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飄來一陣濃烈的煙草氣息。
唐笑原本半眯着眼,一面走路一面昏昏欲睡,這陣突如其來的煙味兒令她霍然張大了眼睛。
成家的每一間套房内都包含獨立客廳浴室廚房和卧室,因此唐笑走出浴室,便看到了坐在客廳角落的沙發上抽煙的成烈。
厚重的窗簾嚴嚴實實地遮擋着外面的光線,客廳隻開了一盞壁燈,成烈就坐在壁燈斜下方。
壁燈的光線調得很暗,成烈的身影被微黃的光籠住,面容又被袅袅的淡藍色煙霧半掩。
唐笑在成烈兩米處停下,成烈穿着軍裝呢大衣和軍靴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也沒有表情,光影将他的五官輪廓修飾的如同雕塑,眼窩處一片暗影,鼻梁卻峻直如峰,嘴唇的線條是削薄的,透着一股冷漠不近人情的味道。
恍惚中,唐笑以為自己在做夢。
夢裡的成烈不像她熟悉的成烈,這個成烈冷硬如美術室的石膏像,沒有一絲溫度。她記憶中的成烈,也從不會在她面前抽這麼多的煙――
唐笑猛然注意到成烈腳邊一地的煙頭,還有随意鋪陳的煙灰。
而煙灰缸就在成烈左手邊的矮幾上。
這不是夢。
這個讓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終于回來了。
這些日子,她在成家任勞任怨,完全沒有一丁點的自由,委屈是自不用講的,最難忍受的是成家壓抑的氛圍,成萌年紀小經不住挑撥,自從跟白鹭甯約會被成萌捉到後就一心認為是唐笑出賣她,連唐笑的解釋也不願聽,成烽樂得如此,撺掇着成萌整天捉弄她,任菲琳别提多得意了。
成母冷眼旁觀,大約等着她待不下去自己滾蛋,說實話這樣的生活和以前在唐家時并沒有什麼兩樣,但唐笑總盼着成烈回來,隻要他回來一切都好了,他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絲光,她唯一的指望。
她一個人的時候總忍不住幻想成烈回來,但她沒想到成烈回來的這麼突然,讓人毫無準備。
今晚發生的太多了,她的心情還沒有平複下來,更不知道這些事該不該告訴成烈。
唐笑怔忪片刻才緩緩開口:“成烈,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微微有些啞,她吸了吸鼻子,呼吸不太暢通,看來是要感冒了。
“剛剛。”成烈的聲音也透着沙啞。
“怎麼抽這麼多煙?”唐笑上前一步,看着地上亂七八糟的煙頭。
成烈不答反問:“不多睡會兒,起這麼早?”
手中的煙燃盡了,他低頭叼着一根煙,手半籠着劃了根火柴。
“嗤”一聲,一小簇火苗亮起來,點燃了那支煙,也照亮了成烈藏在暗影中的那張臉。
他臉色很不好,蒼白疲憊,眼睛下面兩片青影,顯然是睡眠不足。
“你怎麼了?”唐笑上前一步問。
成烈靠在沙發上,叼着煙微微揚起臉看唐笑,帶着紅皿絲的眼眸微眯着,發出攝人的光芒。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成烈啞着聲音問。
“我……”唐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成烈靜靜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唐笑那雙烏黑的眼眸也靜靜望着成烈。好多天沒看到他了,他看起來很累,沒以前那麼精神,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樣殘酷的戰場上活下來回到家中,他的臉也變得更瘦了,更顯得棱角分明。嘴唇有些幹裂,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唐笑越看越是心疼不已,暗自決定把這一晚發生的事埋進心裡,她不願意再讓他擔心了,更何況,如果成烈知道了,對那個孫昊下狠手,恐怕又是一場麻煩。
于是唐笑垂下眼睛,輕聲說:“我睡不着,所以就醒了。”
聞言,成烈兇口一片澀意,他沒有想到唐笑會欺騙他。
他這輩子最讨厭的事,就是有人對他說謊。被人擄走這麼大的事,她都不告訴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是為了掩飾晚上偷偷跑出去喝酒,還有外宿在裴家?
最讓成烈無法忍受的是,她連撒謊都撒的這麼自然,一副溫順的模樣,就像一隻單純無害的小綿羊一樣,實際上卻是為了蒙騙他,讓他相信她的謊言。
任菲琳也是這樣一臉溫順地騙他喝下那碗下了藥的湯的。唐笑現在這個樣子,和任菲琳又有什麼不同?
然而,縱然失望透頂,他卻不願意當面戳穿她。
于是閉了閉眼,朝唐笑道:“老婆,看到我回來,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擁抱先?”
唐笑怔了怔,見成烈朝她張開雙臂一臉期待的樣子,禁不住笑了。
這樣的成烈,才是熟悉的那個他。
她走過去抱住他,他一下子将她緊緊地擁進懷裡,男人身上混合着煙味和汗味的氣息包裹着她,唐笑還沒反應過來,突然就被成烈翻身壓在沙發上。
“成烈……”唐笑眨了眨眼睛,成烈微眯的黑眸中透着一股野獸般的光芒。他不會是現在就想……那什麼吧?
成烈用實際行動做出了回答――他低頭狠狠地吻住了她。
微涼的嘴唇在她的唇瓣上碾磨着,吮吸着,成烈的吻比以往更加猛烈,充滿着濃濃的攫取欲。
唐笑試着回應成烈的吻,她很生澀,卻也很努力,甚至學着成烈去/吮吸他的舌頭。唐笑讨好的姿态令成烈很意外,他停下動作,手撐在唐笑臉頰兩側,眼神晦暗難辨地望着她。
兩個人離得很近,這樣的距離裡仰面看着成烈的臉龐,簡直英俊到難以形容。成烈蒼白的面色更是讓他多了一種以往沒有的味道,唐笑心跳得很快,這麼久沒見,她居然十分渴望他……她竭力控制住内心種種羞恥的念頭,伸出手摸了摸成烈的臉,輕聲詢問:“怎麼了?”
成烈不知道在想什麼,看了她一會兒,湊過去吻了吻她的嘴角說:“去睡吧。”
唐笑伸手攬住成烈的脖子,穿着軍裝大衣的成烈性感極了,她竟有種脫掉他衣服的沖動……唐笑臉紅了紅,生怕成烈發現,連忙松開手别過頭去。
成烈察覺到唐笑亂了節奏的呼吸,卻沒有猜到唐笑的真實想法,反倒是用手背探了探唐笑的額頭,皺起濃長的眉問道:“體溫有點高……你不舒服?”
唐笑搖頭,卻不敢再看成烈。她真的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對成烈做點什麼,那樣可太丢人了。唐笑這一代人,從小受到的教育是做一個淑女,沒有人告訴她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欲望。
她不說不表現,成烈即使想象力再豐富也不會想到他老婆是想要他了。反而疑心唐笑的反常是有别的原因。
比如他最不願意相信的,孫昊的那一套說辭。
一個是自己老婆,一個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兄弟,如果他們真的有什麼,他該拿她怎麼辦?
唐笑眼睜睜看着成烈意興闌珊地從她身上起來,坐到一旁去摸出一根煙來。
成烈這一口煙吸得太猛了,禁不住嗆咳了起來,本來這也沒什麼,但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抵抗力變差,又或者是身上的那些傷口發炎了,成烈竟然咳的彎下腰去還無法停止。
唐笑吓住了,撲過去拍成烈的後背,一面問:“成烈你怎麼了?”
成烈咳了一會兒才停下來,深邃的俊眸因為這一陣咳嗽而顯得霧蒙蒙的,臉色也更差了幾分。
“沒事,你快去睡吧,天都亮了。”成烈啞着嗓子說。
唐笑看着成烈搖頭說:“我不睡。成烈你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病了?還是受傷了?”
成烈漫不經心地說:“你看我像嗎?别瞎想了,就是有點累,還扛得住。”
唐笑從成烈的身上把煙收走,又把桌上那盒火柴也一并捏在手裡:“不準再抽煙了。我記得你以前也不怎麼抽煙的,今天怎麼了?”
成烈沒說話,坐在那兒眼睛半眯着,那樣子莫名地讓唐笑覺得他好像一隻打盹的山大王。
唐笑看了他一會兒就站起身,腳步聲漸漸遠去了。成烈想着唐笑應該是回卧房睡了,他原本就是想支走唐笑然後偷偷處理下傷口,現在卻又累又疼又困,根本不想動。
沒想到他也有犯懶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在自己家吧?成烈心想。
過了一會兒,成烈迷蒙中聽見腳步聲又漸漸近了,掀了下眼皮發現是唐笑,于是問:“怎麼回來了?”
他聲音很低,完全不像平時那麼中氣十足的,自己卻沒有意識到,說完又合上眼一動不動。唐笑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湊到他嘴邊說:“喝口水,你看你聲音都啞了,嘴唇也裂了。”
“不喝。”成烈不知道為什麼跟她唱起反調來。
唐笑皺眉:“我放了枸杞和姜片,驅寒的,你喝點吧。”
成烈哼道:“你喂我就喝。”
唐笑又氣又想笑:“成烈,你多大的人了啊?”
“27。”成烈說。
唐笑一陣無語,想了想還是拿起湯匙來舀了水送到成烈嘴邊。
成烈閉着眼一勺一勺喝完了。一杯熱茶下肚,身上暖了起來,整個人更困了。于是側身躺倒在沙發上,閉着眼意識漸漸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