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亂了有好幾個月,杜畏離着京城這麼遠,蛛網又全放在末族流七月手底下休養生息,他都收到了消息,可想而知,那京城真的是有點亂得不成樣子了。
“是這樣,太子殿下似乎想收回各位将軍手中的虎符,但少主你知道,京中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太子殿下過于心急了些,惹得幾位大将軍都不滿,皇帝又不出手平息,于是現在,朝中一片混亂。”杜畏有些想不明白,當年的方景梵也是個不管惹事兒的,怎麼現在變了個人似的?
方景城隻是淡漠無奇地笑了一聲,不過是因為上次商洛的事把他吓破了膽,覺得手中要有兵權能随時調兵遣将才算安穩有底氣,便想收掉幾大将軍的虎符為他自己壯膽罷了,這個四弟,跟着父皇學了這麼久的帝王之術,卻隻學到這點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胡膏呢?”方景城又問,如果京中大亂,胡膏是他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兩眼一抹黑,他天天告假不上朝,抱着妩娘睡大覺,屬下都不知道他到底準備如何了。”杜畏樂道,那胡膏當真是比他爹胡萊還要胡來,近兩月是連早朝都不去了。
“他此舉很聰明,這個時候不管站在哪一方都是死,唯有像皇帝一般撒手不管,就是站在皇帝一方,跟皇帝站在一起的人,都是會活到最後的。”方景城笑歎一聲,當初跟傅問漁一起看中的這個胡膏,真是個了不得的人。
杜畏悶聲一笑:“說起不管事,少主你可是八個多月近九個月沒管事,那胡膏這算也是站在少主一方吧?”
“這倒也是。”方景城笑了一聲。
“對了少主,除了京中的事,末族也出了件亂子,本來肖顔開被傅小姐下令關在末族不得放走,結果不知從哪裡來了一群人,把她劫走了,畢苟的輕功都追不上。”杜畏有些慚愧,傅小姐和少主交代的事,他沒有幾樣是辦得漂亮的。
方景城拍拍他肩膀讓他寬心:“問漁早就知道會有人救她,不過是個圈套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倒是這些日子這些事,怕是辛苦你了。”以方景城的智慧,自然想得傅問漁早先的安排。
杜畏望着他失而複得的少主,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有主心骨,所有沒把握做的都敢做,就像,船找到了碼頭的方向,敢勇往直前了,站起身來行了一禮:“少主言重了。”
“少主,你還準備回京嗎?”杜畏問方景城,現在民間和官方都承認方景城少将軍已戰死沙場,以身殉國這種說法,也天真地相信方景城城王爺他是叛臣賊子不顧皇命的大惡罪人這種罵名,有時候杜畏他也不能理解,到底方景城是哪裡有半點對不起那些百姓了,他們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不過方景城不在意,他隻是說:“視情況而定,如果需要我亮出身份才好辦事,我也不介意詐屍重活一回。”
兩人說話說到天明,花璇頂着黑眼圈終于來報:“問出來了少主,但他也隻知道那是祈國的人,尊稱他為主上,别的一概不知。”
“他來這裡還有什麼别的目的?”方景城問道,既然是有名有姓有身份的人,就不應該隻是來替小開送藥這麼簡單。
“他早些日子應該去與别人會合了,是被杜先生強行留下了才沒機會離開,也算是陰錯陽差。”花璇皺眉歎息,“不過我讓他帶路前去,他立刻就咬舌自盡了,想來我們想讓他帶路也沒可能了。”
方景城聽罷,隻是笑了笑,肖顔開就是料定了杜畏會強行留下這個大夫,也料定了他會死在這裡,才故意讓這大夫來送藥的,為的不過是斷掉自己去找傅問漁的線索,看來他們的那位主上很希望自己前往,肖顔開才這麼大費周章地攔下自己。
對于這位神秘的主上是誰,方景城隐隐約約有他自己的猜測,但那猜測過于荒唐,他并不敢就此下結論,隻是望着天邊漸亮的天色,似問似答地說道:“你還記得,當年我為什麼找上問漁嗎?”
杜畏身子一頓,他當然記得,正是因為那件事,少主和傅小姐決裂,傅小姐心死之下被擄上末族,這才有了後面的末族之事,更有了少主心碎之下甯可一死也不願存活于世,有了今日的久别重逢。
“少主你的意思是……”杜畏驚訝地擡頭。
“不錯,有人想用一樣的方法,利用傅問漁這個天之異人,複活他人。”方景城歎了一聲,這天之異人的身份,那倒黴的女人真是半點好處沒撈着,倒是引得不少人惦記,處處加害。
“可是……可是……”杜畏猶豫之下不好說,可是少主跟傅小姐在海島上隐居了這麼久,早就該行了房事,傅小姐也就不再是完璧之身,那人的目的豈不是要作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方景城皺了皺眉,又舒展開:“不管許多了,先救出她再說。”
陰時陰刻于陰極極陽之地,陰陽逆轉,生皿肉,起白骨,造活人。
那地方方景城一直知道在哪,那時間方景城也一直知道是在何時,他原本都已經忘了這回事,那久久的三年之約,也隻是一場笑話他早就放下,不曾想還有别的人在惦記着。
原來一眨眼,已經三年那麼久了。
三年啊,與傅問漁相識相知已三年,融皿入骨已三年,還有很多的三年在等着他們,眼前之事,不過是小小的麻煩要解決罷了。
方景城并沒有立刻調用蛛網的人,隻是安排杜畏将蛛網的人重新啟用,置于各處地方,沉寂的暗子也再度活躍,傅問漁被劫之事隻是起始與開端,更多的麻煩在那後面,總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有足夠的把握了,才能将她救出來。
他約沈清讓喝了一回酒。
沈清讓望着方景城,他知道方景城必是已與傅問漁徹底結為夫妻之實,他的内心有些酸楚但升不起嫉妒怨恨,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與傅問漁之間不過是一場美好的誤會,錯隻錯在他在誤會中不肯走出來,怪不得方景城,也怪不得傅問漁,怪隻怪自己不是上天指定的合适的人。
“你們在島上的時候,她平日裡做些什麼?”沈清讓喝了一口酒問他,錯過她的日子足有九個月,想聽一聽那九個月裡她的趣事。
方景城臉上有些滿足和甜意:“做豆腐,煮飯菜,種花草,還有……”
“嗯,很好。”沈清讓打斷他,後面的事自己不大樂意聽,無非就是兩人怎麼好呗,有什麼好聽的,聽來聽去難受是自己。
方景城低頭一笑,他家夫人是個極怕羞的,好不容易膽子大一些了,放得開了,卻被些讨嫌的人抓走,真是讓人生厭。tqR1
“你有把握救出她嗎?”沈清讓不無擔憂,能在海島上把人抓走,這個人必定不簡單,也必定用了很多心思,是看好了方景城不在,才動的手。
“有沒有把握,需要看沈國師幫不幫我。”方景城舉杯敬他。
沈清讓皺眉,此事看來看去與他拉扯不上,怎麼要看自己了?便道:“王爺此話何意?”
“我想問你件事,當初天之異人可以起屍還魂救活人的這個傳聞,是從幾時傳開的?”方景城有些疑惑,其實他自己都不太記得這個消息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不像是在杜畏那裡知曉,也不太像是末族傳出來的,末族的人隻知道異人可以活過永久,但并不知道異人能救人這回事,那麼,這個消息到底是怎麼傳到方景城耳中的呢?好像他突然就知道了這回事,當時不覺得有異,現在想來,到處都是古怪。
沈清讓細想了一下,他也說不上來,有關異人的事國師是知道得最清楚的,畢竟是上百年死對頭了,他想了想說道:“國師府裡有不少關于異人的記載,我是從那本書上看到的,至于如何傳到民間的,我并不知道,按說,此種消息國師府不會外傳,因為于異人于國師都沒有好處。”
“那就更古怪了,你國師府那本書有寫明想要救活他人,必須保持異人完璧之身嗎?”方景城又問道。
“有的,所以我很奇怪,你說這個抓走異人的人,是為了複活一個人,這跟國師府的記錄是相悖的。”沈清讓認真說道,覺得方景城是不是摸錯了方向,别耽誤了救傅問漁的事。
“這本書是誰寫的?”
“早就有了,傳了很多代國師,哪裡還記得是哪一位先人的記錄。”沈清讓搖頭,這種事翻閱起來未免太過陳舊了,“你确定你沒有想錯嗎?萬一不是有人要用傅問漁起死人呢?”
方景城搖頭:“在這種時間,這種地點上劫走她,我想不出還有别的原因,除非你國師府上哪本書寫着比這更玄妙的事。”
“若果真如此,那日隻怕事情麻煩,王爺你不找些人手過來嗎?”
“此人有膽行此逆天之事,再多的普通人也于事無補,平白送命而已。國師啊國師,到時候少不得要辛苦你。”方景城調笑一句,給沈清讓滿了一杯酒。
明明是個該殺異人的大國師,卻三番五次救異人,沈清讓大國師,他真是國師史上的敗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