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自己一人可是狠喝了些酒,于是喜善一見我早起的醉态,就氣的摔門出去買菜了。
還不是那程衍,最近不知又要有什麼事情想讨好我,給我送來了一壇狐族釀的青丘酒,這酒倒真有幾分奇妙,除入喉隻覺得辛辣無比,等回甘後,卻覺得滿口清新,如同百花綻放一般湧至舌尖。都說狐族善于制魅,才喝了兩杯,我就有些醉了,昏昏沉沉的躺下去,閉上眼就感到孟奇似乎坐在我身邊,用他手心有些繭子的那隻大手,輕柔的撫摸着我的額頭,恍惚間,他似乎還在說:“素心,少喝一點。”
我終于迷迷糊糊的睡過去,沒有做夢,也分不清到底什麼才是夢。今天起來,倒也不頭疼,隻是有些恍惚,總覺得昨晚真的見過孟奇一般,我對着鏡子梳頭,發現自己竟一臉桃花色,不由得苦笑起來,真是被這小狐狸送的酒迷了心竅,差點誤以幻為實,以為時光倒轉,斯人尚在。
我見喜善不理我,隻能自己在後院曬了會子太陽,結果不小心又眯着了。等醒來,身上多了條薄毯,而走到前面,喜善已經打掃好店堂,敞開了窗戶正在通風,窗明幾淨,後廚也隐隐飄來正在炖着的闆栗燒子鴨的香味,我最愛休息的小桌上,還泡着一壺冒着熱氣的武夷茶,我心頭暖了一下,喜善的确是真真的關心我。
今天的小闆上寫着特色推薦:藕花雞茸羹。喜善居然選了這道,我微笑起來,這道羹是我教給喜善的,是夢廚譜上給的方子,方上隻标注了一句:同醉同食。方子倒也簡單,嫩藕切絲,雞脯肉斬成雞茸,拌上澱粉和胡椒,入高湯一起滾熟,清香之餘又暖胃滋養。我在姨婆的做法上又改進了一下,将澱粉改成蓮子磨成的粉,高湯事先用荷葉同煨一陣,這樣的藕花羹更具蓮香,少了些肉類的粗鄙氣,多了點精緻的飄渺滋味。這麼一回想起來,竟有些餓了,我不禁朗聲喊到:“藕花羹好了沒有,先給我盛一碗來解解昨晚的酒氣。”喜善沒有答我,一會兒,自還是端了一碗剛剛出鍋的藕花羹來,果然雞茸清嫩藕花鮮美,清香之氣撲面而來。
我剛要喝上一口,門口卻進來一個客人。那人高大瘦削,明明穿的十分精緻,卻給人很不羁的感覺,他随便找張桌子坐下來,就直着嗓子喊到:“來來來,上點酒,今天天氣好,不喝一點可不行呐。”他說得輕浮,但我卻有些被感染,雖然還是中午,肚裡的酒蟲竟被他有些勾了起來。我端給他一壺新到的玫瑰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到一邊喝起來。那人先是聞了一聞,接着就倒了一滿杯一飲而盡:“玫瑰味香而不濃,酒清而不冽,不錯。”
那人似乎一杯下肚就有了酒意,輕飄飄的對着我招招手:“有什麼菜可以佐酒?有酒無菜,太凄涼啦!”他似乎在對我說,又好像對自己說。我忍不住笑道:“有上好的鹵牛腱子,如果喜歡吃辣,可以拿我們現磨現炸的辣子拌上,下酒是極好的。還有幹焙泥鳅、清鹵豆皮、糟毛豆,都是今天的特色,您看上一點什麼好?”
他沒有回答,隻是徑直走到我桌前,饒有興趣的問:“你吃的是?”我一愣,那客人已經端起了我還沒來得及喝的藕花羹,也不客氣,就直接大喝了一口。他的臉上閃現出一抹神秘的笑意,回頭對我說到:“不錯,喝完酒再喝這麼一碗羹,舒服。”他若有所思的又問:“藕花,蓮子,荷葉,倒是非常雅緻,雞茸用了蓮子粉,湯裡用了荷葉,加上藕花自己的味道,融合的恰到好處。”
那人笑了起來,幾口喝掉了我碗中的藕花羹,他丢下幾張鈔票,再順手抄起酒壺往外走去,邊走邊大聲對我說:“有空再來找你喝酒!我叫金若風,謝謝你的羹。”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禁輕聲說:“這個人,有點意思。”
喜善追出來:“怎麼用你的碗,真是不要臉。”我看着喜善,又看看遠去的那人,笑出了聲。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争渡,争渡,驚起一灘鷗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