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安的話音一落,天樞等人紛紛擔憂起來,不由得幫着越景玄說話:
“林帝師,我家王爺不是算計,而是真心求娶郡主殿下。”
“呵,我怎麼不知道隻是求娶,就直接将聘禮送過來了,難道是我聽錯了?”林自安嘲諷一聲,氣息冷然、目光如冰。
越景玄扭頭,眼神滿是威懾:“都退到一旁,若是有誰敢再亂說一句話,全部逐出去!”
“是,主子。”
越景玄重新跪好:“請爺爺責罰!”
慕雲岚不由得屏息不敢發聲。
“好,既然你同意了,那麼就按照林家的家規執行!”說着,他抓起荊條,對着越景玄的後背狠狠地抽了過去!
“嗯……”越景玄悶吭一聲,身形不由得向前一歪。
慕雲岚也随着他的動作一顫,皇叔今天的做法,為的是征求爺爺的同意,所以這個時候,即便是她如何心疼,都不能出聲打斷,不然,皇叔的一番計劃都全部白費了。
越景玄跪直身體,看到慕雲岚心疼的眼神,不由得對着她微笑,兩人互相注視,一股無言的默契在交彙的眼神之中流淌,讓他們體會到彼此的心意。
後背上的疼痛被心中的甜蜜沖散,越景玄第一次覺得被打也能如此甘之如饴。
林自安下手既快又狠,沒有絲毫的留情。
越景玄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常服,夏季的衣衫又單薄,兩荊條抽下去,後背上已經有皿迹滲出來。
天樞等人看的心頭發顫,越景玄在他們心中就是神,隻要他一句令下,哪怕是讓他們去死,他們都毫不遲疑,如今,卻隻能看着他受罰。
林自安一直抽了二十下,才停動作,将染了皿的荊條遞給林權:“我林家家訓不多,你隻要記住我方才說的第一條,就是不論什麼情況,都不許算計我自己的親人!明白了嗎?”
越景玄點頭:“是,景玄記住了,多謝爺爺教導。”
見他神色坦然,并沒有絲毫的怨怼,林自安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一些:“好,雲岚,将甯安王扶起來,讓人來幫他上藥。”
“是,爺爺。”慕雲岚連忙上前扶起越景玄,幫他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珠。
越景玄展顔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此時,他的後背火辣辣的疼的厲害,可是心中的滿足感卻一層層沖入心間,讓他覺得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天樞等人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的笑容,有的人心中暗暗發酸。八年前,主子還是個年幼的孩童,他們陪着主子一路走過來,見慣了他淡然、冷漠的模樣,像今天這般真心實意的笑容,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他的臉上。
就如同天樞當初說過的,主子心中的仇恨太重了,失去一切的痛苦、整日面臨死亡的絕望,一層層的壓力如山嶽一般壓下來,總有到他承受力極限的時候,到時候,誰才是他的救贖?
他們應該感謝慕雲岚的出現,這位樂平郡主,就如同一道光,給越景玄的世界點燃了一盞燈、照亮了一束光,哪怕微弱的很,也足以讓他瀕臨崩潰的時候,得到一絲慰藉。而這樣的光亮對于越景玄這樣的人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林權已經站到了門口,對着天樞等人行了一禮,而後招了招手,一排排林家的下人上前,将天樞等人替換下來,将地上的箱子擡起來。
林權站在台階上,手中拿着禮單,揚聲指揮着下面的人,猶如一個指點江山的大将軍。天樞一開始還不以為然,然後漸漸的發現,這個林權并不是簡單的吩咐一聲将東西擡下去,而是一批批、一片片的讓人向下擡,并且還是擡往庫房不同的地方。
剛剛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難道他就已經記住了所有箱子裡的東西,并且直接将東西分了類,直接擡下去放入庫房,把整理歸類的時間都省下了?
天樞覺得不太可能,不由得轉頭看向天璇,卻看到他正神色欽佩的看着林權,頓時讓他确定,自己剛剛的猜想,是對的。
真是想不到,僅僅是一個管家,就有如此強的能力,不愧是帝師府,果真是卧虎藏龍。
房間中,林自安讓人幫越景玄上了藥。這個空檔,林權已經讓人将東西都擡下去了,整個過程流暢迅速,仿佛訓練過無數遍一樣。
天樞等人還沒有感歎完,就看到有人捧了一套男子衣衫過來,恭敬地遞給林權查看。
林權點點頭,矜持又輕蔑的從天樞等人的身上掃過,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親自端着托盤走進了大廳後面的隔間。
天樞等人愣了一下,而後隻覺得心中仿佛被巨石碾過,所到之處都碎成了渣渣。剛剛那件衣服,應該是給主子換的吧。
從主子挨打到現在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這個林權一邊指揮人收拾東西,一邊還讓人準備衣服……
而他們這些自诩最了解親近主子的下屬,完全忘記了主子還要換衣服這件事情。
今天是主子嫁出去……咳咳,搶親的大日子啊,如果一會兒主子上完藥出來,發現還是隻有那件皿糊糊的衣服能穿,那畫面,隻是想想就覺得一股涼風從心中吹過,冷的讓人打寒顫。
不多會兒,越景玄上好了藥,換了衣服走出來。天樞特意的查看了一番,那衣服同樣是白色,雖然款式和花紋不同,但是無一處不合身,衣料、剪裁也皆是上乘,一點也看不出是匆忙準備的。
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越景玄坐到了座位上,身後一隻柔軟的墊子恰到好處的支撐了他的身體,讓他立刻放松了很多,唇角不由得揚起一抹笑容。
天樞等人離得遠,但是眼神卻都是一頂一的,自然看到了那隻被管家林權放置好的軟墊,他不由得看向林權,突然有種揮之不去的危機感。
林帝師有名,林家的下人也都是一等一的,以後樂平郡主嫁過來,自然會帶着林家的下人,那麼他們這些屬下,該不會隻能做些打打殺殺的工作了吧……
林權瞥了一眼受到打擊的天樞等人,露出一道謎一樣的笑容:想我林權管理林家幾十年,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差錯,這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嗎?林家的下人成百,但是管家隻有我林權一個!因為什麼?自然是因為對主子無比的貼心和忠心!
你們這些人還差得遠呢!
越景玄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不由得一頓,杯中的茶水已經換成了花果茶,品嘗一口滿口生津,果然,成為了林家人,這待遇真是不一樣。
看林自安要開口,林權帶頭走出了房門,這一次将房門直接關上了。然後,他回頭看了看天樞等人,對着他們揮揮手。見他們不明所以,不由得皺眉,這群人真是欠調理:“諸位兄弟,主子們要談話了,我們到旁邊去喝口茶吧。”
“……好。”天樞愣愣的跟着林權走到一旁,下意識的學者林權的動作,他總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了一個新的目标,那就是成為主子最貼心的奴才,至少要比林權做事貼心。
大廳中,林自安看了看越景玄:“你今日可怪我心狠?”
“爺爺這樣做是為了雲岚,我心中萬分佩服,還要多謝爺爺幫我彌補差錯。”今日他的行為縱然讓林家不得不同意将雲岚嫁給他,但同時,也未免讓别人看輕了雲岚。
畢竟,按照大雍國的禮節,談婚論嫁需要冰人說媒提親,三媒六聘一應規矩都不能少。他直接釜底抽薪,強搶了雲岚做王妃,别人不知情也就罷了,知道内情的,定然覺得這樁婚事草率,顯得他不重視雲岚。
如今,林自安将他打了一頓,用一身傷将雲岚的地位生生的提高了,若是他不在意雲岚,怎麼會願意承受一頓毒打,堅持不退縮?這樣,再也沒人敢輕賤于她。
林自安點點頭:“你能想明白,老夫就放心了。”雖然讨厭他的詭谲心思,但不得不承認,他比林晔那小子要聰明,簡直是一點就透。若是換作旁人,怕早就被他的手段三兩下哄住了。
越景玄輕輕地搖頭,敬佩的看着林自安:“還是爺爺想得周到。”
“你如今身份敏感,今日的一番作為,定然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如今雲岚身體不好,不能受到驚擾,所以,你要将所有的波瀾都給她擋在門外,可做得到?”
越景玄起身,對着林自安鄭重行禮承諾:“是,爺爺放心!”
“嗯,回去好好準備東西吧,雖然匆忙,但是該有的東西必須有,少一樣,我也不會讓雲岚嫁給你。”
“爺爺……”慕雲岚和越景玄同時愣住。
林自安闆起面容:“怎麼?沒聽明白我的話?聘禮我收下了,雲岚的嫁妝也是早就準備好的,既然決定要成親,那就幹脆的成,你們兩個為了彼此連命都不要了,聽到成親就怕了?”
“不,不怕!”越景玄猛地站起身,來回在桌案前面走了兩步,隻覺得一顆心就要蹦出來,“我這就去準備。”
慕雲岚也回過神來:“爺爺,這是不是……”太草率了?
“想想慕懷瑾。”林自安突然提到了這個人。
“慕懷瑾?他在天牢中好好地啊,也沒見有什麼事情……”慕雲岚還是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