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九章 棋子
他反應過來後,又羞又惱,可他沒有膽子反駁,實在是剛剛的場景已經讓他認清楚這宮裡早就被夏子衿給控制住了。
“你想要做什麼?”皇帝靠在桌腿上,強撐着力氣道。
夏子衿微微一笑,“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話落,就聽着先前出去的太監在外邊敲門,說是惠太後過來了。夏子衿看着惠太後進來,臉上的笑意越發擴大,竟是看也不看皇帝一眼,轉頭就向惠太後走去。
惠太後彎腰就想行禮,雖說她現在身份尊貴,可它腦子裡清楚的很,這些,不過是假象,夏子衿要是想,随時都可以收回。
“惠太後不必多禮。”夏子衿并沒有受她的禮,直接扶住她,沒有叫她繼續屈膝,畢竟她今天過來可不是什麼好事,這些表面上的客套就算了。
看到她這态度,惠太後心中越發忐忑了,要不然死死撐着,這會兒已經控制不住暈過去了。夏子衿看着她慘白下來的臉色,,心中略有些唏噓,畢竟她原本扶持惠太後的兒子登位存的雖然是利用的心理,可卻是打算回頭事成好好待他們的。
偏偏現在這些都被皇帝自己給作沒了。想必惠太後是清楚這一點,所以臉色才會這麼差。夏子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着頭,不錯眼的看着自己指甲上鮮紅的丹蔻,抿唇輕笑,聲音像是細碎的雪花飄進惠太後耳朵裡。
“太後得了皇帝孝順,才有了封賜,原本本宮不該說什麼,隻可惜太後您卻是不太稱職,明知道皇帝年幼,卻不好生引導他,以緻皇帝被奸人所騙,這一點,太後可清楚?”夏子衿的話像是問罪,可實際上二人心知肚明,她不過是在為處置皇帝找借口。
她放權了這麼久,現在果然是要拿回去了。惠太後心中苦澀,臉上讪笑着應聲,唯唯諾諾的。皇帝看着自己的生母在夏子衿面前這般卑微,一張臉憋的通紅,很是不甘心,小小的手掌緊緊握住,攥成拳頭,咬着下唇,死死的盯着夏子衿。
他的目光,夏子衿不是沒有察覺,可惜他年紀太小了,因此,夏子衿壓根就不在意。她轉過頭輕笑一聲,慵懶的靠在椅子上,“本宮今日過來,瞧着皇帝臉色發白,像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許是近日來的事情太多了,倒是壓的皇上精神不濟了。”
惠太後聽着她的意思,将話語在嘴巴裡滾了一圈,就明白過來,暗自松了口氣,“長公主說的是皇帝他到底還是個孩子,事情多了,一時間的确處理不來,虧的長公主病體大好,倒是能幫着黃豆分擔一些。”
見她如此識趣,夏子衿滿意的勾起唇角,眯着眼睛笑起來,神情得意。事情說到這一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第二天,宮裡邊就傳了消息出來,皇帝感染了風寒,身子不适,不宜上朝,朝政全由九千歲代理。雖然情況和之前差不多,可現在皇帝完全連面都不露一個,幾乎朝堂上的事情都由夏盛卿一人說了算,實在是大不相同了。
這事自然是夏子衿一手辦成的。至于皇帝,現在則是被惠太妃拘在宮中,服了藥,自然是鬧騰不起來了。
惠太後雖然心中擔憂,可好在留住她兒子的性命,倒是舒了口氣。而林王在榮遇帶着大軍回來時就氣的砸了茶碗,一疊聲的罵廢物,氣的不行,他與水月教密謀的事情可是下了大力氣,沒想到這群人這般沒用。
林潤玉過來看他這樣子,不由擰眉,上前開口,“父王,事到如今,我們還要隐忍嗎?隻怕再忍下去就當真沒有你我父子的立足之地了?那個棋子,該動用了。”
林王猝然擡首,眸色深深的看他一眼,突然咧開嘴笑起來,隻是牙齒撞擊在一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聽上去,令人毛骨悚然,“你說的不錯,是本王一時糊塗了,倒忘記,還有這麼一顆重要的棋子。”
見他終于答應,林潤玉臉上就露出興奮的神情來,“既然如此,兒臣現在就去準備。”
“去吧。”林王看着地上碎裂的茶碗,直起身子,揮手讓他離開,神情平靜下來。
他一個人在昏暗的屋子裡坐了許久,突然起身出去,就看到個人影匆匆離開,他不由皺起眉頭,右手拇指和食指習慣性的湊在一起搓了一下,緩緩眯起眼睛,剛剛那個,似乎是林楚盈,他來做什麼?
林楚盈在被林王欺騙,誤以為夏子衿是殘害他母親的兇手後就不管不顧的去刺殺夏子衿,結果對方不僅沒事,他反而被教訓了一頓。且,夏子衿還對他說了那麼一番話,他回來後一夜沒睡,在屋子裡坐了一夜,還是覺得她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實在是夏子衿沒有殺他母親的理由,他母親雖然站着林王妃的名頭,但到底是個外室擡上來的,這一點,他很清楚,林王心中,林潤玉的分量要比他和母親重多了,這一點,夏子衿不可能查不出來。
因此,她應當知道李芸娘沒什麼價值,就算是想要打擊林王,也該是沖林潤玉下手,沒道理選個無關緊要的人。
想到“無關緊要”四個字,林楚盈的心髒瑟縮了一下,嘴巴裡的苦澀蔓延上來,有些為他母親不值。原先他和母親住在郊外,他隻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王爺,雖然小時候不解為什麼林王不接他和母親入府,可到底因為這個身份自傲。
後來年歲漸長,他慢慢明白過來,他就是個私生子,因此才隻能和他母親躲在郊外生活。母親性子溫柔恬靜,不求什麼,他雖然不甘心,可看在林王每回過來待他母親都算溫和的樣子,也就慢慢放下了。
可偏偏他和母親這樣不争不搶,還是引來林潤玉的欺辱,最後還是母親以死逼迫,林王才決定接他二人入府。隻是怕那個時候,母親一顆心就死了,要不然,怎麼進了王府後,母親不僅沒有半分高興,反而每日裡都是郁郁寡歡的。
這些他都看在眼裡,心中焦急卻沒辦法勸說,而林王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隻說他是收養的,竟是連親生兒子都不肯認了。
以往林楚盈并不在意這些,他隻希望自己的母親過的好罷了。可現在,這些事情不斷的在他眼前浮現,和夏子衿說過的話交叉出現在他腦海,折磨的他夜不能寐。他深吸一口氣,捏緊拳頭,還是決定前去尋林王問個清楚。
可沒想到,他會聽到林潤玉和林王密謀,雖然他沒有聽到具體的,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但很明顯,不是什麼好事。隻是他離開的時候,似乎被林王看到了,不知道要不要緊?一時間,林楚盈又憂心忡忡起來。
事實上,他的擔憂沒錯,他剛回到屋子坐下沒一刻鐘,林王那邊的人就來了,客客氣氣的請他過去。林楚盈繃着一張臉,直直的跟在小厮身後過去,剛進去,就覺得空氣都跟着凝固起來。
這兒,是林王的書房,他以往從來沒進來過,準确的說,是沒資格進來。事出反常必有妖,林王叫他過來,想必是為了之前的事情。林楚盈在心底快速的盤算開,待會兒林王要是問他話,他是實話實說,還是瞞過去。
“你剛剛過來,聽到了什麼?”對于這個兒子,林王的感情十分複雜,看着他低下頭,神情惶恐的樣子,眼前不知怎的,就浮現出李芸娘臨死前質問他的樣子。
他從未見過她那般模樣,就像是一隻瀕臨滅絕的鬥獸,發出慘烈的嗚咽聲,質問他這麼多年可曾有過真心,質問他為何要欺騙他,要讓她的兒子給林潤玉當作替身代死。李芸娘那時的問話激烈的他沒法辨駁,更是無話可說。
所以,他隻能一杯毒酒結果了她。那個女人,跟了她二十年,還是落得這樣的下場。林王閉了閉眼睛,心髒罕見的抽痛起來。
“兒臣隻聽到什麼棋子,其他的并未聽到。”林楚盈很快就做好決定,留一半說一半,可信度才高些,他要是說什麼都沒聽見,林王必然不會相信。
林王聽到他的答應,從回憶中抽神,定定的看着他,一雙虎目全是探究。林楚盈挺直身子,任由他打量自己,實則心中十分緊張,實在是他從未說過慌。好在這一點林王也是知道的,所以不過一會兒就收回視線,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到自己跟前來坐下。
林楚盈探究不出他的心思,邁步上前,正襟危坐,就聽到林王略帶危險的聲音。
“你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嗎?”林王滿目慈祥的看着他,就像一個年邁的父親看着兒子一樣,林楚盈差點就被他露出來的表象迷惑,下意識的就想點頭,但很快就清醒過來,克制着心中的好奇,搖頭。
“即是父王和二弟商量的事情,想必是不想讓兒臣插手的,兒臣就是知道,亦幫不上忙,隻能瞎着急,還是不知道的好。”林楚盈幹笑着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