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周城,齊王府,今夜,迎來一群不速之客。
十五匹戰馬,分别拉着三輛馬車。徐徐來到齊王府前,府門侍衛定晴一看,躬身前去跪拜。
天下,位及三公,封王賜侯之人,才能尊享五俊車架。這樣的曠世殊榮僅在周武王時期分封過,到了周宣王時期,便不在給予功勳卓著之人特殊的對待。
然,即便是隻有三公。那三公也是世襲勳爵,因此,大周能堪當此牛耳者,也隻有三個家族。
馬車停頓,駕車之人,都是四品的車胄将軍。可見來者的身份。
車胄将軍跳下馬車,跟齊府的守衛耳語一番,旋即,府門大開,齊王家丁小心翼翼的驅車,進入大院。
王府管家田金秋早已在堂前恭候,這個見多識廣,資曆豐富的老頭,此刻表現出彷徨,神情儀表上,還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三人的來曆,可做夢也不會想到,三公會同時登門,而且還是在齊王不在的前提下。
馬車上,分别下來三人。兩個年輕氣壯,英勇神武之氣撲面而來。另外一人,則是一個年逾七旬的老頭,老者燦然白發,卻是精神抖擻,不怒而威,周身上下散發出凜冽卻有刻意隐藏的殺氣。
那種殺氣,不是尋常氣息能比。殺氣,堪比紅雲,堪比皓月,堪比夕陽。是隻有沙場之上才會磨砺出來的氣息,隻有屍山皿海之中才能陶淬出來的氣質。
兩個年輕人下車,首先對着那個白發老者鞠躬,盡顯尊敬,聽他們逐一禮拜道:“散令升、南宮葉,拜見叔父。”
卻說,這兩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便是平西王,跟江夏王。地位跟齊王相平。
平西王散令升,為文王四友之一散宜生的嫡孫,屬地為鳳翔,因其鎮守的大散關是通往巴蜀的交通要道,故而散氏子孫時代受襲平西王大印。
江夏王南宮葉,為大周開國重臣南宮适的嫡孫,被世代封為江夏王。位列三公。
兩大王公,對一老頭頂禮虔拜,這老者的身份自是非比尋常。
老者名喚魏康,當今大周的輔國将軍,魏國公。為魏贲之子。魏康膝下無子,隻有一女。他的父親跟散宜生還有南宮适為同時代的風雲人物,這也正是兩位王公尊禮膜拜的原因之一。
魏康撫須笑道:“兩位賢侄,不必多禮。時光荏苒,想不到故人之後,都儀态萬千,氣勢耀芒,果不愧為大周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南宮葉恭道:“叔父說笑了,在您老人家面前,我等豈敢越俎代庖啊?叔父,裡面請。”
魏康也不謙讓,登堂入殿,坐與客席,南宮葉跟散令升依次入座。
守在殿門口的田金秋一臉無奈,這三個人不等他邀請或是拜谒,就各就各位,顯然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顧海棠正在廂房内描摹作畫,她被姬長空胡言亂語一頓哄騙,現在整顆心都放在那讓她覺得又愛又恨的黑騎士身上了。
她追憶自己的童年夢境,再跟畫卷上作對比,然後自己動手,繪制一幅精美畫軸,到時候,把禮物,送給……長空哥哥!
馬蹄笨重,車轍的滾動更是嘎吱作響,顧海棠放下紙筆,起身宣道:“小露,府内是否來了客人?”
小露推門而入,說道:“沒有啊,小主不會是聽錯了吧?”
“不會聽錯,車轍聲瘀而不沉,馬蹄聲疲乏窘困。定是車行百裡,或是近千裡,車馬勞頓所緻。”
聽着顧海棠的分析,小雅跑了進來:“小主,府裡來了不速之客。如今齊王不在,金秋管家讓我來叫你呢。”
顧海棠焦急問道:“是不是家裡來人了?”
“不是家裡人。兩個俊美的男子,還有一個老頭。”小雅說着,當她說道俊男的時候,臉蛋不禁然紅撲撲的。
“好了,告訴管家,讓他好生待客。我這邊去正堂。”
堂上,三人垂頭不語。
金秋管家親自端茶倒水,憨态可掬。他察言觀色,低眉俯首道:“三位公爵遠道而來,齊王府蓬荜生輝。卻不知所謂何事?”
散令升笑道:“管家莫要驚慌,我等在此,等候齊王。”
金秋管家歎道:“唉,齊王殿下已經出走三日,老朽派人找了三天三夜都沒有找到。他不知何時才能歸來啊。”
南宮葉打趣道:“齊王乃神龍爾,神龍見首不見尾,龍影難覓。他要去的地方,要是讓你們找到,那就不叫齊王喽。”
魏康笑道:“管家莫急,齊王殿下今夜必歸。”
散令升道:“沒錯,我世叔所言為真。我們便是得到齊王的龍吟傳訊,才連夜趕來來此彙聚。”
金秋管家聞言,大驚失色,急道:“齊王殿下出事了?”
不等三公回答,便有一道洪音喧踏而至:“本王能有什麼事,真是笑話。”話音未落,殿内已然掀起一陣狂風,風緊聲低,一連串殘影從大門閃入,再看時,寶座上一位貌勇的男子已經威然就坐。
齊王回來了!
“表哥!”大殿屏風後,一個曼妙身影如黃花魚似的,溜了進來。本來,齊王還有點龍威,看到來人之後,頓時成了一個耷拉着耳朵的小白兔,他茫然從寶座上站起。
顧海棠跑起來,跟一隻奔跑的小浣熊似的,衆人眼前一恍,就看到她一蹦三尺高,一個撲抱,就沖到齊王的懷裡。
壁咚!顧海棠一個小浣熊的懸空抱。
呃!
三位公爵跟金秋管家一臉愕然。金秋老頭的眼睛都快跌落在地了。她确認,那個人就是顧海棠,怎麼都無法相信。
齊王呆若木雞,他尴尬的對坐上的三位公爵憨笑着,表情要多苦逼就有多苦逼。
他目光淩厲的看向金秋長老,傳音入迷,抱怨說:“天呐,這個小霸王來了,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金秋長老無奈,心道:“殿下,那也得找得着你啊。”
“表哥,我還以為你不管我了呢。怎麼找都找不着你。人家還想,你再不回來,就不理你了呢。”顧海棠捶打着齊王的肩胛,怨言難平。
“呵呵,這……表妹,你先下來。你都這麼大了。還以為自己是小女孩啊。女孩子,要賢德淑慧,這般,成何體……唉喲……”
他說着,隻覺兇前肌肉一痛,卻是顧海棠臉紅脖子粗的掐他呢。
顧海棠何嘗不知女人應該保守童真,可她打小就把這個表哥當成她最親的人,激動之舉也可以理解。不過被齊王當面這般說,她羞愧之下,就出手報複,以維護她的自尊。
顧海棠松開齊王,嗔道:“哼,人家,不理你了。”說罷,便賭氣的轉入後堂。
如此小女人,天真無害,倒也出乎魏康的意料。他哈哈笑道:“殿下,此女豪爽卻有中原女人的羞澀,讓老夫猜猜,她是巴蜀後人。”
“沒錯,她是古神尊者之女,巴蜀古神尊者,便是本王的舅舅。”齊王如此說來,轉移話題,倒也化解了他的尴尬。
“小王多謝兩位王弟能來,更謝世叔,您年紀大了。長途奔襲,本王心中有愧,然,事态迫人,本王也隻能如此匆忙的行事了。”
散令升道:“元湛兄,你跟我們何須如此客套。你三天未歸,倒是發生了什麼事?”
齊元湛說道:“這三天倒沒什麼大事,我把巫山的蠻族給滅了。”
魏康臉上露出一絲訝然,他問道:“蠻王呢?”
齊元湛自責道:“讓那孽障給跑了,我沒想到他竟然修煉到隐秀境,力大無窮不說,還能随心所欲的藏于山石草木之中而無所循其形。”
南宮葉端茶,品茗,說道:“好吧。那你這次如此迫切的召集我們,是否朝内出了大事?”
“是啊。大事,天大的事。你們知道嗎?魯王出來了。”
噗……
南宮葉的一口茶,直接噴到地上。這個消息太勁爆,他難以置信的問道:“魯王還活着?”
散令升奇道:“魯王不是二十年前就殁了嗎?”
魏康忙着起身,他扶着靠椅,身形顫栗道:“元湛,到底發生了什麼?”
齊元湛走到堂前,說道:“魯王是殁了,可是他的兒子還活着。”
三人齊道:“你去巫山,便是救他?”
“不,是陸九淵救出來的。”齊王把自己見到姬長空的經曆說了一遍。
散令升郁悶道:“真是想不明白,你跟希淩雪以前是死對頭,怎麼現在反而幫其她來了?莫非她答應你的婚約了?”
齊元湛露出忌諱莫深的表情,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跟她并非死對頭,隻是追求的道路不通罷了,我們的目标是一樣的。就跟你們三位一樣。難道不是嗎?”
三人相對無言,齊王元湛繼續說道:“我們四位,是大周的上柱國,世代世襲的公爵。可是,不要忘了。我們的爵位是怎麼來的?當年我們的家主輔佐文王,之後幫助武王開國,開啟大周的巅峰世代。我們的先祖,因此被世人稱為文王四友,四大國公。”
三人臉上騰起動情之色。
齊王繼續說道:“當年,我們的先祖在武王面前起誓,要永葆大周盛世綿延,萬載輝煌。可是,我們并沒有做到,我們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