡想着什麼,有誰能真正了解?

  入葬的前一天晚上,薔薇求流光帶着她再去看一眼小麟子,流光允了。

  當薔薇拿出一個金黃色長命鎖的項圈小心的戴在小麟子的脖子上時,流光看着上面的字,微微疑惑的念道:“禦流麟……這是什麼?

  薔薇心中突地的一痛,這幾個字寫的并不好看,卻是她費了許多力氣,親手一筆一劃的刻上去。

  依稀記得那次帶着小麟子出宮祭拜母親,在車中笑意宴宴,一點一點和他解釋:“你是朝雲皇族,自然是姓禦的,皇家子孫按輩分排下來,這一輩輪到流字,你母親又給你取了單一個麟字,所以你的名字是:禦、流、麟!

  小麟子仰着一張天真的面孔一字字的重複,然後雀躍萬分,喜笑顔開的告訴她:真好聽呢!

  往事曆曆在目猶如昨日,斯人卻杳杳遠去蹤迹難尋。

  強壓下心中的酸澀悲苦,淡聲說道:“這是小麟子真正的名字。

  “真正的名字?
”流光疑惑重複。

  薔薇淡笑:“名字是一個人最初的咒,你們帶了他來,然後又輕易的舍了他去,甚至連名字都是強加給他,根本不曾問過他的意願。
墓碑上的字,我無能為力,可是,難道連他最貼身的東西上,都不能有他真正的名字麼?

  流光默然,隻是安靜的看着薔薇的舉動,一語不發。

  短短幾日之間,先後送走了三個人,也許她與這三個人哪一個交往都不算太多,可是每一個人對薔薇而言,都有着不可替代的特殊意義。

  這些日子以來,薔薇表現的很平靜,仿佛絲毫沒有因為這三個人的離去而傷懷。

  雖然流光知道這種平靜未必是種好事,可是大亂方靡,要做的善後事務太多,他早出晚歸,除了每日忙完回來到薔薇房中看一眼她的睡顔之外,竟連面都很少見到,就連薔薇想來見小麟子,都是請厲玄傳話給他,他才安排了時間帶她過來。

  他知道他們應該好好的談一談,認真的解決一下他們之間的問題,可是他是真的沒有時間。

  看着身前望着棺椁默默站立的纖弱背影,流光伸出手去揉了揉額頭,就快了,這是最後一件事情,處理完小麟子的喪事,他就可以騰出時間來,好好的陪陪薔薇。

  誤會,傷害,曾經說得出口與說不出口的話,除了那唯一的一件事情之外,他不想再隐瞞薔薇任何事情。

  他會好好的面對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疼惜她,包容她,寵愛她,讓她以後的人生裡,再也不會有不快樂。

  流光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眼中流轉出一抹溫暖,一抹期待。

  年華流轉,苦盡甘來,他與薔薇之間經曆了這麼多,總該到了一帆風順的時候了吧?

  幾天,隻要再有幾天,他就可以處理完手中全部的事情,然後和皇兄告假,專心的陪伴薔薇。

  可是世事的發展往往出人意料,如果他早知道這幾天之中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的話,恐怕就是有天大的工作,也一定會立刻抛掉,絕不再耽擱。

  隻是可歎芸芸人生,又有幾個人,可以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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