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太陽高懸在空中,一眼望去,遠遠的視線裡白茫茫的一片,什麼景緻也看不清。越野車在黃土上緩慢行駛,車子颠簸的厲害,車廂裡男人在越過一個土坡之後,小心的看向用外套蒙着臉睡覺的人,生怕驚醒了她。
外套下聳動了幾下,梁駿馳舔舔幹裂的唇瓣,正要說話,卻聽外套下傳出一個綿柔細軟的聲音。
“到了沒?渴死了。”
梁駿馳笑笑,拿起腳邊的礦泉水,隻剩下半瓶了,還是瞞着隊裡的人悄悄藏起來的。此時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也不怕人說他中飽私囊、假公濟私之類的。
“喏,先喝這個,馬上就到了。”
大大的男士工裝外套一下子被推開,露出下面一張精緻漂亮的臉,神情雖說是憔悴,唇瓣也一樣幹裂了,但并不難看出主人原本有着傲人的美貌,隻那嘴角兩點梨渦,就俏皮的充滿了活力。
袁夢一把抓過梁駿馳手中的那半瓶礦泉水,琥珀色的瞳仁霎時點亮了,擰開瓶蓋仰起脖子就往嘴裡灌,嗓子眼發出咕咚咕咚的吞咽聲。
不過,她可并不是那麼自私的人,喝了兩口就停下了,舉着所剩無幾的兩口水遞到梁駿馳跟前。
“給你,你也喝一點兒。”她的話是說的極為禮貌,充分發揚了團隊裡互幫互助的精神,不過,她那明顯不舍和一副咬斷了牙齒和皿吞的凜然表情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梁駿馳了然的沖她笑笑,搖搖頭:“都喝了吧,我不渴。”
“那、那、那……是你自己說的啊!不是我說的啊!我可是讓你喝了啊!”袁夢還在客氣,可眼睛卻死盯着那瓶水,仿佛還在同自己的良心做着掙紮。
梁駿馳一偏頭,靠近瓶口:“好吧,那我……”
瓶子從他唇邊迅速移開,一擡頭,袁夢已經再度揚起脖子,将最後的兩口水送入了口中。喝完,将瓶子遞到他嘴邊,笑嘻嘻的說:“給你!”
梁駿馳一愣,随即笑了:“你啊!”大掌撫上她的頭頂,輕揉了兩下,女孩朝着他吐了吐舌頭,俏皮的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細碎的貝齒。
車隊搖搖晃晃,沒多會兒,袁夢便又睡着了。
幸而她睡着了,不然她若是清醒的經曆了三個小時的車程,一定又會在梁駿馳耳邊喋喋不休的叫喚:梁駿馳你這個騙子!
在三個小時之後,車隊終于到達了目的地,總算是從那一段惡劣的環境中離開了。和大城市比起來,這裡的環境自然算不上好,但比起三個月來的餐風露宿,這座小鎮相對而言,是要好太多了。
袁夢是在梁駿馳的懷裡醒過來的。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在做夢,這座椅,怎麼就變得這麼軟和呢?還不自覺的蹭了蹭,滿足的哼了哼。
不過,她是那種睡眠并不深的人,立即意識到不對勁,一睜眼就看見梁駿馳帶着胡茬的下颌。
古墓發掘現場,條件比較艱苦,梁駿馳原本就是絡腮胡,長久沒刮胡子,消減了他身上那種溫潤的書生氣,多了幾分狂野。
“醒了?”感覺到懷裡的人動了動,梁駿馳低下頭朝着懷裡的人兒淺笑。
聞着他身上濃重的男性氣息,袁夢低下頭輕聲應到:“嗯。”低垂着腦袋,将臉頰埋得深深的,生怕讓他看見自己臉上有什麼可疑的神色。
她才不會傻到以為臉頰發燙,是因為天氣太熱。
“我……自己能走。”她拽拽他的衣襟,小聲的開口。
“噢,好。”梁駿馳并不堅持,将她放在地上,自己超前先走了。
袁夢站立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嘴角的笑裡,有一絲牽強。
“怎麼了?快走啊,先洗洗,安頓一下,晚上帶你去吃好吃的,你不是嚷嚷着一個月沒過正常人的生活了嗎?”
梁駿馳言語自然,并沒有因為方才那個暧昧的擁抱而現出一絲的尴尬。
袁夢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不夠爽快,點點頭,跟了上去。
兩人各自回了房,袁夢的房間就在梁駿馳的隔壁。她不是隊裡的人,隊裡的人都知道,她是梁駿馳的未婚妻。
站在花灑下,溫熱的水澆在袁夢身上,想着隊裡關于他們的議論,她癟了癟嘴,苦澀的笑笑。
未婚妻嗎?梁駿馳也是這麼說的,可是究竟是不是呢?也許是吧。
不想去想那些煩人的事,洗去一身的疲憊,裹上浴巾走出了浴室。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聽門鈴聲響起。
這個時候,除了梁駿馳也沒有旁人了。
“等會兒啊,我換衣服。”
“沒事兒,你慢慢來。”梁駿馳靠在門上,體貼順從的聲音讓袁夢原本慌亂的動作平緩下來。
梁駿馳對她好,是真的好。雖然她的記憶裡關于他也是一片空白,但有的時候,她會從心底裡泛上來一種遏制不住的心痛和酸楚――是和他有關嗎?
她問過梁駿馳,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梁駿馳笑笑,說他曾經是個混蛋,傷害了她,所以老天爺懲罰他,讓他從她的記憶裡消失了。
袁夢想象不出,這麼一個事事都以她為中心,她說東邊,他絕對不往西邊瞅一眼的男人,究竟是怎麼傷害了她?
就算是吧,大概也是迫不得已的。
沒有了關于他的記憶,對于兩人曾經是未婚夫妻的關系,她也做不到坦然接受,何況,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樂樂。
想到樂樂,袁夢苦悶的心露出一絲甜蜜的喜悅。
套上T恤牛仔,拉開門,梁駿馳靠在牆壁上,頭一偏,笑說:“走吧,咱今天不跟他們一起,我給你開小竈!”
“這,這合适嗎?”
“有什麼不合适?給我媳婦兒開小竈,礙着誰了?”梁駿馳調侃着,感到身後的人并沒有跟上來。
看來,是自己的話語又造次了,無心中又給了她壓力。
“我開玩笑呢?不喜歡,我以後不說了。”梁駿馳在心裡罵自己沒用,堂堂一個大男人,隻要看到她有一點的皺眉頭,他就完全沒轍了。
就是見不得她不好,就是他自己,也不能給她一點兒委屈受。
梁駿馳家,袁夢從來沒去過。當然了,以前的袁夢可能去過,不過,她并不記得了,她是猜的,兩個人既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應該是去過梁家的吧?
梁家在A市,那可是顯赫的一族。
袁夢念研究所的同學裡有喜歡看偶像劇的,裡面就總上演貴公子和灰姑娘的悲情戲碼。
她也曾想過,以梁家的地位,梁駿馳又一再說他傷害過自己,那麼他和她曾經是不是就像那些狗皿劇裡演的那樣,是被長輩拆散的一對?
這話,她隻是在心裡想過,并不敢當面對梁駿馳講。關于過去,梁駿馳隻字不提,她隐約明白,他并不想提。所以,她不問,從來不問。
飯店裝修得不錯,在這小鎮上算是高檔的了。梁駿馳選這裡,是因為這家的菜比較清淡,袁夢正準備開始透析治療,飲食上尤其需要注意。
她這次偷偷跑來隊裡,他就已經很生氣了,這裡條件艱苦,實在不是她一個女孩子該來的地方,更何況,她又是這樣的身體狀況。
點菜的時候,梁駿馳也沒征詢袁夢的意見。其實她還算是聽話,也知道自己的身體不是鬧着玩的,不過這些事梁駿馳做習慣了,并不覺得突兀。
服務員填了單子,下去叫起菜。
梁駿馳掏出手機說:“樂樂給你打電話了沒有?”他低着頭翻着手機,反到其中的一頁,點開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