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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澆愁 39|第三十九章

烈火澆愁 priest 4677 2024-02-05 18:13

  盛靈淵愣了好一會,猛地想起了什麼,暗叫一聲“不好”,轉身追了出去。

  可是充滿現代化的豪華酒店,不少土生土長的當代路癡尚且五迷三道,豈是區區一個遠古人能走明白的?

  盛靈淵先被彎彎繞繞的走廊繞得眼花,被迫聽了一大圈牆角,好不容易摸進了電梯,複雜的樓層又給他看得一頭霧水——這賓館坐落在一個城市綜合體上,四層以下全叫“某某大廳”,阿拉伯數字和英文他又不認識,隻好依着直覺按了最底下的一層。

  一般來說,一個人要是心機太深,什麼事都琢磨,直覺通常不準。

  盛靈淵先被一碰就亮的電梯按鍵吓了一跳,然後直接被拉到了漆黑一片的地下停車場裡。

  撲鼻的汽油味把陛下熏得頭疼,一時更茫然了,正好這時值班保安起夜,順便例行巡視一圈,老遠看見有個人影,就舉起手電光來晃。

  這可要了親命了,保安這一晃,一眼晃見個披頭散發的形象,半夜三更站在空無一人的停車場,身上還有皿!

  保安給吓得魂飛魄散,還不等盛靈淵開口問路,他就怪叫一聲,四肢在空中撲騰出了狗刨的姿勢,一邊嚎,一邊魚/雷似的“遊”走了。

  盛靈淵:“……”

  宣玑沒去前台——酒店裡信号不太好,肖征一通電話說得斷斷續續,他跑六樓的觀景吸煙區去了。

  此時,肖征正在燈火通明的巫人塚上。

  山脊坍了一半,掩人耳目用的假樹和假草幾乎都已經被燒秃了,祭壇裡湧上來的潭水流向低窪處,沖進被秘銀狂轟濫炸出來的幾處凹陷,積水臨時形成了“湖”。

  六個水系外勤分别站在三架直升機上,盤旋在巫人塚上方,同時“拉扯”起地面的水,潭水就像一整塊布,被他們幾個“拽”上了天。

  地面上,外勤們分了幾組,在“水簾”兩側地毯式搜索。

  肖征應黃局命令,緊急把附近幾個省市裡能調的外勤都征召來了,一半去抓捕月德公的徒子徒孫們,剩下的都聚集在巫人塚,封鎖了整個區域。

  他們得盡快排查現場、處理危險的巫人族遺物,确保再有人來時,這裡不會留下任何安全隐患,以及最重要的——找到那個被震到水下的青銅棺。

  又是一個被陰沉祭文喚醒的魔頭,比之前那位還詭異、精神狀态還不穩定,這事細想起來瘆人。

  首先,陰沉祭文不是什麼爛大街的東西,就連異控局的絕密檔案裡,也隻有寥寥數語,連王博士都是一知半解,那畢春生、小胡子季清晨他們,不是成年後才覺醒特能,就是混混人渣盜墓賊,他們又是從哪接觸到這種東西的呢?

  而所謂“巫人族”也好,之前在赤淵出現的那一位也好,除了極端危險,還都來曆成謎。如果陰沉祭文是被人在後面操縱的,那這人絕對有資格當個考古系的博導。

  異控局衆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大魔頭都埋哪的?

  而現在最要命的問題是,根據宣玑的描述,現場調查小組計算出了青銅棺可能滾落的位置,肖征已經帶人在附近來回搜了八圈,連塊銅鏽都沒找着!

  “你确定嗎?”肖征舉着電話,深一腳淺一腳地邁過碎石和白骨,“我現在就在石台的遺迹附近,這些碎石塊上還有祭文的痕迹,可棺材呢?”

  “應該吧,”宣玑含着根煙,口齒不清地說,“要麼你再好好找找?”

  “應該”就算了,還“吧”!這不負責任的混蛋玩意兒,到底誰是後勤!

  肖征現在快讓他訓練出來了,一聽見這貨的聲音,又恨不能化作一把噴槍:“我現在是丢了串鑰匙掉了個手機嗎?你……”

  “肖主任!”忽然,不遠處的一個外勤舉起手裡的探燈,“您快看!”

  異控局的外勤配備的是“第四代探燈”——家用手電那麼大,能打出柔和的白色光束,如果碰到異常能量物體,光就會由白轉紅,這東西靈敏度相當高,據說從地面上往下照,能檢測到地下百米處的一株變異草。

  肖征一擡頭,隻見幾個探燈的光束集中在一塊空地上,白光下,地面上有一塊長方形,突兀地變成了皿紅色,看尺寸,正好像口棺材。

  “這是不是就是那棺材留下的印?”提燈的外勤湊過去,“可是主任,這不對啊!”

  這當然不對,“探燈”是檢測異常能量反應的,就算那青銅棺是一團火,挪開這麼半天了,也早該涼了,怎麼會是這個顔色?

  而且那麼大的一口青銅棺,不管是被水沖走,還是被人挪走,地面總該留下點拖拽的痕迹,這也太整齊、太方正了。

  “小心,地面上可能有東西。”

  肖征話音剛落,山巅的烏雲正好被風吹開,微弱的月光從雲縫裡漏了下來,不偏不倚地落在那棺材印上,地面像起了什麼反應一樣,倏地生出一層白霧,外勤們集體往後退了兩米。

  隻見那些白霧一開始像舞台上噴的幹冰,随即可能是攪進了更多的水汽,質地變得濃稠起來,翻滾片刻,白霧開始凝出人和物的形象。

  像立體的沙畫。

  白霧先是凝結出棺材的形狀,嚴絲合縫地對上了地面的痕迹,緊接着,更多的白霧在“棺材”旁邊聚集,凝出一個人形的影子。

  “還有音效!”

  “噓……這說的是什麼,不會是宣主任提到過的巫人語吧?”

  那白影伏在棺材上,念叨着一種未知的語言,聲音在缭繞的森森霧氣中盤旋,聽着讓人起雞皮疙瘩,越來越高、越來越尖銳,雖然聽不懂内容,但其中似乎承載着巨大的憤怒。

  聲音快要崩裂時,棺材驟然分崩離析,人影跟着消散,棺材裡露出另一個白霧凝結的人形——從剪影上能看出這人是長發,額角鼓起來一塊,像是戴着個小面具,應該就是宣玑描述過的阿洛津。

  原來那棺材是這麼沒的,怪不得地面上一點痕迹都沒有!

  異控局的外勤們集體目瞪口呆:“詐屍現場嗎?”

  白霧凝出的阿洛津仰起頭,似乎是面朝巫人塚的方向,突然,他做了一個仰天長嘯的姿勢,但并沒有發出聲音,随後騰空而起。

  衆外勤先是看得一愣,随後又想起來——阿洛津當時應該是在水下,他不是會飛,是遊上去了,人在水裡當然沒法吼。

  但……方才那個喚醒了大魔頭的白影怎麼能出聲?

  還沒等肖征等人想明白,就見那代表阿洛津的白影似乎是到達了水面,飛掠而去——往東川市區的方向!

  與此同時,白霧盤旋而下,落回地面,原地攪動片刻後,再一次凝出了那喚醒大魔頭的罪魁禍首。

  隻見那白影站在原來放青銅棺的地方,站姿閑适,雙手抱在兇前,像是在等待着什麼,跟衆外勤們大眼瞪小眼。

  肖征蓦地轉頭:“你們有人把剛才的畫面拍下來了嗎?”

  好幾個外勤應聲舉起手機——可見拍照和錄像已經成為一小撮人遇到突發事件時的本能反應。

  “給我。”肖征挑了一個拍得最清楚的,發給了總部的王博士,随即又轉給宣玑,問他,“你幹的嗎?這是什麼?”

  王博士在總部待命,接到視頻以後,老頭很快打了電話過來。

  “這叫‘顯影’,”王博士拖着老旦似的長腔,絮絮叨叨地說,“是一種古老的技術,古人經常拿來防盜用。施術的人事先留下‘記号’,之後一段時間裡,那記号附近發生的所有事都能被‘顯影’記下來——你們剛才看見的就是。就像那個……叫什麼玩意來着?哦,攝像頭!現在知道這個的人不多啦,這個對施術人的要求特别高,可不是一般的‘特能’辦得到的,再說現在電話機不都能錄像了麼……”

  老王博士還沒說完,霧的範圍就開始擴大,把半個山頭都籠罩進來,接着,邊緣處傳來嘈雜的人聲,白霧裡凝結出了直升機和吊車,然後是一隊一隊的人。

  “是我們,”肖征輕輕地說,“我們剛到這裡的情景。”

  “等等,也就是說,我們在旁邊收拾現場,這個……這個……”另一個外勤指着那抱臂而立的白影,驚恐地說,“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就在旁邊看着我們?!”

  一陣惡寒流過,外勤們集體繃緊了後背,就在這時,隻見一團應該是代表某個現場外勤的白霧人走了過來,來到那喚醒了阿洛津的白影身邊,白影熟稔地用普通話說:“你來了。”

  那不明身份的外勤沒吭聲,隻是隐晦地朝白影伸出一隻手,白影倏地一閃,沒入那外勤身體,兩個人影合二為一了!

  “不是……這幾個意思?”

  肖征的臉色青裡泛白,一字一頓地說:“意思是,那個用陰沉祭文搞事的罪魁禍首,就附在我們當中某個人的身上!”

  宣玑同步接到肖征在現場傳回來的視頻,看完以後,他随手把煙頭擰在旁邊的垃圾桶裡,臉上露出了一個很古怪的神色,像是有點惱羞成怒的自嘲:“我說呢。”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認為盛靈淵是“不舍得”毀掉阿洛津的屍體,才僅僅是把入魔的巫人族長釘回棺材裡。

  狗屁,他老人家什麼不舍得?

  巫人一族如逝水東去,死後又不能複生,還假惺惺地保護什麼屍體?那老魔頭哪有這種凡夫俗子的多愁善感?

  盛靈淵分明是算準了,用陰沉祭文的人一見他“不忍心”毀掉阿洛津的屍體,等他們一離開,一定會按捺不住,再來搞一次小動作。

  畢竟,誰會舍得放棄巫人族的力量呢?

  一陣夜風吹來,卷起了宣玑半幹的頭發,風裡飄來了一股花香——甜得過了頭,隐約帶了點腐臭的腥氣。

  “扶棺吐皿,我居然還以為他是傷心。啧,我怎麼想的?這他媽自作多情勁的。”宣玑冷笑一聲,插着兜,轉過身——不遠處有個高架橋,一個單薄的身影風筝似的立在橋上的路燈上,視線正好和宣玑齊平……清秀的眉目間,有個可怕的皿洞。

  阿洛津,就是個魚餌。

  “我也是魚餌。”宣玑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将心比心地想一想,阿洛津再次被釘進棺材,心裡的怨恨值一定爆表了,一定會追着他們的蹤迹找過來。

  在幕後做陰沉祭文的人,大概率會混在異控局的外勤隊伍裡,否則不會對異控局的内/幕那麼熟悉。幕後黑手知道他們回東川市區休整,會放松警惕。

  盛靈淵方才突然翻他記憶也是故意的,就為了把他氣跑。

  他身負離火,與諸邪相克,半夜三更往路邊一站,相當于一個顯眼的大火堆,對各路幺蛾子有極大的吸引力,阿洛津百分之百會被他引過去。

  這樣一來,一方面,盛靈淵能騰出手去對付幕後做陰沉祭的人,另一方面,有他牽制阿洛津,能讓阿洛津暫時顧不上去禍害人間。

  “還給我留了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宣玑心裡磨了磨牙,“行,我今天才算知道什麼叫‘無所不用其極’。”

  “我澄清過了,族長,我真不是那個丹離。”宣玑朝阿洛津一攤手,無奈極了,“您看看本人這張充滿了膠原蛋白的臉,我長得像有那麼老的嗎?”

  阿洛津不為所動,冷冷地看着他。

  據說因為一個念頭入魔的人,此後軀殼裡就不再是原來的人了,他會變成被那個“念頭”驅使的行屍走肉。

  宣玑不知道這種生前被自己族裡惡咒千刀萬剮,眼看着族人在離火中灰飛煙滅的魔又是什麼情況。阿洛津明顯是有記憶的,按理說也應該保存了一部分他作為人時的思想,隻是成魔之後思維方式不能用常理度量。

  宣玑隻希望他能有點邏輯,講點道理。

  “當然,您要是想來跟我組成‘反詐騙’聯盟,我還是很歡迎的,”宣玑說,“咱倆同屬于受害人,确實有話聊……”

  “朱雀。”阿洛津字正腔圓地吐出了人族的古語,聲音順着涼如水的夜色掠過大街,灌進了宣玑的耳朵,“你身上……跟他一樣,有朱雀一族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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