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懷仁看着一大包袱的東西,黃澄澄的金子,還有各類首飾,他眼睛都直了,沒想到沈蘭芝居然有這麼多的私房錢。
沈蘭芝眼裡沒有一點舍不得,命都快沒了,她現在隻想報仇!
“仁哥兒,這些錢都是我攢下來的,本來想留給你将來做官用的,眼下是用不上了。何雲昭把咱們三人害得這麼慘,我便是死了也閉不上眼!這錢你拿去見一個人,你給了錢,她便會替你辦事。”
“那法子行得通嗎?”
沈蘭芝搖搖頭道:“聽說她的巫術很厲害,要是花銀子,遇上她心情好了,便肯幫。”
“那她若是心情不好呢?”
“你隻說我讓你去的,她便會答應,我與她祖上同宗,她會幫的。”
程懷仁接了銀子,握着沈玉蘭的手道:“娘,我不想你死!”
沈玉蘭抹淚道:“我也不想死,可是逃不掉的,我是伯府的妾侍,便是逃了也要被追捕一生,還會連累了你。兒啊,你替我報仇便是你最大的孝心了。弄死了何雲昭,我死也瞑目!”
程懷仁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現在心裡隻有後悔兩個字,倘或他少聽信賀雲昭一些,少貪圖富貴權勢一些,是不是結果沒這麼壞?
沈蘭芝眼淚不停地掉,她一邊擦一邊道:“你下午去見憐兒,她現在怎麼樣?身子好些了沒有?”
抱着鼓囊囊的包袱,程懷仁道:“她說風寒好些了,但還需休養。”
“風寒?憐兒又得了風寒?”
程懷仁納悶道:“難道之前得的不是風寒?”
沈蘭芝歎氣道:“她怕是不肯對你說。她不是得了風寒,是帶下病,而且她懷孕了!”
“什麼?!懷孕了?是……那次懷上的?”
無奈地點點頭,沈蘭芝道:“是的,可憐的憐兒,連孩子是誰的都不知道。我瞧過她了,落了孩子,也不能再有孕。她一生,算是毀了啊!”
程懷仁無力地握着拳頭道:“平樂郡主太可恨!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歹毒的女人!”
然而不是程懷仁的沉默,平樂郡主也不敢這般放肆,罪魁禍首說到底還是他!
眼看着時候不早了,沈蘭芝不敢多留程懷仁,便催促道:“你快走吧,省得叫人發現了。記着早些去找龍道婆,我就算死了,也要看着這賤人在我前面死!”
程懷仁抱着包袱從窗戶翻出去,又順着狗洞爬了出去,在漆黑的夜裡,貼着牆壁一路跑回勤時院,在屋裡呆呆地坐了一個時辰,才回過神來。
現在的他已經一無所有了,盡管那個女人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了他希望,這個時候,他也該毫不猶豫地殺死她!
心頭一陣絞痛,程懷仁竟然發現自己有點舍不得她!為什麼背叛他的人會是她啊,為什麼會是他最信任又最……敬愛的人!
……
賀雲昭沐浴完,連續打了兩個噴嚏,剛一進屋,内室裡邊,便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曹宗渭在家中換了身幹淨的衣裳,踏雪而來。
迎上賀雲昭,曹宗渭親手給她披了件鶴麾,将她摟在懷裡往床邊走,道:“怎麼不帶件厚衣裳去,瞧你冷的。”
賀雲昭道:“伺候的丫鬟已經回修齊院了,内室到淨房才幾步路,我懶得拿那麼多東西。”
“待月抱雲不是在隔壁?叫她們伺候着不就行了。”
喝了一口曹宗渭遞過來的溫茶,賀雲昭握着茶杯看着他道:“她們倆不是幹這種事的人。”
兩個功夫這般厲害的姑娘,伺候她沐浴,簡直是大材小用貶低人家。
曹宗渭無奈笑道:“伺候你,是她們的福氣。在你身邊都不用打打殺殺的,多待一刻,便多活一刻,伺候你沐浴也是理所應當的。”
賀雲昭含着茶杯的沿口,鼓了鼓嘴,道:“我是看在你的面上,才沒敢輕慢她們,怎麼成了我用人不當了。”
曹宗渭推着她坐在床上,道:“夫人這般看重我,是我錯怪了夫人,請夫人贖罪。”
學着那些讀書人的模樣,曹宗渭給賀雲昭結結實實地作了個揖。
賀雲昭按着他的腦袋道:“可别!堂堂武定侯,給我一個小女子行禮像什麼樣子?”
曹宗渭挨着她坐着,道:“給夫人賠罪,隻會是美談。”
“除了你我,又沒人看見,哪裡就美了?”
挨着她的耳朵邊上,曹宗渭輕聲道:“夫人想叫人看見?”
賀雲昭把茶杯擱在床頭的束腰高幾上,道:“還是别了,省得叫人說閑話,我倒是不怕,就擔心傳到兩個孩子的耳朵裡不好。”
曹宗渭環着她的細腰道:“他們倆比我還着急的緊,天天催問我,什麼時候把你娶回家。我倒是想明兒就把你娶回去……”
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賀雲昭摸了摸他的胡茬道:“不是定在二月了麼?這會子便等不得了?”
“等不得,等不得!沒有夫人,度日如年。”
“那你豈不是多活幾十年,還不好?”
“要夫人陪着,少活幾十年也是可以的。”
“呸!什麼少活,你本就比我長七八歲,還要少活……我以後可怎麼辦?”
曹宗渭抱着她笑道:“夫人嫌我老了?夫人别擔心,二十歲的人,還未必如我。”
賀雲昭嗔他一眼,道:“胡說什麼呢?”
“是不是胡說,夫人嫁給我就知道了。”别的不敢保證,體力這方面,曹宗渭絕對不輸給任何人。
賀雲昭捶了他一下,笑罵他沒個正經,曹宗渭握着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道:“以後日日夜夜都不正經。”
賀雲昭問他:“你不怕叫丫鬟看見了?”
“誰敢看我就挖她眼睛,誰敢說,我就割她舌頭。”長松院的下人都是這麼管制的,沒有一個人敢亂嚼舌根。
賀雲昭不與他調笑了,催着他早睡,堂會在即,她忙的事兒還多着呢。
曹宗渭體諒她管着偌大的伯府,實在辛苦,便也不鬧她,替她除去鶴麾,給她暖了被子,便與她相擁而睡了。
燭火熄滅之後,賀雲昭睡意朦胧,迷迷糊糊之間,覺得他還沒睡着,抵着他的兇膛,她道:“你……怎麼了?”
曹宗渭淡淡道:“有些熱,不要緊,夫人離我遠些就好。”
鬧了個大臉紅,賀雲昭翻身對着牆壁,蒙着被子就睡了。
曹宗渭笑了一陣,替她揭了被子,環着她道:“夫人真可愛。”
……
伯府堂會的這日,門庭若市,來的賓客比賀雲昭想象的還要多。
來的人一個是因着皇帝親封世子的面子,二個是為了伯府的家醜,都想來聽個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外面傳言多種,都說是原先的伯府夫人勾搭上了武定侯,武定侯無意間尋到了程懷信,遂拿嫡出的哥兒來要挾謝氏,要謝氏許賀雲昭一份和離書,其實這兩人早在夏日那會兒就已經好上了!
還有說話說的重的,便直接罵賀雲昭是蕩婦,若非有個武定侯照拂着,這樣的女人早就要被勒死了!
當然也有維護賀雲昭的,說她早就拿了和離書,不過是為着和謝氏的情分,才留下來幫襯着,不然謝氏也不會認她做義女。
不喜歡賀雲昭的那撥人自然反駁說:誰不知道程懷信是府謝氏唯一的皿親了,武定侯肯定是拿這個要挾謝氏,她不得已才收了賤婦做義女。
不管外面人怎麼說,當事人都很沉得住氣,堂會的上午,芙蓉堂裡,賀雲昭和謝氏皆春光滿面地迎客,她們臉上沒有半點的窘迫和不情願。
京都有頭有臉的人家裡,隻要老一輩人還在的,基本都讓自家當家的兒媳帶了禮到了忠信伯府,其餘賀雲昭請的動的人,也都來了,接着便是武定侯府和賀家的人一起來了。
女眷們聚在芙蓉堂裡,客人都到的十之八九了,謝氏才說了開場的話兒。這廂謝氏話還未說完,一個穿着灑金遍地嫩綠色襖子的婦人,梳着雙丫髻,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插着腰盛氣淩人道:“程老夫人太不把我何家放在眼裡了,好歹是做過親家的,便是我家姑娘同伯爺和離了
,也不至于辦個堂會都不請何家的人吧!”衆人循聲望去,盧氏正趾高氣昂地站在明間裡邊,看樣子不像是光明正大地進來了,而是像跟着哪家婦人混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