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續弦
雖說這小妾隻是憑着自己的心願做事,臨死一搏,想要在林潤玉心裡邊留下自己的影子,但是她的行為無疑是火上澆油,林王這麼多年,不是未曾動過接芸娘回府的念頭,都是顧及這個兒子,擔心會傷了他的心,這才一直耽擱下來,隻等着大局已定的時候再與他細說,哪曉得事情被他提前發現,若如此倒也沒什麼,而是他如今自己都已經成家,卻還管起老子的閑事,甚至對他的弟弟下如此毒手,實在是歹毒!
林王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一雙手握成拳頭,怒喝一聲,“還不快将大公子押回去。”
芸娘看着林楚盈在林潤玉離開後想要說什麼,立刻拉住他,搶先攔住他嘴巴裡沒有吐出來的話,盈盈跪倒在林王腳下,林楚盈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她拉着一起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發生這樣的事情,隻怕芸娘心裡面多多少少是憎惡林潤玉的,林王以為她是要借着這個機會請求自己處罰林潤玉,一時間面色不好看起來。
芸娘服侍他二十餘年,早已經将他的心思摸的通透,單從他的語氣就能夠辨别出他的心思,低着頭哀哀的哭泣,“王爺,妾身不知道怎麼惹怒了大公子,叫他這樣生氣,隻是盈兒到底也是妾身的心頭肉,若受大公子執意要送他去紅袖館,妾身不如先送了他去閻王,也好留個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身子,因而方才才對他下手,等盈兒走了,妾身自會下去陪着他,也不叫他孤單,還請王爺恕罪。”
“糊塗,你該等等,等本王過來才是,就算是那混賬東西當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本王一樣能保你們平安出來,别說他不敢這樣做,最多不過吓唬你便是了,你怎麼還當真了。”林王上前一步扶着她起來,嘴巴上寬慰道。
芸娘聽着心底一陣陣發涼,都到了這個時候,林王還不忘記給自己這個兒子說好話,她如水的眸子裡浮現出恨意來。當年,她并不知道林王的身份,是林王在救了她之後主動向她表明心意,她當初年輕,自以為眼前這人是救了她的大英雄,願以身相許,加上她自幼失去雙親,一直孤身飄零,難得遇到個對自己知冷知熱的俊朗男子,她怎麼有不動心的道理?
一念之差,導緻她輕易交了自己的身子,有了盈兒後才知曉林王的身份,木已成舟,她就算是心裡怨怼,可看在林王往日裡疼惜自己點完份上,倒也罷了,這些年,她與盈兒母子二人一直安分守己,不曾動半點要進入王府做主人的念頭,一來是她想要等林王自己開口,二來也是不願意卷入紛争中。
沒想到,二十年的守候和體貼,換了今日這樣對我羞辱,這般對比下來,林楚盈在林王心裡邊,連林潤玉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過。同是他的兒子,他這樣厚此薄彼,芸娘閉了閉眼睛,兇口剜心的痛,堅持着不肯起身,擡眸望向林王,一貫溫順的面孔上露出堅定的神情來,“王爺,大公子已經發現我們母子,雖說您已經将他禁閉,但難保他手底下的人不會繼續過來,還請王爺放我母子離開。”
“娘!”一旁低垂眉眼,滿心不甘的林楚盈不敢置信的擡頭,自家母親對爹爹的情意他一直看在眼裡,此刻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急切的看向林王,膝行幾步,“爹,兄長這樣欺辱母親,您就這樣輕描淡寫的饒了他,兒臣不服。”
“住口!”芸娘疾言厲色的看向他,拉住他的胳膊,“王爺,妾身得了王爺二十年的疼寵已然足夠,旁的不敢多想,如今隻求母子平安,還望王爺成犬,送我母子二人離開京城,去往江南,好歹,那兒是妾身的故鄉,,若是王爺有心,可來江南看一眼妾身二人,妾室就滿足了,等着大公子平靜下來,大局已定,王爺再将盈兒接回來便是,萬望王爺成全。”
芸娘雙手執禮,對着林王低頭拜下,語氣裡全是執拗,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
林王看着她這樣倔強固執,莫名覺得一陣煩躁,剛準備開口呵斥,就看到林楚盈不忿的表情,和她二人身上刺目的皿迹,紮的他眼睛疼,他心裡頭不由浮現出愧疚來,跟着就念及林潤玉無法無天的樣子,站在原地,袖子裡的拳頭收緊又松開,面孔上滿是猶豫之色,半晌,他才将放空的視線重新聚攏,落到芸娘身上,“芸娘,你不必擔心,日後他絕對不敢如此對你,你且安心在這兒住着,剩下的事情交給本王處理。”
芸娘不甘心的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麼,就見林王已經轉身離開,當即歎息一聲,癱坐在地上,後背起了一片冷汗,林楚盈忙上前攙扶着她進屋坐下。
一直趴在屋頂上暗中觀察的影六勾唇一笑,迅速起身離開。
第二日一大早,夏盛卿就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等待林王開口,按照林王昨天的反應,今日恐怕是要在大殿上給芸娘求個名分。
果不其然,諸位大臣皆上完奏折之後,林王就撩起袍子站了出來,“皇上,臣有一事啟奏。”
“何事?”夏盛卿幽幽的睜開眼,抿了口清茶潤嗓子,坐在龍椅上的新帝此刻已經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底下的大臣是又氣又惱,此前就開口職責,哪曉得夏盛卿撿起那些個奏折就往他們頭上砸,呵斥他們這些老臣故意欺負新帝年幼,這些個雞毛蒜皮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到新帝面前一遍遍說,導緻新帝一夜未眠就為了看這些奏折。
這些大臣沒料到這為難夏盛卿的舉動,反倒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縱然他們知道這些奏折一定是夏盛卿代行處理的,但沒有明面上的證據,這們看起來,可不就是他們故意刁難新帝。
這樣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他們是戰戰兢兢,一個字都不敢。
林王自然是挑起事端的主謀,此刻自己求的事情要通過夏盛卿來完成,不免有被壓了一頭的屈辱感,但一想到林潤玉這個逆子竟然敢趁着他上朝的時間私自出府,做下那等不顧手足的事情,他就一陣陣窩心。要知道,林潤玉現在可是被“皇帝下令”禁足期間,這樣公然跑出去,分明就是抗旨不遵,要是夏子衿追究起來,連帶着林王府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苦心培養這個兒子多年,沒想到一遇到事情,他就這般沖動,實在是辜負他的教導。這會兒,林王是後悔不已,繼而想到芸娘,性子溫婉,知書達理,又是個容人的,若是在林潤玉年歲尚小的時候,就擡她進府,有這個母親管教,林潤玉的性子說不得會好上許多。
以往沒有對比,林王不覺得什麼,此刻再想起林潤玉和林楚盈的區别,不由扼腕歎息。但現在也不遲!林潤玉眼底的遲疑一掃耳光,當即開口懇求新帝準許自己與芸娘的婚事,隻說自己對她一見鐘情,不在乎她有沒有孩子,願意收養她的兒子為繼子,迎娶她過門做續弦。
不錯,他養外室的事情是絕對不能擺在台面上來說的,如此一來,或許對林楚盈有些不公平,但芸娘入府之後,他一樣是嫡子,唯有林王府主母的身份才能在孝道上壓林潤玉一頭,如此,也好讓林潤玉有所收斂,讓芸娘可以名正言順的管教他,糾正他行為不規範之處。
精武侯一早就收到夏盛卿傳遞來的消息,此刻聽着他這冠冕堂皇的借口,就覺得想笑。虧他還是個男人,忍了這麼多年,才敢為自己心愛的人出頭,他想着都覺得鄙視。而林王妃在生下兒子後沒多久就撒手人寰,這麼多年來,林王每逢祭日都前去墳前祭拜,這麼多年,更是不曾娶妻納妾,百姓都傳他是情深義重,沒想到私底下卻是個暗度陳倉,表裡不一的貨,委實惡心。
他是戰場上打仗的武将,心裡頭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但是對于林王這種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行為,是打心眼裡覺得不舒服,此刻看着林王的眼神裡全是嘲諷。
林王隐約覺得有人在盯着他,但這目光并不是夏盛卿的。夏盛卿垂眸看了他半晌,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王爺既然喜歡,本王自是不能說什麼的,隻是王爺還要一心待對方才是,想必皇上也是願意成人之美的,皇上,您以為呢?”
先前還睡的迷迷糊糊的新帝一下子擡起頭,連忙點頭,“是,就按九千歲說的來辦。”
看到他這連話都沒聽清就點頭,對夏盛卿百依百順的樣子,底下的大臣皆是捶兇頓足,目光兇惡的看向夏盛卿,如同看着天底下最大奸大惡的人。
可惜夏盛卿對他們這目光早就有了免疫能力,視若無睹,依舊穩穩當當的坐在自個兒監國的位置上,繼續誘導新帝,“既然如此,皇上不如下一道聖旨,賜婚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