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唐笑猛地提高了音量,撲過去抓住成烈的胳膊,他回過頭看着她,發現她臉色慘白,雙眼中滿是恐懼。
她在害怕什麼?害怕再也無法和裴遠晟聯系麼?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徹底地冷了下來,他伸出手,開始一根一根掰她的手指。
但是這個平時柔柔弱弱的女人,卻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一樣,她死死地抓着他,用力到手指發白,紮在手腕上的針頭都快要脫落下來。
“成烈,你不能這樣做!”她一面死死抓住他,一面生怕他走掉一樣焦急地說道,“裴遠晟他現在真的、真的很需要我,我原本答應過他永遠不告訴任何人,可是……”
她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一般滿眼渴望地看着他說道,“成烈,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等到了之後,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你相信我――”
“唐笑,你瘋了!”他忍無可忍地一把甩開她。
突突狂跳的太陽穴讓他整個頭部發痛發脹,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她急促的話語被放大了數倍傳進了他的耳中,帶着回響似的不斷重複着,他感覺自己快要被她逼瘋了。
這個房間被濃郁的黑暗所包裹着,如同一隻蠶蛹一般,緊緊地縛住了身在其中的兩個人。
“成烈,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好不好?”眼前的局面讓她感到一種濃濃的無力,她忍不住想是否自己堅守的原則是錯的,是否在愛情面前一切原則都需讓步,是否說出一切能夠讓彼此都更輕松一些――
她從小在唐震天的影響下長大,自發自覺地養成了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的性格,她認定的一件事情就絕不會再輕易更改,愛情如是,承諾如是。
然而此刻,望着在黑暗中與她僵持着的成烈,她忽然覺得自己或許錯了。
她應該相信他的,也許他能夠幫助她,幫助裴遠晟……雖然這樣做明顯會違背與裴遠晟之間的承諾,但是,活生生的人比那些固守的原則更重要不是嗎?
她不能讓裴遠晟失去活下去的意志,不能讓成烈對她失望,她既要設法做到自己答應過嚴叔的事情,堅守自己對裴遠晟的承諾,又要守護住自己的愛情。
這真的太難了。難到她感到渾身正在一點點失去力氣。
算了,放棄吧,唐笑,你做不到的。
她這樣告訴自己。
“烈,如果不是到了這種時候,我真的不想違背我對裴遠晟的承諾,但是,你聽我說,裴遠晟他――”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這個名字!”
聽到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說起他的名字,成烈終于徹底地被激怒了。
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己的老婆心心念念的是别的男人。
這是他結婚以來第一次吼她。
唐笑被他這一聲吓住了,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眼前蓦然浮現從前小時候她父親唐震天因她沒有考到年級前三而憤怒地對她咆哮的情形。
她抓住眼前的薄被,渾身不可抑止地微微顫抖起來。
天色越來越黑了。
站在面前的他逐漸讓人看不清面目,隻留下一道高大而孤傲的身影。
這道聲音讓她心神恍惚,幾乎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她記憶中的父親,還是對她失望透頂的愛人。
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誰,她都不可能再鼓起勇氣說哪怕一個字了。
言語往往會激怒對方,因為錯的人無論說什麼都是錯。
這是她從小在她父親那裡得到的經驗。
當她試圖為自己辯解,找出題目超綱、同學抄襲、狀态不好等她認為合情合理的沒有考到年紀第一的理由時,隻會得到父親更加惡劣的責罵。
在他眼中,優秀的人一定會永遠優秀下去,稍微落後,就絕對是因為她的懈怠,而不是任何别的外在因素。
于是,她漸漸學會了在他的憤怒中沉默,緊閉着嘴,一言不發。直到他發洩完他的怒氣。
甚至,在發怒的父親面前,她連眼淚都不敢落下。
因為眼淚是懦弱,是悔恨,是委屈――眼淚在他那裡,可以得到無數種解讀,沒有一種值得被他原諒。
她害怕了。
她日複一日地妥協和沉默,終于變成了那個常年臉上沒什麼笑容,也不太愛說話的女孩。
嫁給成烈後,在這個百般疼愛她的男人面前,她好不容易有了一絲人氣,變得會哭會笑會撒嬌。
可現在,他的憤怒讓她害怕極了――如同一隻在自以為安全的地帶鑽出那小小的殼的蝸牛,一旦感到危險,隻會再一次縮進它的殼子裡面去。
盡管它的殼是那麼的脆弱,根本不堪一擊。
她眼睜睜地看着他飛快地抽走她的手機卡,在她面前将那一張薄薄的卡片捏得粉碎。
似乎這樣做仍然不夠,他将手中那隻手機輕輕一抛,一道漂亮的抛物線從空中劃過,她的手機穩穩當當地落進了一米外的一隻水杯中。
“哐當”一聲,手機在透明的玻璃水杯中發出最後的亮光,然後悄無聲息地徹底熄滅了。
她攥着自己的手指,安靜地望着這一切。
做完這些之後,他不再看她一眼,就那麼大步走了出去。
或許是她的錯覺,她感到他的步伐不似平時那般穩健。
大概是因為太過生氣吧,她想。
“砰――”卧室的門被人重重地拍上。
渾身僵冷的唐笑攏了攏被子,動作遲緩地躺了下去。
成烈甫一出門,就感到眼前一黑,一頭朝前面栽下去。
他殘存的意志使他在一隻膝蓋接觸到地面的時候伸手撐住了旁邊的牆。
饒是如此,他也半跪在地上,久久站不起來。
他感覺自己的頭部仿佛有千斤重,壓得他提不起力氣來,而這隻千斤重的頭顱中,一時像有一萬隻螞蟻在其中鑽來鑽去,一時像是熔爐一般燙的快要爆開,一時像有幾方力量在其中博弈,試圖将他的頭活生生地扯成七八瓣,一時又想有隻巨大的電鑽透過他的太陽穴要将他的頭鑽個對穿……
他閉着眼睛,修長的五指曲起,用力地摳住那唯一能夠讓他借力的牆壁,使自己不至于像一片破敗的樓閣般轟然倒塌――
直到這種時候,他還在擔心自己倒在這裡會吓到她。
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地想要積攢起身上所剩不多的力量。
可是,不行……
他頭一次感到,自己對這具身體失去了掌控力。
他控制不住它了。
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他感到恐懼,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成功離開這裡。
他不願意被她看到他的痛苦和狼狽,這是身為一個男人的尊嚴。
即便她背叛他,傷害他,在他心目中,她仍然是個需要他保護的女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五分鐘,十分鐘,也許是半個小時。
他就這麼咬緊牙關,連粗聲喘息也不敢,靜默地半跪在地上。
直到挨過這一陣常人難以忍受的疼痛,他才用冰冷發麻的雙腿,緩慢地站立起來,支撐住這一具飽受摧殘的身體。
黑暗中,男人的背脊依然挺直。若不是那緊握的、指甲縫裡殘留着白色牆漆的手,還有蒼白的布滿汗水的臉龐,沒有任何人會察覺到他與平時有什麼不一樣。
他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随意地用衣袖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側過頭看了眼旁邊牆壁上明顯的痕迹,從身上摸出手機,給李肅發了一條短信。
一個小時後,李肅莫名其妙地帶着一個油漆工過來,親自盯着油漆工修補好了這面牆壁。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想,難道老大有了沒事撓牆玩的新愛好?
等到把這一檔子事處理完畢,他來到醫院的停車場内,找到了他家老大早上開出來的那輛車。
走近一看,他家老大正靠在副駕駛位上閉目養神。
李肅拍了拍窗戶:“老大,醒醒。”
成烈沒有反應,似乎是睡得太沉了。
李肅覺得有點兒奇怪,他家老大一向警覺,屬于那種即便睡得死沉,隻要有片葉子掉下來都能立即睜開眼睛的。這是作為特種兵的基本素質,尤其是他們這種習慣了上戰場的。
在戰場上,打個盹可是要人命的。
難道是他家老大心情不好,不願意搭理他?
李肅左思右想,最近也沒什麼特别的事情發生,自己更是老老實實地聽老大吩咐做事,唯一能夠影響到他家老大情緒的,大概就隻有老大的寶貝老婆的。
奇了怪了,這倆人是出了名的濃情蜜意,難不成鬧什麼别扭了?
李肅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想不出個頭緒來。
正想繼續敲窗戶,蓦地想起老大最近讓他查的嚴叔和裴遠晟。
他陡然一個激靈――
難不成,大嫂和裴遠晟之間有什麼?
這個猜測讓他吓得魂兒都要飛了。
他眨了眨眼,盯着他家老大刀削斧刻般的側臉,深深地感到不能夠相信。
在他心目中,他家老大已經快不是人了,近乎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論顔值,論身材,論實力,論家世,論内涵,這單獨哪一樣拎出去都是頂尖的啊?
他要是個女的都要義無反顧地拜倒在他家老大的軍靴下了。
這要是什麼樣的眼光,才能不把他家老大放在眼裡,去喜歡别的男人啊?
李肅正忿忿不解着,靠在座椅上的成烈緩緩張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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