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澈和袁夢回到A市的時候,梁駿馳還沒有回來。隻是三天的時間,梁駿馳那邊的事情顯然還沒有忙完。
韓澈回到A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袁夢去了醫院。
袁夢覺得韓澈似乎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去了一趟巴厘島,怎麼覺得他在對待二人的問題上,态度轉變了許多?
原先他多少顧忌着梁駿馳,那是他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他和自己在一起也總是遮遮掩掩。
可這次回來,不一樣了,韓澈對自己的好,變得明目張膽。
在醫院裡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有專人陪同,韓澈依舊寸步不離的跟着。所有檢查在一個小時之内,必定奉上結果。
讓韓澈意外的是,邵恒回來了,結束了兩年的義診總算是回到了醫院。
所以,當天的檢查,毫無疑問也是由邵恒全權負責的。邵恒在看見袁夢的第一眼,就表現出了驚疑之色。
但在整個檢查過程中,他卻是表現的異常冷靜,一句話也沒有說,沒有問。在等待最後一項檢查結果的時候,邵恒才聳了聳肩膀,指着緊閉的診室的門,問韓澈。
“韓總,我沒看錯吧,這是您太太嗎?”
韓澈一歪頭,薄唇揚起得意的弧度:“當然!”
隻可惜,韓澈的得意并沒有持續多久。
他端坐在邵恒辦公室的對面,就和多年前,他從他手裡拿過那份DNA報告時的姿勢一樣。
不同于那一次,邵恒手中的紙張是厚厚的一沓子,還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已經是換了幾換。
一開始是有些訝異,而後又變得凝重。
“有屁快放!磨蹭什麼?”韓澈看得心煩,從口袋裡抽出一根煙,遞到嘴邊點燃了。
他并沒有多大的煙瘾,但在這種時候,他需要一點尼古丁的安慰,雲蒸霧繞中,多少能緩和他此刻焦躁的情緒。
“五年過去了,您太太的身體狀況,算是維持的很好,真的……很不容易,有現在這個狀态,看來是被照顧的很好……”
韓澈擰緊了眉,照顧的很好?應該是的吧,駿馳費了那麼大的心思……又怎麼會對她不好?
“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開始惡化,而且,估計的沒錯的話,從失明開始将急速惡化,找到腎源,迫在眉睫!”
“媽的,淨給老子說廢話!”
手上的煙還沒燃盡,韓澈手掌一收,狠狠的将其在掌心握緊、撚滅,那一點子火星熄滅的瞬間,狠狠的灼痛了他。
他讨厭這個“但是”,“但是”後面,總不會是什麼好話!
“您看,您曾經終止的那個慈善項目,是不是需要……”邵恒上揚的語調,帶着試探的口吻。
韓澈果斷的接過話頭:“重新啟動,需要多少錢?明天我讓财務轉賬。”
掌心朝着煙灰缸松開,有燃盡的煙灰,也有尚未燃燒的煙草,狼狽的散落其中,淩亂而頹廢。
“如果是親生母親,是不是匹配的幾率很大?”韓澈眯起眼,想起絲束療養院的邵婷。
邵恒點點頭:“那是當然,親屬自然是幾率大很多,不過……”
他略帶疑惑的望向韓澈,他這話裡的意思是聶真真還有親人?當年,他不是說沒有嗎?這無端端的從哪裡冒出個親生母親?
韓澈淺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掌心,除去殘留的煙灰,沖着邵恒詭異的一笑:“你别管,明天我把人帶來,你好好查查,這個人是不是可以。”
邵婷在第二天被帶到了醫院,接受了檢查,當然這些都是瞞着袁夢進行的,結果并沒有當天出來,還需要等兩天。
袁夢現在需要做的是,養好身體,在腎源找到之前,她必須開始接受透析治療了。
根據那天的檢查結果來看,她還有些指标達不到,必須要經過調養,才能經得起反複而漫長的透析治療。
韓澈在公司樹立的形象,一向是工作狂,尤其是這幾年。這當然也跟他不常回家,又吃住在公司有關。
但最近,公司上下都發現,總裁也開始翹班了,而且“情況很惡劣”。
早上不到九、十點,在總裁辦公室裡絕對見不到人影,秘書的咖啡沖了一杯又一杯,最後還是倒掉。
中午短短的時間,他也總是往外跑,有的時候下午還會來一趟,但還沒到五點,他一準已經不在辦公室。有的時候,下午幹脆那就是不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公司關于韓澈和袁夢的傳聞就越來越多,版本多是博學的袁夢博士,把喪妻的韓總迷得五迷三道,大有坐正“後宮”的架勢。
這話當然也沒有冤枉韓澈,這些天,韓澈翹班都去了哪?自然是袁夢家裡。
先是辭退了梁駿馳給袁夢請來的那個幫傭,又給家裡的設施做了處理。
韓澈明白在梁駿馳回來之前,就這麼登堂入室很不合适,不管梁駿馳和他之間誰對誰錯,有些話,沒有說開,說起來總歸他還是有失坦蕩。何況,樂樂周末也會回家來住。
所以,韓澈也沒有和袁夢同房,隻是将客廳那張小沙發換了張大的,為了防止袁夢撞到,特意擺在了靠牆的位置。
韓澈這時候,總算是明白了梁駿馳的良苦用心。
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注意到這裡全部打通的設計風格,梁駿馳是一早知道袁夢會有看不見的這一天。
韓澈并不想把自己對不起妻兒的責任推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但梁駿馳的所作所為,的确是讓韓澈郁結在心。
他盡量抽出時間來陪着袁夢,但在飲食上,韓澈承認,他不能跟梁駿馳相提并論。
原本是想請個好一點的幫傭,仔細考慮之後,将家裡的陳嫂帶了過來――她做的東西,應該更袁夢的胃口。
陳嫂那麼老實本分的一個人,在看到袁夢的時候,也驚訝的長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幸好袁夢眼睛看不見,對此也不能做出任何回應。
韓澈吩咐她,不能在太太面前表露出一分一毫和過去有關的樣子,陳嫂忙不疊的點頭。
老實本分的陳嫂,在給袁夢做飯的時候,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不知道是年紀大了,還是得了沙眼,最近總是喜歡流眼淚。尤其是看到總裁将太太抱在懷裡,小口小口喂着飯菜,吹着湯送到嘴裡的時候……
“好吃嗎?”
韓澈抽出紙巾給袁夢擦了擦嘴,她笑着點點頭,伸出舌頭舔了舔,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你從哪裡請來的阿姨?手藝真好。”
“嗯,是家裡多年的幫傭。”你一直都喜歡她做的飯菜,你忘記了所有的事,味覺還是一點都沒變。
吃完飯,兩個人手拉着手在小區裡散步。袁夢沒有拿導盲杖,兩手牢牢的捧着韓澈的胳膊,慢慢的挪動着步子。
春天真正是來了,夜晚裡走着,兩人都沒有穿大衣,還有些細細的風吹過來,也不覺得冷。
“冷嗎?”
袁夢搖搖頭,韓澈的手握住她的時候,她依舊乖巧的塞到了他的西服口袋裡。
身邊有人經過,清脆的高跟鞋踩在地磚上咚咚的響聲,突然頓住了。
“袁博士,散步啊……這位是?”相貌普通的中年女子,停下來和袁夢打招呼,眼睛不停的打量着一旁的韓澈。
袁夢聽出她的聲音,是住在她樓下的住戶,于是微笑着點頭:“嗯,是啊……這是我……男朋友韓澈,韓澈,這是我樓下的曲阿姨。”
被叫做曲阿姨的中年女人立即滿臉堆笑的同韓澈打招呼,韓澈顯得有些生澀,被動的同她周旋了兩句,看着她離開,才放松似的吐了口氣。
回頭看袁夢抿着嘴笑,摸摸她的小臉笑到:“又笑什麼?”
“你很緊張是不是?”袁笑的像隻小貓,鬼鬼祟祟的樣子,機靈勁一點不遮掩。
韓澈摸了把額上的細汗,确實好像是……有點緊張。
七八點鐘,結束散步,兩人渾身暖烘烘的回到公寓。陳嫂已經收拾好了,由韓宅的司機接回了韓家,第二天一大早才會再來準備早飯。
韓澈給袁夢放好了水,她在裡面洗,他就在外面給她找衣服。
袁夢洗好了之後,會在門上敲兩下,韓澈會拿着浴巾進去替她擦幹身子。開始第一次韓澈這麼做時,袁夢還推拒着,說她完全可以自己來。
可是韓澈說:“這地上太滑,你乖乖的站在那裡,我不動你,隻是幫你擦幹身子,換上幹淨的衣服和拖鞋。”
袁夢紅着臉由他伺候,他果然規規矩矩,什麼也沒有做。
身上殘留着水汽和沐浴液的芬芳,接受着韓澈萬般的呵護,袁夢突然有種錯覺:似乎,他們已經這樣相愛着很久很久。
而事實上,他們不是認識了才一年不到嗎?
她搖搖頭,覺得自己是太幸福了,産生了幻想。勾住韓澈的脖子由他抱着出了浴室。
韓澈泡了牛奶,涼到剛好的溫度,才遞到她嘴邊,那種細微之處的體貼,讓袁夢有一種眩暈的感覺,終究忍不住感歎。
“韓澈,我總覺得,我們好像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一樣,呵呵……”說完,自己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笑了。
她看不到韓澈眼中驟然黯沉的神色――真真,我們的确是多年的夫妻了,從我認識你,到現在,就快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