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誠勇伯雷厲風行的做了這些事,但他到成賢街接誠勇伯夫人的時候,還是接不走。
誠勇伯夫人看見他就生氣,不愛和他一起回家。
“爹,就讓娘在我家住着吧。福兒就要出嫁了,祖孫倆可以好好聚聚。”黃氏勸誠勇伯。
誠勇伯滿心不樂意,“福兒出嫁之後又不住齊國公府。她和阿勆一起住大将軍府的,小兩口自己當家,福兒想回娘家也好,你娘想要過去看福兒也好,都容易。”
“出嫁了到底不一樣。小兩口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做老人的不好常去打擾,惹人嫌。”黃氏笑道。
誠勇伯沒辦法,無精打采的一個人回府,孤衾冷枕,好不凄涼。
誠勇伯夫人在成賢街倒是沒閑着,天天和黃氏一起盤點唐夢芙的嫁妝,拟請客名單,婚禮當天的流程更是仔細琢磨研究,唯恐把哪一點給遺漏了。
黃氏為了唐夢芙出嫁的事忙得腳不沾地兒,不過有誠勇伯夫人提點着,又有含黛跟在身邊,事無大小巨細都替她記得清清楚楚,諸事也都順利。
“含黛這孩子又細心又周到,還特别聽話。”誠勇伯夫人對這個外孫媳婦特别滿意。
“那還用說。也不看看含黛從小是誰養大的。”提起含黛,黃氏樂得合不攏嘴,得意吹噓。
“知道是你親手撫養的孩子,全是你的功勞。”誠勇伯夫人笑話她。
黃氏惬意的抿口熱茶,“自己給自己養個兒媳婦真好。家裡什麼事她都清楚,每個人的喜好她都記得,有些事我都不用開口,她便已經替我辦得妥妥貼貼的了。”
誠勇伯夫人呵呵笑,“妥貼,妥貼。”
黃氏現在日子順心,誠勇伯夫人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娘,等福兒出閣之後,您還是跟爹回家吧。”黃氏勸道:“爹年齡也大了,我瞅着他總覺得可憐巴巴的。現在誠勇伯府也沒有包氏了,黃钰也走了,家裡全是您的親兒子親孫子,您總是不回去,大哥二哥他
們也怪想您的。”“回還是要回的。我就是想起那個包氏生氣。她的心怎恁地狠毒,聯合外人來害咱們福兒。包氏這樣還不是你爹慣的麼,我氣包氏,看你爹也不順眼。你說說,這些人要是真把福兒給坑了,咱們得心疼成啥
樣?”誠勇伯夫人悶悶的。黃氏忙安慰她道:“您就放心吧。福兒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福兒不光沒事,但凡害福兒的人最後都沒有好下場。您就往下看吧,包氏和黃钰、黃三丫得着報應了,孫家、馬家、定國公府,最後
哪家也逃不過。”
“這就對了。就應該這樣。”誠勇伯夫人是很相信因果報應的。
含黛笑盈盈進來,把幾份禮單拿給黃氏看,“是給妹妹添妝的。”黃氏就着含黛的手瞅了瞅,眉毛挑起來了,“這可真是大手筆,哪家的?平王府,歸善大長公主府,那可難怪了。”
誠勇伯夫人不明内情,感慨的對含黛道:“大長公主雖是義母,對你可真好。”
黃氏看到成陽侯府也送有賀禮,“咦”了一聲,“這個成陽侯府咱們從來沒有打過交道啊,是哪裡的拐彎親戚麼?”
含黛也有些奇怪,“成陽侯府并不在京城,是在金陵的。我并沒有聽說過這家,也不知道是哪什麼樣的拐彎親戚,或許妹夫曾在金陵任職,和成陽侯府有過些交情吧。”
黃氏和含黛議論了幾句,都不知道成陽侯府是哪家的親戚朋友,便都留了心。晚上唐四爺回來,特地跟他說了,唐四爺臉色微變,“這家的禮單不能收。成陽侯李威,是馬家長子馬寶瑞的嶽父。”“原來如此。”黃氏明白了,“敢情李家是拐着彎兒的要和咱家交好,想讓咱們放過馬家,放過他的女兒女婿。做他的春秋大夢呢。明天我便讓人原封不動退回去。咱家不讓步,難道馬家白白要害我的福兒不
成?”
唐四爺點頭,“退回去。不讓步。”唐四爺絕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但唐夢芙在延壽宮遇險的事幾回令他在睡夢中驚醒,他絕不會憐憫那些害唐夢芙的人。馬總督自從陷入私通反王一案之後,彈劾告發他的人一撥接着一撥,私吞軍饷、貪
污受賄、殺良冒功等罪名頗為嚴重,觸目驚心。馬家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病急亂投醫,到處走門路求脫罪。這不,連親家也搬出來了,讓成陽侯來給唐家送禮。
成陽侯府雖然遠在金陵,但侯爺李威寬厚仕愛,素有令名,還真是位有威望的人物。他能被馬家勸得親自出面,馬家也算下功夫了。唐四爺和黃氏商量過後,第二天便讓人把禮物原封不動送回到位于鳴玉坊的李府。李府倒也沒多說什麼,隻是當天又送來一個紅木盒子,黃氏打開看後,見紅木盒子裡是一個舊的銅藥盒,很是納悶,“送一
個藥盒做什麼?還是個舊的。”
含黛看了,也不明所以,便把這事告訴了唐夢芙。唐夢芙拿過藥盒仔細打量,沉吟道:“這藥盒紋飾粗犷,樸實無華,倒真是李侯爺的風格。這藥盒裡裝的應該是……”低頭湊過去聞了聞,秀眉微蹙,“……應該是傷藥吧?”心中一動,告訴黃氏,“晚些時候
讓人去大将軍府一趟,讓他過來吧。”
“他是誰啊?”黃氏故意裝糊塗。
“他是誰啊?”含黛也跟着打趣。
唐夢芙小臉蛋跟煮熟的蝦子一般,“不跟你們說啦。總之讓他過來,或許就明白這藥盒是什麼意思了。”說完話,轉身就走。
“福兒,為什麼是他?”黃氏拉過唐夢芙,笑着問道。
唐夢芙嘻嘻笑,“咱家總共就這麼五口人,這藥盒怎麼看也不像和咱家人有關,那就隻有他了嘛。這有什麼難想明白的。”
黃氏和含黛一齊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隻有他了啊。”
唐夢芙待不住,吐舌一笑,溜了。
稍後黃氏果然讓人到大将軍府把張勆請過來了。張勆來的時候唐四爺和唐夢龍也回家了,張勆拿起藥盒看過,瞳眸中閃過驚訝之色,“沒想到是他。”
唐四爺和黃氏都關心的看着張勆。張勆回憶起多年前的一件舊事,“那時我還小,不是十歲,就是十一二歲。胡騎入侵邊境,一場皿戰之後,我背部中箭,受傷昏迷。彼時人在野外,身邊沒有軍醫,弟兄們甚是焦急,不知哪位将軍率軍經過
,親自下馬替我治傷。我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别的都沒印象,就記得身邊這個野豬紋的青銅藥盒。”
“李侯爺就是那位替你治傷的将軍。”唐四爺、黃氏等人都明白了。
唐夢芙不便和張勆見面,又關心這件事,躲在屏風後偷看、偷聽。這時卻忍不住輕手輕腳走出來了,“李侯爺可真是老辣,一句話不說,把藥盒這麼一送,咱們就不便再對馬家窮追猛打了啊。”
“不,芙妹妹,我不會就這麼算了。”張勆意外見到未婚妻,驚喜站起身。唐夢芙柔聲道:“我知道你不愛欠人情。既然李侯爺曾經幫過你,那咱們就還了這筆人情債。況且兵法有雲,窮寇莫追。李侯爺要保的人隻是他的女兒和女婿,他不會在意馬寶玲的。罪魁禍首是馬寶玲,我
隻要馬寶玲得到應有的懲罰,便心滿意足了。”
“芙妹妹想要馬寶玲得到什麼樣的懲罰?”張勆問。
唐夢芙笑的淘氣,“一報還一報。那天在延壽宮她逼我嫁到孫家,現在我也逼她嫁到孫家好了。”
“頑皮孩子。”唐四爺和黃氏不禁笑了。如果真按唐夢芙所說的做了,那不隻報複了馬寶玲,同時也報複了孫家。馬寶玲固然看不起孫家,孫家又何嘗中意馬寶玲呢?馬家現在已經敗了,不可能東山再起,孫太太又知道馬寶玲是如何的兇殘毒辣
,哪會願意娶這樣的兒媳婦。孫太太那天的所作所為純粹是助纣為虐恬不知恥,孫司業默許了她的做法,和她正是一丘之貉。唐大爺、唐四爺氣不過,這些天來已經把孫家退婚在先、耍賴在後的事在親戚和同鄉之間廣而告之了,孫家
的名聲一落千丈,遭到文官及文人們的鄙夷輕視。可孫司業還在朝裡做着官呢,并沒有得到真正的懲罰。
把馬寶玲嫁到孫家,孫太太、孫司業苦不堪言,馬寶玲自食惡果,這才叫好玩呢。
張勆見他的芙妹妹一雙明眸之中閃着快活又調皮的光芒,知道她的心意,欣然同意,“好,咱們逼馬家那個女子嫁到孫家。”
“怎麼逼啊?”黃氏覺得此計可行,卻不知道要如何實施。
唐夢芙笑,“咱們不管,讓馬家想辦法去。”
張勆微笑,“好,我這便讓人傳話。”張勆命人把藥盒送回,同時傳了幾句要緊話。李家、馬家滿口答應,也不知這兩家是如何設法,果然在兩天之後便把馬寶玲嫁到了孫家。馬寶玲和孫五郎成親的這天,新郎心如止水少氣無力,新娘萬念俱
灰生不如死,身上穿的是一身大紅,臉色卻白得像紙片。
孫五郎想娶的人是唐夢芙,馬寶玲想嫁的人是張勆,他倆從成親的第一天開始便相互厭惡,注定是一對怨偶。
馬寶玲嫁到孫家之後,張勆向皇帝進言,“馬大慶承認了多項罪行,但私通反王這一項無論如何嚴刑拷打也堅稱沒有。臣以為不如讓翰林院的書法大家再次對筆迹,讓馬大慶心服口服。”皇帝準了。翰林院兩位以書法聞名的侍講,把私通反王的那封書信,以及馬大慶平時和上司下屬親戚朋友等的往來書信仔細比對,終于發現馬大慶寫折鈎的用筆和私通反王那封信好像有所不同,可見這信有可能是僞
造的。這兩位官員筆對出來之後,一時高興,有一位官員把飲用的米湯灑在了書信上。書信上隐隐顯出了新的字迹。這官員大驚,禀明皇帝後仔細塗抹,隻見書信間有幾行小字,字上的内容是甯王叛亂之前一定
做了足夠多的準備,這封信便是甯王提前寫好以便對兩廣用兵時威脅馬總督的。有了這封信,馬總督想拒絕甯王也不敢,隻好乖乖的俯首聽命。
馬總督就這樣洗脫了私通反王的罪名。
另外幾項馬總督已經承認的罪名也很嚴重,但到不了抄家滅族的地步。這個罪名一洗脫,馬總督本人的命運如何不好說,他的兒子們算是保住了。
張勆命人把青銅藥盒送回了李府。
這個人情他還了。
馬總督接下來的官司如何,張勆就不關心了。
張勆過繼之後,定國公羞愧得連朝都沒臉上了,請了病假躲到府裡不出來。太夫人也發了高燒,病情兇險,這些張勆都顧不上,他的婚期一天天的臨近了,就要把他的芙妹妹娶回家了。現在唐四爺還約束他,輕易不許他和芙妹妹見面。成親之後再也沒人管他了,他可以和芙妹妹雙宿雙栖形影不離恩恩愛愛了,以後不用再餓着了,可以吃饅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