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勆道:“咱們沒成親之時,便曾遇到多方阻撓,那些人到底也不曾得逞。現在咱們已經成親生子,這時再想分開咱們,更是絕無可能。”
唐夢芙溫柔的道:“那是自然。”
要分開一對已經成親生子的夫妻,難度太大了。
不隻難度太大,按照常理來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是崔太後這種嚣張成性唯我獨尊的人敢這麼想,敢這麼幹。
“芙妹妹,有我在,不必擔心。”張勆柔聲安慰。
“嗯。”唐夢芙輕聲答應。
張勆細心看着她的神色,見她眉尖微蹙,知道她還是在憂心,憐惜的抱緊了她。
唐夢芙心事重重。她知道崔太後這是在發瘋,但她沒辦法掉以輕心。畢竟因為有崔太後在,定國公以楊氏為妻這樣不可思議的事都發生了,而且楊氏安安穩穩做了十幾年的國公夫人,張勆長大成人之後一時之間都奈何不了
她。直到先帝離世、新帝登基,楊氏才露出原形。
崔太後能讓定國公以妾為妻,何以見得不能拆散她和張勆。
眼下形勢就極為嚴峻。
如果朝臣們同意沁水郡主在朝中已婚大臣之中擇婿,下一步就直接威逼張勆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邊境的安全,為了并王府皿脈能得以延續,在有妻有子的情況下再娶沁水郡主了。
不,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芙妹妹,相信我,我會處理好這些事的。”張勆如墨玉般的眼眸中滿是溫柔深情,“我再也不會被崔太後影響、擺布了。”
從前他小,無力對抗,所以崔太後才能肆意妄為,随着她自己的心意幹涉大臣的家務事,捧楊氏、貶宋家。現在他大了,位極人臣,崔太後休想再随意擺布他。
“親家老爺、親家夫人來了,還有長公主殿下和驸馬爺。”侍女來報。
張勆和唐夢芙忙接了唐四爺、黃氏等人進來。
見面行禮問好畢,隻留了含笑在房中服侍,其餘的侍女等都打發了出去,一家人自在說話。
黃氏一見唐夢芙的面就想掉眼淚,“這不明擺着欺負我閨女麼?也不知道有些人怎恁地厚臉皮,我閨女和女婿已經成親生子了,還不肯消停。呸,就她這樣的人,也配母儀天下!”
唐夢龍臉色雪白,咬牙道:“我想殺了她!我這是第二回想殺她了,第一回是因為含黛,現在是因為妹妹!我至親之人都被這個女人害,是可忍孰不可忍!”
含黛握緊了唐夢龍的手。
唐夢龍眼圈發紅,聲音低啞,“你小時候被她害得多慘!”不忍憶及往事,心疼得把含黛抱在懷裡。
含黛鼻子酸酸的,低聲道:“她可真是了不起,高高在上的,想害誰就害誰,誰也拿她沒辦法。我弟弟現在當了皇帝,那又怎樣?還是不敢動她。”
唐四爺道:“确實沒人敢動她。但是,可以想其他的辦法。”
唐夢芙會意的點頭,“爹爹說的是。”
外面響起謹慎的叩門聲,“大将軍,夫人,老國公爺和老伯爺來了,柿子巷的兩位舅老爺也來了。”
張勆和唐夢芙聽說齊國公、誠勇伯和唐大爺唐二爺一起到了,親自出來把他們迎接進來。
誠勇伯氣得拍桌子,“阿勆和福兒都已經成親生子!沒見過這時候還要硬摻和進來搗亂的!”
唐大爺和唐二爺也氣憤,“什麼一夫兩妻,簡直是胡說八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個男人若有兩個妻子,這個家豈不亂了!”
齊國公緩緩的道:“禮部那個石恩石侍郎,最近活躍得很。”朝中如今分成兩派,吵得正兇。一派是贊成沁水郡主在已婚大臣中擇婿的,一派強烈反對;一派可以說是贊成派,一派是反對派;石恩石侍郎就是最先提出這個建議的人,也是最活躍的贊成派,上蹿下跳
的,不閑着。
誠勇伯馬上拍桌子道:“去查這個石恩!他要是還像從才從娘胎出來似的清清白白,那也就算了。如果有什麼行差踏差,立即把他揪出來!”
張勆立即贊成,“甚好!外祖父,這件事便請您老人家主持,還望不要推辭。我這便差百名護衛過去聽命,另有白銀十萬兩,供外祖父調度。”
誠勇伯氣呼呼,“外祖父要你的人手,不要你的錢,我自己拿錢出來便是。阿勆你放心,這是福兒的事,你外祖母肯給我錢的,不會為難我。”
“噗……”唐夢芙雖心中愁煩,也不禁笑了。
衆人也大概知道誠勇伯和誠勇伯夫人的事,也不禁莞爾。
從前誠勇伯對他的原配夫人太粗心了些,現在誠勇伯夫人翻身做主人,把誠勇伯管得嚴嚴實實的。誠勇伯要是沒有合理用途,想從家裡拿錢都不可能了。
唐夢芙小聲問誠勇伯,“外祖父,您最近沒吃皮肉之苦吧?”
誠勇伯得意,“沒有。你外祖母又不是不講理的人,我什麼壞事也沒做,她為啥要打我?”
唐夢芙掩口笑。
誠勇伯拍兇膛,“收拾石恩這個混蛋的事,就交給我了!”
衆人都點頭,“有勞,有勞。”唐大爺憂心忡忡,“眼下這個事情,比楊氏當年婢作夫人更詭異。楊氏婢作夫人,畢竟還編了個破鏡重圓的故事蒙騙人,隻要真相大白,楊氏也就完了。現在這件事有所不同,如果朝廷公議沁水郡主能在已
婚大臣之中擇婿,那就是名正言順的事,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唐二爺也犯愁,“正經說起來呢,一個男人娶兩個妻子,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以外孫為嫡孫也不合乎禮法,第一回破了例,第二回就收束不住。現在石恩那一派就拿并王府外孫可當為嫡孫來說事了,頗有以
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意思。要駁斥他們,也不容易。”
齊國公沉吟,“就算朝中通過決議,但若阿勆堅持不願意,朝廷也沒有理由強逼他娶沁水郡主吧?”
唐四爺苦笑,“就怕沁水郡主認準了阿勆,非阿勆不嫁。朝中因為并王府的事已經争議了兩三回,到時候所有的人都疲倦了,急于完結這件事,以國家大義為名,逼阿勆就範。”
含黛溫柔的扳過唐夢芙,“還怕有人繞過妹夫來勸妹妹,逼她以大局為重,寬容大度的接受沁水郡主,高高興興的讓出她的夫婿。”
“什麼人能說出這種話?賤不賤呀。”黃氏恨恨。
唐夢芙默然。
這樣的賤人一定有。到時候就會出現了,那副僞善的嘴臉,想起來就讓人作嘔。
衆人一起商量過對策,誠勇伯和唐大爺唐二爺先走了。
誠勇伯要着手去找石恩的把柄,唐大爺唐二爺要去拜訪同年好友,勸說他們反對石恩的提議,不能在朝中開了男子可娶二妻的先例。夫婦乃五倫之首,這個斷斷錯不得。張勆送齊國公出去,齊國公交代他,“咱們張家有齊國公府、定國公府,一門兩國公,已是臣子之中最為顯赫的人家。咱們張家的皿脈若是再繼承了并王府,豈不招人妒恨,且令陛下生疑麼?此事萬萬不可
。”
張勆神色凝重,“伯祖父說的是,孫兒記下了。”
齊國公和張勆小聲說了幾句話,張勆連連點頭。
送走齊國公,張勆又回來跟唐四爺、唐夢龍仔細商量了許久,方才各自分頭行事。
唐夢芙在房裡哄寶寶玩耍,寶寶都睡了,她也困了,更深露重,張勆方才回房。
“做什麼去了?”唐夢芙迷迷糊糊的問。
“做賊去了。”張勆輕笑。
“做賊?偷什麼?”唐夢芙小聲嘀咕。
“偷你。”張勆把她抱在懷裡。
唐夢芙嘴角牽了牽,偎依在他溫暖的懷抱裡沉沉睡去。
張勆憐惜的輕吻着她。
她照顧寶寶一定很操心,很累。自打有了寶寶,她特别容易入睡,經常是挨枕頭就着了。
“放心,我們一家三口總會守在一起的。”張勆聲音輕輕的,卻無比堅定。
禮部侍郎石恩這些天成了朝裡的風雲人物。他在朝中本來并不起眼兒,但因為堅定贊成沁水郡主在已婚朝臣中選婿,并為此舌戰衆多文人儒士,因此出了風頭露了臉。一個原本不受重視的人一旦備受矚目,他自己是忍不住得意的,人前還能裝出穩
重的樣子,人後就開始忘形了。
這天傍晚他坐着轎子到了一個巷口,聽到外面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在罵人,心裡庠庠,不由得撩起轎簾瞅了一眼。這一眼,直瞅得他魂飛魄散。
一個二十出頭、身材豐滿圓潤的婦人站在巷口罵一個小丫頭,這婦人生得體格風騷,腰細得好像一把就能擰斷似的,更生身好皮肉,比雪更白,比玉更潤,如凝固的油脂般細嫩綿密,讓人想一口咬上去……
“停,停。”石恩一疊聲的吩咐。
這婦人罵着小丫頭,似是覺察到有頂轎子停了下來,似嗔非嗔的往這邊瞄了一眼,眼波嬌利,勾魂攝魄。
“去打聽打聽這是什麼人。”石恩瞅了瞅,見是個平平常常的小巷子,知道這婦人身份普通,便讓仆人打探消息去了,他坐着轎子繼續往前走。
過了一會兒,仆人氣喘籲籲的追上來,“大人,莫理那小蹄子。她原本是個唱的,現在雖從了良,給錢她就肯留人過夜,她家裡那個王八都不敢吱聲,是什麼高貴人了?竟然要五兩銀子一晚。”
石恩聽說這婦人竟然不是良家,有些失望,轉念一想,又覺銀貨兩訖才是幹脆,便笑着叫過仆人低聲吩咐了。仆人會意,便替他安排這件事去了。
有錢好辦事,石恩次日便遂了心願,到這婦人家裡混了半日。這婦人本是久慣風月場所的,手段高超,奉承得石恩滿心歡喜,本來完事就要走的,但不知怎地有些頭暈,竟睡下了。
婦人瞅着石恩睡熟的臉,咧開嘴笑得跟什麼似的。
外面有人學鳥叫。
婦人一笑,披衣出去,外面黑呼呼的立着個高大人影,“貨齊了?”婦人笑,“齊了。”向那人伸出手。那人放下一錠金子,婦人掂掂重量,喜得眼睛咪成了一條線。那人閃身進屋,沒多大會兒扛着個麻袋出來了。他身材高大,石恩身材不高,扛着個人也不顯吃力。婦人歡天喜地送走了那人,收拾收拾包裹,和她男人并一個小丫頭連夜逃了。反正房子是賃來的,屋裡
的家具什麼的全不是她自己的,絲毫不用可惜。
這晚大戲樓是著名的南戲班子要演《殺狗記》,許多人慕名而來,誰知帷幕拉開之後,走到台上的不是裝扮好的戲子,而是一個一絲不挂的男子,登時滿場嘩然。
看客當中有女眷,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有傷風化,有傷風化!”有人拍案大怒。
還有眼尖的認出來了,大聲叫喊,“這人不是禮部的石侍郎麼?對,我認出來了,就是禮部的石侍郎!”
“對,就是石侍郎!”有人高聲附合。
“堂堂侍郎一絲不挂跑台上吓唬女眷,成何體統。”下面一堆罵人的。
台下亂了套,台上那人偏偏跟吃了迷藥似的不清醒,滿台亂轉。情況更是糟糕得不行了。戲樓裡的人聽到暄鬧忙跑出來維持秩序,但是衆人哪裡聽他們的?拿着桌上的茶壺、點心盤子等往他們身上砸,“爺花錢看戲,你們就讓看這個不成!污了爺的眼睛!”戲樓夥計狼狽之極,一疊聲的陪不是
,又有無數杯盤等砸向他們,亂成了一鍋粥。五城兵馬司巡夜的官兵經過,幾十個人雄糾糾氣昂昂的進來,先把在台上亂轉一臉迷惘的石恩給拉住了。然後到了後台,發現戲班子的人全部被五花大綁着,而且堵了嘴,更有膽小的昏迷過去或是吓得尿
尿了,一片亂七八糟。
五城兵馬司的人不敢怠慢,給石恩披上件衣裳後綁了。
這件事鬧得很大。因為看戲的人當中有女眷,而且有幾位女眷家裡是有些來曆的,受了這番侮辱,心中不平,唆使言官彈劾。又有人給了說書先生不少錢,命他把石恩的醜狀到處宣揚。石恩在朝中被人彈劾,在市井間被人
嘲笑,因為這一件事,他算是聲名狼藉了。
誠勇伯哈哈大笑,“我看這厮還有沒有臉面回禮部,有沒有臉面當着衆多朝臣的面誇誇其談,宣揚他那番謬論!”誠勇伯沒料錯,石恩确實是沒臉再回禮部了。雖然這個案子官府正在查,但他曾經一絲不挂在那麼多人面前露過臉,他就是臉皮再厚也不願再出門,稱病在家,大門關得緊緊的,不隻是他,連他的家人都
羞于見人了。
本來是兩派激烈争執,石恩這一倒下,贊成派的聲音弱了,反對派的聲音強了。
延壽宮裡,崔太後氣得摔了茶壺茶碗,金磚鋪墁的宮殿之中一地碎片,“再找人!再找一個穩妥可靠不好色的,一定要替哀家把這一局扳回來!”
石恩倒下之下,贊成派安靜了兩天,之後另一名禮部侍郎段澤又跳了出來。這個段澤吸取了石恩的教訓,在朝中隻管叫嚣,每天下了朝就回家,回家之後便不出門了,讓人想算計他也沒有門路。
誠勇伯很煩燥,“拉下一個,又出來一個。這樣下去簡直沒完了。要不咱們一不做二不休,把崔家拉下水吧。崔家出了事,崔太後自顧不暇,也就不胡亂折騰了。”
唐夢芙搖頭,“使不得。”
誠勇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福兒,你對那個崔青雲不錯。你該不會是因為崔青雲,不忍心對崔家對手吧?”
唐夢芙失笑,“怎麼可能?不是這樣的,外祖父。拉崔家下水,守舊的朝臣們必定熱皿沸騰,不顧一切的支持崔太後。”
誠勇伯和黃氏不大懂,唐夢芙耐心的跟他們解釋了一番。新帝是因為先帝暴亡才僥幸得到這個皇位的。在很多朝臣看來,他是撿了個漏,這天下本該是先帝的,崔太後才是正正經經的皇太後、他們認定的主母。就譬如一戶大戶人家,崔太後本是主母,因為丈夫、兒子先後身故,沒有留下兒孫,所以無奈之下過繼了同宗族之子。過繼來的兒子隻能孝敬她、順從她,不能忤逆她,因為這個家原本就是崔太後的,繼子憑空撿了偌大一份家業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真把
自己當主人了?存在這種心理的朝臣可不隻一個兩個。所以,如果這個時候拉崔家下水,翻崔家的舊帳,那些原本就為了新帝登基而心中不平的大臣們一定憤怒了,他們會站隊,站在崔太後一邊。他們認為崔家有理麼?
并不是。這些朝臣們一直都知道崔太後的兩個弟弟不是好人,但新帝和崔太後若有沖突,他們一定支持崔太後。在他們看來,支持崔太後就是支持真正的主人。
“這麼說,拉崔家下水是不行的了。”誠勇伯下氣。
“萬萬不可。”唐夢芙正色道:“真要是那樣,咱們就被動了。”
侍女來報,“國公爺來了。”
“他來做什麼?”誠勇伯聽到定國公來了,皺起眉頭。
黃氏也不高興,“看到這個以妾為妻、讓阿勆受盡委屈的人我就沒好氣。我看寶寶去了。”回房看她的外孫子去了。
定國公自外進來,臉上全是喜氣,“老伯爺也在啊,幸會幸會。老伯爺請坐,我和芙兒有話說。芙兒,并王府的事你知道了吧?你知不知道……”興奮的搓着手,呵呵笑着,下面的話卻沒說出口。
唐夢芙無語。
這個糊塗透頂的定國公,他在關鍵時候又要添亂了。
誠勇伯大惱,“你笑什麼?你還挺高興是不是?”
定國公道:“我當然高興啊。老伯爺,阿勆将來可能不隻能有一座國公府,他還可能……他還可能……”
唐夢芙不客氣的打斷了他,“他還可能擁有一座王府,對不對?”
“對對對。”定國公連連點頭。
唐夢芙心中一陣厭煩。這個定國公簡直讓人忍無可忍了。齊國公是聰明人,知道張家已經榮寵之至,不能再繼承并王府,樹大招風,定國公怎麼就不懂得這個道理呢?還以為張勆如果真順從了崔太後的意願,會是什麼好事不成
?隻怕崔太後如願拆散張勆和唐夢芙之後,下一步就是要離間新帝和張勆,借新帝的手去對付張勆了,還以為張家真的能安安穩穩的同時擁有國公府和王府?
“做人得知足。”唐夢芙淡淡的道。
定國公大為贊成,“對,做人得知足!沁水郡主就很知足,知道阿勆是不世出的人才,并不奢望阿勆隻有她一個,她願意和你共侍一夫。芙兒你也是知足的人對不對?想法一定和沁水郡主一模一樣吧?”
“你胡扯什麼?!”誠勇伯大怒,拍案而起,三步兩步上前抓住定國公的衣襟,扯得定國公大聲驚呼,雙手亂劃拉,狼狽之極。
“芙兒,快,快拉住你外祖父……”定國公說話都困難了。
唐夢芙穩穩的坐着不動,“人要知足嘛。公爹你現在隻是被我外祖父抓着,又沒挨打,又沒斷氣,知足吧。我外祖父昨天親手抓了個小偷,痛打一頓,直打了個半死呢。”
“那怎麼一樣?我好端端的,又沒犯事……”定國公不服氣。唐夢芙蓦然色變,“你也知道好端端的,不能和小偷一個待遇,那怎麼提起我就要和沁水郡主相提并論了呢?我是阿勆明媒正娶的妻,沁水郡主不過是個外人,是個想偷走我丈夫的外人,憑什麼就要求我和
她一樣了?”
“這個,這個……”定國公無言以對。
“我不會同意讓出阿勆,阿勆也不會同意娶沁水郡主,你讓她死了這份心。”唐夢芙忿忿的道。
唐夢芙對誠勇伯使了個眼色。
誠勇伯呸了一聲,松手放開他,定國公蹬蹬蹬後退好幾步,滿臉羞憤之色,“老伯爺你,你,你太過份了……”
“呸,連寶寶都有了,還勸福兒讓出阿勆的人才過份吧?”誠勇伯瞪大眼睛。
定國公很沒意思,“那個,我不是想着這對阿勆也是好事麼?我為的又不是我自己。”
“你為的就是你自己!”張勆一陣風似的卷進來,目光鋒利得仿佛能殺人一樣,“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你是盼着我遠走并州,定國公府再留給張劼,對不對?”
定國公愕然,“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勆,我是想你把寶寶留給我,你和沁水郡主去并州,我會親手把寶寶養大,把定國公府留給他的。”
“寶寶交給你?”張勆怒不可遏,“你哪裡會養孩子,交給你不就是交給楊氏麼?我的兒子落到楊氏手裡,你以為他還活得成?”
定國公身子縮了縮,“楊氏也沒那麼壞吧……”說着話,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
楊氏有沒有這麼壞?會不會對寶寶不利?應該……應該不至于吧?
唐夢芙冷笑,“你是聽了楊氏的教唆才來的,對不對?楊氏一定告訴你,阿勆可以跟并王走,寶寶留給你這做祖父的,由你養大,然後你就信了?”
定國公面有慚色,嚅嚅的道:“是楊氏叫我來的,不過她沒那麼壞,真的,她沒膽子害寶寶,她要害寶寶我也不能答應。”
張勆實在不能再看定國公這窩囊沒出息的樣子,伸手把他拎出去,“以後不許你來我家!”不管定國公如何掙紮鬧騰,命人把定國公“送”出去了。
“這種祖父!”誠勇伯翻了個大白眼。
張勆眉目冷冽,“我要殺了楊氏。從前我不屑殺她,要她留在定國公府繼續做妾,過生不如死的日子。現在我改主意了,我要殺了這個賤人。”
唐夢芙溫柔握住他的手,“好。”
楊氏賊心不改,竟敢打寶寶的主意,這個女人留不得了。
張勆眸色暗沉,“其實眼下這個局勢,也有一了百了的辦法……”
“不要。”唐夢芙脫口而出。
張勆眸色轉為溫柔,“芙妹妹終究還是心太軟。好吧,咱們再想辦法。”
誠勇伯在旁聽得莫名其妙,“什麼一了百了的辦法?福兒為什麼說不要?你倆在打什麼啞迷?”
張勆和唐夢芙笑而不答。
誠勇伯得不到答複,也就不用問了。
張勆握起唐夢芙的小手親了親。
有人送了封信到大将軍府,約張勆在百花亭相會。
張勆拿給唐夢芙看了,夫妻二人決定一起過去。唐夢芙拜托黃氏在家裡看着寶寶,她和張勆一起乘車出門。才出家門,她便眼尖看到有個腦袋飛快閃過,不由的輕聲歎氣。她緩步過去,“崔青雲。”崔青雲從暗處慢慢走出來,扭扭捏捏的很不好意思,“小
兄弟,我給你惹麻煩了。我,我都沒臉來大将軍府了……”
唐夢芙微笑,“你這些天在家裡練功夫了麼?”
崔青雲精神一振,“練了,練了!不光練功夫,我還把棋譜學會了,以後有機會我可以陪你下棋!”
唐夢芙點頭道:“這就好。你回家去吧。”
交代過崔青雲,唐夢芙便轉身要走了,崔青雲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叫道:“我乘船出海,以後再不回來,這樣好不好?”
崔青雲喊出這話,想哭。
他不想離開京城,不想離開小兄弟。可是他如果不走,他姑母就會為了他百般設法要為難小兄弟,小兄弟會不開心的。
“不必了,沒用的。”唐夢芙回眸一笑。
沒用。崔太後隻要知道崔青雲是真的喜歡她,為了崔家這根獨苗苗,就會不惜一切代價算計她。崔青雲躲走也沒用。
張勆伸手扶了唐夢芙,眸光如電,向崔青雲這邊掃了一眼。
崔青雲頭皮發麻。
師父這是生氣了,一定是生氣了……
張勆陪唐夢芙上了車,車輛緩緩駛動。
崔青雲眼淚流了滿臉,“大将軍,小兄弟,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這樣……”
幾個豪奴跟作賊似的溜過來,“公子爺,咱們回家吧。”“公子爺,别哭了,老爺夫人說了,遲早能把唐夫人娶回家陪你,你回家等着做新郎豈不是很好?”
崔青雲忽然發了火,擡臂把方才那個說話的豪奴扔了出去,“小兄弟神仙一般的人品,你敢這般亵渎她!”
崔青雲功夫比張勆可差遠了,下手沒輕沒重,那豪奴被重重扔到地上,背上骨頭齊斷,一聲痛呼,鮮皿噴出。
其餘的豪奴都驚呆了,竟沒人敢上前扶那個受傷的人。
崔青雲發過脾氣,茫然四顧,“我為什麼要是個纨绔,我為什麼存不住心事?如果我存得住心事不被姑母知道,小兄弟就不會這樣了,師父就不會這樣了……”
崔青雲擡頭望天,心情和陰暗的天空一般黑沉沉的。百花亭中,沁水郡主翹首盼望,遠遠的見到張勆的身影便一聲歡呼,像花蝴蝶似的飛跑下去。張勆的身影漸漸近了,沁水郡主才看到他身畔還有一位身姿窈窕的美人,心漸漸沉了下去,臉上的笑容也凝固
了。
她約了張勆來這裡相會,張勆卻帶了他的妻子唐夢芙一起。
“張勆。”沁水郡主勉強牽牽嘴角。
“你不是一直說我是你哥哥麼?”張勆語氣淡然,“那見了我妻子,為何不叫嫂子?”
沁水郡主咬唇,“我……”
唐夢芙巧笑嫣然,“郡主不見我嫂子也無所謂,莫想着把我夫君搶走,我就多謝你了。”沁水郡主有些難堪,臉上發燙,辯解道:“我沒想搶張勆。唐夫人,這件事說起來根源還是在你,并不是我惹出來的事。這普天下的女子之中,崔青雲愛慕的人隻有你一個,别人他誰都不要。崔太後遲早會
知道真相,遲早會設法搶你,這不是我的罪過。我也不想答應崔太後,可是我知道崔太後遲早會對付張勆,如果我不答應她的條件,她一定有别的毒計。我也是為了張勆好……”
“這麼說,你挺為我着想的?”張勆目光幽深如潭。
沁水郡主是爽快的姑娘,這時卻心中狂跳,說話結結巴巴的,“是,是呀。”
張勆向前邁出一步,聲音很平靜,“你來這裡,都有誰知道?”“沒有誰。我怕你誤會我,就想悄悄見你一面,跟你解釋清楚。我沒想害你,也沒想從你夫人手中搶走你,我是怕我不答應,崔太後會想别的毒計害你……”沁水郡主覺察到張勆越來越近,心跳得更加厲害,
臉紅如皿的對張勆表白。“沒有别人知道麼?甚好。”張勆笑了笑,出手如電,擊在沁水郡主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