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反應是推開她。
可是，她卻更緊地摟住了他。
“不要拒絕我……”
她絕望地乞求道。
“……”
察覺到他不再試圖推開她，她更加賣力地吻他，用牙齒輕輕咬着他的唇瓣，甚至試圖深處舌尖撬開他的嘴唇。
可是沒有用。
他的嘴唇就像他的心一樣，對她完全封閉了。
她像一個可憐的瘋子或者乞丐一樣，試圖得到一個完整的吻，可是他壓根不打算配合。
或許對他來說，沒有推開她，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憐憫。
可是這遠遠不夠啊……
他是她的愛人不是嗎？
為什麼連親吻都這麼難？
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到底還愛她嗎？
她快要瘋掉了。
她感到兇口很痛，很悶，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她徒勞地吻着他，滿是淚水的雙眼中，映出他那冷漠的面容。
他的眼神也是冰冷的。
她從中看不出一絲情緒。
就仿佛，被她吻着，于他而言，是一種施舍和忍耐。
她難受極了。
淚水源源不斷地從眼眶中跌落。
淚水落到了她的嘴裡，她固執地吻着他，他依然不為所動。
這個吻是淚水的味道。
那麼苦，那麼鹹。
她想她還不如去死。
被自己愛的人如此讨厭，她為什麼還不去死呢？
可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他愛着愛着就忽然不愛了。
她想要哭喊，想要大叫，可她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濟于事。
她感到絕望，她想她應該要離開他，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留下來乞求他的愛更痛，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更痛，她找不到答案。
過了很久，她終于松開了他。
他站在那裡，很平靜，眼睛和面容，都是冷漠的。
唯有那弧度精美的唇瓣上，沾染着一絲鮮皿。
那是被她反複地撕咬留下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将他的嘴唇咬出了皿來。
“很痛嗎？”
她伸出手試圖幫他擦掉唇上的皿迹，他卻後退一步，躲開了她的手。
“沒事。”
他淡淡地說。
“我……對不起。”
她含着淚，無力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沒事。”
他的語氣依然是那麼平靜，仿佛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
“去睡吧。”
季曉茹絕望地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
“為什麼這樣對我？”
他沉默。
她再一次感到慌張。
最近她總是很害怕，害怕他不愛她，害怕他離開她。
“我剛剛又做錯了是嗎？”
他仍然一言不發。
“你說話啊！”
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有時候，并不是她想要歇斯底裡。
而是對方的沉默讓她崩潰，讓她難以忍受。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曉茹，去睡吧。”
他淡淡地說。
“為什麼會這樣？”
季曉茹不肯離開。
她眼睛紅紅的，臉上寫滿了痛苦。
“陸晨晞，你以前不會這樣對我的，你以前從來不會不想和我說話，你以前出去拍戲，隻要一有時間，就各種找話題和我聊天，為什麼現在反而和我沒話說了？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裡惹你生氣了，我改，我全部都改，好嗎？”
“你沒有錯。”
他說，“我隻是太累了。”
“累？”
她瞪大了眼睛：“我讓你累了是嗎？”
“沒有。”
她忽然苦笑一聲：“呵……說到底，還是我的錯，我成為了你的包袱，是我拖累了你。”
“去睡吧。”
他再一次說道。
“不要對我這麼冷漠？好嗎？”
她哀求道：“你這樣讓我好害怕，陸晨晞，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
“我也不喜歡你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曉茹。”
他歎了一口氣說。
“你在怪我？是嗎？”
她急忙問。
他不說話。
或者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錯了。剛才是我錯了，我不該強吻你，陸晨晞，你原諒我，求求你原諒我，我是腦子不清楚才會這樣……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讨厭我，看不起我，好不好？我真的錯了……求你原諒我，陸晨晞……不要讨厭我……”
她語無倫次地說着，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她整個人就好像是浸泡在淚水中一樣，渾身上下都透着濕漉漉的氣息。
“我沒有怪你。”
“你明明就是怪我了，你現在很讨厭我對不對？”
“沒有。”
他有些無奈。
“你原諒我，陸晨晞，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就讨厭我，就不理我，好不好？”
她一面說，眼淚一面撲簌簌地往下掉。
“……曉茹，去睡吧。”
“我不睡，我不睡！你原諒我——你到底怎麼樣才能原諒我？陸晨晞，我知道我錯了，你不要讨厭我好不好？”
她嗚咽地說着，像是一頭無助的小獸。
他眼中的她十分可憐，需要照顧，但，他知道同情并不是愛。
他心中愛的始終另有其人。
她苦苦地哀求着，發現他依然不為所動，心中被巨大的絕望淹沒。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噗通……”
她雙膝一軟，跪在了他的面前。
擡起淚水漣漣的雙眸，她哭泣着說道：“陸晨晞，我真的錯了，我給你下跪，你原諒我！你像從前一樣愛我好不好？求你了，我真的錯了……你對我這樣冷漠我好難受……我的心痛的要裂開了，陸晨晞，求求你原諒我……求求你……”
“曉茹，你不要這樣。”
他濃眉緊皺，臉上露出痛惜的表情，但更多的還是無奈。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更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他可以去扮演陸晨晞，但是，他不能扮演一個深愛季曉茹的陸晨晞。
也許一開始，他就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
他真的是在幫她嗎？
愛人因為自己離開人世的打擊，和愛人活着卻不愛自己的打擊，究竟哪個更難以接受一些？
他不知道。
她膝行兩步，來到他跟前，雙手抓住他的褲腳，可憐巴巴地仰頭望着他：“原諒我，陸晨晞，原諒我，不要不愛我……除了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我了……陸晨晞，不要離開我，我真的好害怕你離開我……”
她瘋了一樣祈求他，她相信，倘若他離開她，她一定會痛苦到死去。
他低頭悲憫地凝視她良久，終于歎息一聲。
“曉茹，我不會離開你的。”
“真的嗎？”
她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嗯。”
她一下子破涕為笑。
所以，他隻是暫時性的生氣，他心裡還是愛她的，對嗎？
他對她不理不睬，不過是因為太累了，因為自己煩到他了，對嗎？
他是愛自己的。
他沒有變心。
更沒有打算離開她。
這個認知将她從痛苦的深淵中解救了出來。
她是那麼輕易地就讓自己相信他還愛她。
不論在此之前有多少确鑿的證據可以證明他已經不再愛他。
此時此刻，她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他是愛她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沒有變！”
她狂喜，站起來撲過去抱住了他。
他在心内歎息了一聲，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她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欣喜地喃喃：“陸晨晞，我愛你，我愛你……你也一直愛我好不好？”
他無言以對。
所幸她沒有追究答案。
他抱着她到了卧室，将她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
她目不轉睛地望着他：“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嗯。”
他目光溫和。
她甜甜地笑了。
她實在是一個漂亮的女子，哪怕面容消瘦膚色暗淡，隻要她發自内心地一笑，整張臉便重新恢複了光彩。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說：“晚安。”
“你呢？”
“我等你睡着我再睡。”
他說。
“好。”
她乖乖地閉上眼睛。
在确認對方還愛自己不會離開自己後，她的神經質和瘋狂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她變成了世界上最溫順的女孩子。
當一個女人确信自己被愛着的時候，總是格外溫柔一些。
張牙舞爪的女人，不過是因為知道自己不被愛而已。
他一直坐在床邊，看着她沉沉睡着，才動作輕緩地離開。
回到書房，那種壓抑的感覺才逐漸消退。
和季曉茹在一起，他總感覺壓抑。
唯有一個人呆在書房，才能獲得片刻的甯靜。
他歎了口氣，朝書櫃走去。
最近總是失眠，今晚看來也很難入睡。
他決定找一本書來消磨時間。
就在這時，心髒劃過一陣銳痛。
“嘶……”
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氣，腳下一軟，整個人朝前撲去。
世界瞬間黑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額角和身上的疼痛令他醒了過來。
張開眼睛，眼前是敦實的書桌，和深灰色的地毯。
也多虧了地上鋪着的羊絨地毯，他才沒有頭破皿流。
即便如此，在暈厥時，額角也撞到了書桌，胳膊和腿上也因為摔倒而産生了一些淤青。
他緩緩從地上坐起，擡手按住自己的心髒。
剛才那驟然襲來的銳痛仿佛幻覺，此時心跳平穩，除了兇腔略有些悶痛外，并無太大的異常。
而兇口的悶痛，也已經是老朋友，他早就習慣了。
心髒手術無疑是成功的，他已經很久沒有發作過，也許是因為最近太累了，睡眠時間也不夠，所以才會像剛剛那樣突然暈厥吧？
他決定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至于額角的青紫和胳膊大腿上的淤青，他就更加視而不見了。
按照原計劃從書櫃中選了一本英文書，他給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躺椅上慢慢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