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嘶雷吼,暴雨傾盆。午夜,電閃雷鳴,打破了山莊的幽寂,也刺破了這裡的和諧。
霹靂如鎖鍊般的閃電,在天地一色的夜幕中,砸在地上。
院落内,依稀浮現出一道渾身輕豔的赤腳身影。那個人包裹在電光之中,在雨漣中走來,身上穿着一套透明的靈光面紗。
朦胧細膩的護盾遮了這個神秘來客的半邊身形,讓人無法看清真相。
神秘人身形飄渺,在雨中,腳不沾地。如一股風,若即若離,若隐若現。那層光盾滴水不入,所過之處,波瀾不驚。
房屋的門被微微的推開,清風徐來,幽靈湧現。
一絲輕薄的涼意,順着姬長空的後背席卷而上,他半睡不醒轉了個身,迎面朝門,忽覺面前站着一個人。
婆娑影綽,似鬼魅一般。
姬長空眨了眨眼睛,他确認自己沒有看錯。隻見那道似幻似真的影子動了動,似乎徐徐的擡手,然後,光波從那影子中間綻開,湛藍色的氣流如一片雲蓋,融于四周。
光照,改變了空氣的色彩,肉眼無法辨别的光點交織,蔓延。躺在床上的姬長空,瞳孔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他似乎看到了一片正在高速膨脹的星雲,很快這個星雲就占據了整個房間。
姬長空汗毛直立,如此神乎其技的光影,讓他立馬想到了三瞳蟒。他凝聲大喊:“關……”
那個關字哽在喉間,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就連全身都無法動蕩。
光層覆蓋,那雙光芒四射的眼球能夠洞察人心,看穿一切。随後,魅影拂袖,氣勁掠過。
姬長空渾身瑟瑟,徹骨凄寒。靈氣掠過後,他感到自己在那詭異的影子面前,全然成了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幾乎沒有任何隐私可言。
漩動的氣勁過後,姬長空發現,對方手中拿着靈海印的功法秘籍。
咿?那個人發出一聲輕盈瑞氣的猶疑。
惟妙惟肖,如莺如燕的女音,讓姬長空更加迷茫。
那個可怕的,能夠控制人體,攝人心魂的神秘人,打開秘籍,肆意的翻閱了幾頁。
旋即,目光如炬,隐含着嘲笑跟不屑的眸光,輕蔑的掃了一眼姬長空,而後,一甩輕紗,消失不見。
來去如風,閃爍無形。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哪裡還能看到神秘人的蹤迹。
轟隆隆,晴天霹靂,雨後尤涼。
舍内傳出一陣哀哀戚戚的疾呼:“關大哥,你醒醒。家裡遭賊啦!我……靈海印丢了。将來找人,我還指望它呢。”
緊接着,傳出關雲飛懶洋洋的聲音:“唉,失去的東西,其實從來都未曾真正屬于你,你就不必惋惜了。”
小院一片安和,陷入悲寂。
房門前,姬長空坐在門檻上,瞭望前往,怅然若失的愁緒繞上心頭。
次日,關雲飛留下姬長空,登峰淩,前去面社。
岐山境内的桑榆縣,一座隐秘的古老宅院,四周被灌木包圍,不時傳出去清脆的鳥叫,幽深而甯靜。青石鋪設的小道曲徑通幽,直達宅院的盡頭。
樹木森中,偶有流水潺潺之聲。花叢田内,又有閣樓亭亭玉立。這種亭台水鄉的建築風格,既有北方的大方跟簡約,又有南方的優雅跟深邃。
園中有湖泊,湖泊中又是小亭。站在亭中,放眼看去,山水一色,魚鳥一景。
亭子的正中間,一位須發皆白的遲暮老者正在對着面前的棋盤凝神苦思,他一心二用,獨自對弈。
他掌的黑旗,如今騎虎難下。被逼到了死角,之前的黑執手,一條蜿蜒長蛇如今被白旗接二連三的打劫。
他指間夾着一枚黑棋,猶豫許久,遲遲沒有放下。又像是壯士斷腕,痛心疾首的看着黑棋落入白棋的驚天大劫之中。
不多時,莊園的管家,一路小跑上來,輕聲說道:“老爺,賈長老來了,他正在外面候着呢。”
冉須老者起身,走到亭便,扶着圍欄,搖搖自語道:“沒有我的指示,他怎麼找上門來了?真是越來越不成體統了。”
“老爺,那拒了他?”
“讓他進來吧。去,看看他身後有沒有跟着尾巴。”
“是。”管家拱手,嚴肅的恭首退下。
老者捋了捋雜亂的頭發,從棋盤上端了一碟魚餌,閑雅的捏了一小撮魚餌投入亭下的湖中。水中泛起微波漣漪,魚兒八方齊至,盡先搶食。
老頭的臉上露出了慈善的笑容,那雙眼睛,卻是不露風塵,就像一口古井,用表面的平靜暗壓深邃,用内在的深邃,隐藏着暴虐的殺氣。
他身後的湖樓走廊間,一個中年人疾步趕來,尚未進入小亭,便稽首尊稱道:“侄兒拜見世叔。”
“管家,看茶。”老者頭也不回,灰色的瞳仁中,雷芒閃逝。
賈長老長跪不起,雙膝挪動,抱住老者的雙腿,給一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娘們似的,哭訴道:“世叔,禍事了。表哥殁了!”
老者聞言,眉宇間有電流擊過。眨眼間,就恢複了平靜。他反身,俯視着賈長老,問道:“是誰,誰下的毒手?”
“希淩雪!是希淩雪!”賈長老抹了一把眼淚,斷斷續續的把金瓯殿内發生的事情細緻的跟老者陳述了一遍。
他還沒有說完,老者拍欄怒道:“夠了!”
如雷灌頂,雷霆的氣勢盡數爆發,老者那枯朽無力的手,将欄杆拍斷,整座小亭劇烈晃動,湖心的魚群被驚,朝着四周潰散,就像一張網,從水中央輻射,線條起伏,覆蓋水域,能包容萬機,又能陰謀暗湧。
“廢物,不争氣的廢物。死,好。死的好啊!”老者竟然笑了起來,他看着波紋蕩漾的湖泊,突然出手,手腕一震,食指、中指跟拇指凝形如鈎,朝着水面抓去。
嗖……
三道波光指印掠過湖面,暗潮逆流,水波逆向旋轉,盞息間,湖面就深陷出一個巨大的漩渦。
成百上千的魚翻起了肚皮,那張巨大的流線網也被納入漩渦當中。
出雲斷戟,海納百川!
這門戰技世所罕見。名為‘出雲戟’,僅被少數部族跟沿海部落的方國修煉者說掌握。傳說是人魚的後裔所創,人魚擅使三叉戟,他們的後人就根據祖先的生活習性跟戰鬥技巧,發明出這等絕技。
在黎元世界神骨境的武者所創的絕技中,名标第四,屬于七大神武戰技之列。
施展出這麼一手,老者輕籲一口氣,他的肩頭出現了萦繞巫妖之氣的兩隻巨大的皿翼蝙蝠。
賈長老戰戰栗栗,再待下去,他的下場或許跟那些魚一樣。老家夥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深邃感。鬼才知道,他接下來會不會怒極生悲,狂笑後,生出涼薄的殺意。
“世叔,我這就幫表哥報仇。”賈長老起身,借故離開,當他快要走上浮橋的時候,老者隔空一把抓來,強勁的氣場直接把他定住,他身如僵鐵,無法前行辦寸。
隻聽老者說道:“你去找她,就是送死。”
賈長老答道:“她殺了表哥,已經讓杜蔺如開始接收表哥的地盤。用不了多久,她就會知道我跟表哥之間的關系,還有我跟南雲社之間的秘密往來。到時候,我也難逃一死。我不能坐以待斃。”
“哈哈,無知。”老者笑道:“賈似道,不要忘記老夫把你塞到西淩社的目的。你是西淩社的四長老,不會連自己身上的污漬都洗不清吧?”
賈似道聞言,腦力急轉。很快,他眼睛陡緊,促狹的邪光閃出,跟老者那雙充滿灰燼的眼神碰在一起。
賈似道嘿嘿的笑了起來,暗暗想到:是啊,西淩社内各行其職。杜蔺如隻是收地,而負責取證調查的人是關雲飛。我隻要找人結果了他,便可高枕無憂。
一念及此,賈似道躬身拜谒,作揖敬道:“世叔洞若觀火,明察秋毫。侄兒多謝師叔指點。”
“嗯。成大事者,需不計小節。”老者說罷,揮了揮手,不再多言。
賈似道心領神會,欣然退去。
老頭轉身凝視棋盤,撫須長歎道:“心魔如己,人,最難戰勝的就是自己。”
金瓯殿,書房中。關雲飛跟一隻蛤蟆似的匍匐着,他的頭埋在地上,臀部撅的老高。
縷玉的方桌前,希淩雪持筆正在一張圖紙上認真勾畫。在一側,堆砌着厚厚一摞奇形怪狀的地勢圖,她把地圖上的山川險地,都做上标記。
半個時辰後,圖紙從她的左側都移到了右側。她抿了抿唇角,籲了口氣,伸了一個懶腰,悠然的靠在了巨大的躺椅上。
她是睡美人,具備朦胧的仙境美感。難得一見,這位孤高冷傲的女神,在一不留神的瞬間,也會表露出她小女人矯情的一面跟慵懶的柔姿。
希淩雪側身依着椅背,右手拖着下巴。眨眼說道:“我把你給忘了。起來說話。”
關雲飛雙膝發麻,額滲熱汗,低聲回道:“社長,我跪着才敢說話。”
“哦?昨天你站着的時候也沒少說啊。”
“這……昨天,那是酒壯慫人膽。”關雲飛坦誠的笑着,胖臉擠的跟一條藏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