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家主院的奢華秀麗不同，老夫人的尚華院甚是簡樸。
大廳的側屋裡設置了佛堂，檀香萦繞了整個大廳。
老夫人整日裡沒事就會在裡面燒燒香、拜拜佛什麼的。

　　今日老夫人起床由丫鬟們伺候着穿戴好，照例要先去佛堂誦經念佛一番才吃早點。

　　剛剛從佛堂出來，就看到了坐在大廳裡的陸雲汐。

　　陸雲汐看到老夫人出來了，趕緊站起來行禮。
雙手輕輕搭于左胯處，右腳後支。
屈膝、低頭……動作标準且一絲不苟，恭敬又莊重。

　　“雲汐給奶奶請安。
”

　　老夫人見了，心裡頗為滿意。
她早些年随着老爺子東奔西跑，嘗盡了世間冷暖白眼。
如今陸氏家大業大，她年紀大了也不愛管内院之事。
雖然小輩們都有按時日向她行禮問安，但大多都是微微福身，敷衍了事罷了。
她年紀大了，也不愛計較這些。
但是見雲汐今日對她如此敬重，心裡還是十分歡喜的。
更何況……她對雲汐一直有一份愧疚……

　　這時嚴嬷嬷上前朝老夫人呵呵笑道:

　　“這大小姐都來了好一半天了，聽說老夫人您在裡面念佛。
都不讓我去禀告，怕打攪了您……”

　　這嚴嬷嬷是當年陸老夫人出嫁的時候從娘家帶過來的，算是陸府的老人了。

　　老夫人也跟着笑，配着手裡的佛珠，看上去慈祥又和藹。

　　“汐丫頭有心了……這麼早來看我這個糟老婆子。
”

　　雲汐也笑，聲音清脆。

　　“哪裡有什麼糟老婆子？
雲汐怎麼沒看到？
隻有風華更盛當年的奶奶您在心裡才對啊……”

　　老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嗔怪道:

　　“你這尖牙利嘴的丫頭喲……就會哄老婆子我開心。
快過來，讓奶奶瞧瞧……”

　　雲汐呵呵笑了笑，依言往老夫人身邊走。

　　老夫人年紀大了眼睛有些模糊，待雲汐走近了些才看到她高高腫起的臉頰上清晰的五指印。
渾濁的眼睛眯了起來，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身旁的嚴嬷嬷。

　　嚴嬷嬷看到雲汐臉上的傷也暗暗心驚，究竟是誰下了這麼大的狠手……見老夫人望向她，隻無奈的搖搖頭。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老夫人見嚴嬷嬷搖頭，隻好待雲汐走到身前将她一把拉了過來。
沉聲問道:

　　“丫頭，你這臉怎麼弄得？
”

　　雲汐心裡翻了個白眼，怎麼現在才看到啊。

　　隻是面上卻像是被吓到了般，惶恐地捂着臉，似乎是想掩蓋什麼。
猶豫着道:

　　“是……昨日……昨日……”

　　頓了頓，像是在想合适的理由。

　　“是昨日雲汐回屋的時候不小心被門檻給絆倒摔的，當時也沒成想會這麼嚴重。
本來今日是不打算來的，怕吓着了奶奶，但是雲汐還是忍不住想來看看，這麼大個宅子，奶奶是雲汐最親的人了。
”

　　說着，雲汐甜甜的笑了笑。

　　聽着雲汐的一番肺腑之言，老夫人的心裡五味陳雜。
這是她可憐的孫兒喲，卻受盡了苦難。
但是要說這傷是摔的，她是萬分不信的。
活了大半個歲數，她什麼沒見過？
要是這麼明顯的巴掌印都看不出來，那她也就白活了。

　　老夫人眯着眼，又沉聲問了一遍。

　　“真是自己摔的？
汐丫頭，奶奶希望你和我說實話。
”

　　雲汐抿了抿唇，神色間頗為難。
嗫嚅着唇:

　　“是……是……”

　　看了眼老夫人沉下來的臉，雲汐似乎是害怕極了，顫抖着跪了下去。

　　“奶奶，就是雲汐自己摔的……”

　　見雲汐實在是堅持，老太太心裡輕歎。
朝嚴嬷嬷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點點頭就出去了。

　　這邊雲汐還在抽噎着，不到一刻鐘，嚴嬷嬷就領着候在外面的唐悠悠進來了。

　　老夫人精明嚴厲的目光看向唐悠悠，聲音微沉:

　　“你說說，你家小姐這傷是怎麼弄的？
”

　　唐悠悠似乎也是被吓到了，趕緊跪了下去。

　　“回老太太，是……”

　　唐悠悠有些猶豫地看向了前面的雲汐。

　　“說！
”

　　老夫人的聲音更沉。

　　唐悠悠肩膀抖了抖，眼一閉心一橫。
快速說道:

　　“是昨日二小姐到院子裡說大小姐是沒有規矩的鄉野丫頭，還說……陸家先祖是鄉野村夫，大小姐氣不過便和二小姐頂撞了幾句，二小姐一生氣就打了大小姐一巴掌。
”

　　老夫人越聽越氣，臉色越發陰沉，猛地一拍桌子。

　　“混賬！
”

　　嚴嬷嬷也皺起了眉頭，這二小姐仗着有大夫人撐腰，做事實在是越發的輕狂了……

　　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可憐兮兮的雲汐，歎了口氣。
伸手将她扶起來，順勢捏着她的手。
埋怨道:

　　“你這丫頭，被欺負了怎麼也不跟奶奶說。
若不是今日被我看見了，你豈不是要被那些人給欺負死。
”

　　雲汐眼角濕潤起來，神色愧疚。

　　“雲汐也是不想才回來就惹得您和二小姐生了間隙……”

　　老夫人皺了皺眉，奇怪地看着雲汐。

　　“你和明珠同為姐妹，怎的要稱她為二小姐？
”

　　雲汐愣了愣，眼中閃過一抹痛色。
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垂下頭。
嗫嚅道:“二小姐……”

　　“二妹妹說……我不配和她做姐妹……”

　　老夫人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她就知道主院那個女人是教不出什麼好苗子的。
她的明珠小時候多乖巧可愛，如今是越來越像她母親一般刻薄嘴臉了，看到就心煩。

　　“呸！
别聽她瞎說，你是我們陸家真真正正嫡出的大小姐，怎麼就不配了？
”

　　說着，老夫人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唐悠悠。

　　“你即是你們小姐的丫頭，就理應放機靈些，得護着自己的主子。
再有這種事情發生，要來尚華院告訴我，知道嗎？
”

　　唐悠悠趕緊點頭應下。

　　見此，老夫人神色稍微緩和了些。

　　“行了，起來吧。
”

　　唐悠悠依言退下。

　　老太太想了想，覺得還是不放心，朗聲道:

　　“秋薰，你過來。
”

　　然後就有一着嫩黃輕衫的丫鬟走上前來，恭敬道:

　　“老夫人。
”

　　看着規規矩矩的秋薰，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這是她院子裡比較貼心的丫頭了。

　　“你以後就跟着大小姐吧……多護着她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