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不知道,早在你結婚前,譚家給的聘金裡,除了有我的醫療護理費外,連你弟弟學費都預算在裡面了。當時彼此也約定好,以後何家不能再找你要錢。
這次你弟弟出事,其實,我們家也不是拿不出錢賠給對方。隻是,以後的日子可能就要難過些……所以,你媽媽她才……“
何國蔚說到這裡,沉默了良久後才接着說道,“現在,你已經結婚了,也有了新家。你首要做的事情,應該是好好的經營自己的婚姻,和你的丈夫一起組建新的家庭。至于你弟弟,他也是該學着成長起來。”
昨日,譚少慕要何幼霖反省自己哪裡錯了。
她面上不敢再和他嗆聲,心底裡卻不覺得自己有錯。可現在,在知道譚少慕背後為她做的這麼多事後,何幼霖再把昨日的事情一一琢磨,才發現好像确實有很多不妥當的地方。
雖說沒車去醫院,是不方便。但是,她若真有心,與譚少慕不生分,打個電話叫他派個司機給自己并不難。隻是她從頭到尾沒有想過他。
而她為何本能的想的是去找江淮,真的隻是因為他剛好在家?可她明明知道,他宿醉,身體并不适合開車,她卻沒有考慮過。那種有問題,第一反應就是找江淮的思維和行動,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再說她弟弟的事情,即使她最初是不想麻煩譚少慕,可在知道張澤川是沖着譚少慕來的時候,她又為何要逞強呢?
她以為,這是她的私事,與他無關。卻忘記站在他的角度考慮。他的妻子擅自與他的勁敵簽.約七年的合同,相比其他是不是更不能忍受。
她總是竭力在譚少慕面前表現的獨立堅強,說到底都是不經過思考的逞強罷了。
何幼霖纖睫低垂,暗歎一聲,“我,隻是不想麻煩别人。可結果,好像并不如人意。“
“幼霖。你從小都是懂事的人。隻是太過逞強這一點是你最要命的毛病。”何國蔚怕這個問題不夠引起女兒的重視,猶豫再三,終于還是舊事重提,“當年你把人打成腦震蕩的事情,也是這樣瞞着我們。
那年你才十八歲,剛剛成年,就想着不連累家裡人,自己跑去借高利貸。可放高利貸的都是什麼樣的人,你想過嗎?”
何幼霖眼眸急驟地縮了縮,抿了抿唇不說話,面色瞬間白的吓人。
借高利貸的這個事,正是他們家一切不幸的開端。是她害得父親多年癱瘓在床。所以,她的養母恨她是有道理的。
這些年,何國蔚怕女兒自責太深,一直絕口不提的。但不說,不代表問題就不存在。為了避免她以後還做同樣的糊塗事,他隻能狠下心來,”有些話,我從前就想和你說了。隻是怕你想不開,才不敢說。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也有新的生活。我這做父親的,隻希望的就是你能正視自己的問題。所謂獨立和堅強,都是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如果沒有能力,卻一味的想靠自己,不找人幫忙解決問題,就是逞強。而逞強的結果,隻會比原先的問題更要棘手。”
“爸,我知道錯了。”何幼霖忍住落淚的熱意,“我聽你的。以後有什麼事情,我都會和少慕商量,絕不再任性了。”
何國蔚欣慰地笑了:“你想得通就好。”
此時,默默發完短信的看護已端出碗筷,擺開在院落的四方桌上,催道,“開飯了!”
*****
譚少慕先後收到張澤川和看護的兩條短信,知道她今日的去向,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剛開完股東大會,正往辦公室走着,竟然會接到何幼霖的來電。為的,還是要他去接她回家這種小事情。
“好。等我處理了手上的幾個文件,大概5點左右,再去接你。”說完,薄唇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挂了電話,譚少慕推門進辦公室前,轉頭看向身後的人,“程助理,下班前買一份适合送女人的禮物放我桌上。”
“啊?白小姐的生日禮物已經預定好了啊。”程助理一臉迷茫。就職到現在,慕少也隻有在白小姐的生日才需要他跑腿。不像那個張澤川女友之多,已經需要雇傭一個專職助理來幫他排表安排約會以及送禮。
隻是在他說完這句話,看見慕少的臉色明顯不對時才意識到今非昔比——如今的boss也是個有家室的人了!
想到慕少昨日與少夫人昨日吵架的傳聞,程助理連忙排憂解難,“其實,夫妻之間,不用來這些虛的。隻要你多抽出點時間陪陪她,保準比送什麼要讨她歡心!”這樣,他也不用跟着加班了。
譚少慕顯然不太相信。印象中,自己好像和她吃過好幾頓了,也沒見她多開心。
“當然,送個花,再去看個電影什麼的就更好了。”程助理狗腿獻策,還不忘把最近熱播的電影一一推薦。
譚少慕聽的煩了,直接進了辦公室,把他關在門外。
下午的陽光漫進整個辦公室,桌面上整理堆放的文件有高高的一大摞。譚少慕不急不躁,按部就班地一一處理完畢。而他手中的帕克筆在陽光下折射金屬光澤,投影在A4紙上,像是藝術品般精緻。
門口,程助理一邊跑來跑去地收拾東西一邊跟外面的人八卦,偷偷跟同事讨論boss究竟是接了誰的電話才笑得一臉春花綻放。
下班時,譚少慕進了電梯,直達負一樓的停車場。
他走下台階的時候,看到早應下班離開的江淮還滞留在停車場裡,就站在他的車旁,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譚少慕按了解鎖鍵,車頭燈亮了兩下。
江淮等到了他的到來,臉色很是沉穩冷靜,低低道:“你娶她的目的是什麼?”
譚少慕薄唇輕揚,不屑回答。
江淮沒有被激怒,隻是用手抵住他的車門,“你把諾力達的項目交給我,就是為了支開我?”
當時,諾力達的案子交到他手裡時已成定局,幾乎隻差個蓋章簽字。譚少慕把他一手策劃的項目拱手相讓,公司裡人人都說是他是孔融讓梨,在幫自己的兄弟在公司立威立功。但他知道譚少慕不是慈善家,背後必有所圖。甚至所圖不小,為了不給他拒絕的可能,才拿出諾力達這麼大的一塊餡餅拿出來引誘他。就是算準了他即使知道是陷阱,也舍不得拒絕!
他到了日本,眼看着項目要談下來了,卻被張澤川那人扯了後腿。
千影公司與九鐶動漫,雖然領域側重點不同,但是交集之處亦是不少。加上背後投資方又分别是遠維與譚氏兩個死對頭公司。所以張澤川臨時插上一腳,跑來東京拿出更大的讓步與利益與諾力達的人談合作,這種半途截胡的事情做出來也是合情合理。
譚氏董事會裡沒一個人懷疑過這裡的問題。可當時身在日本的他卻很清楚,張澤川的開出的條件,件件都是針對着譚氏給出的條件修改。每個利潤隻提高一兩點,優惠并不大,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優惠。
張澤川聽到譚氏與諾力達合作的風聲,并不奇怪。但是要連譚氏合作項目的底盤都一清二楚,沒有内奸透露出去,他是死也不信。他沒記錯的話,譚少芝就是張澤川的秘書。而譚少芝會背叛t她哥哥?怎麼可能!
答案,隻有一個。譚少慕從頭到尾都是拖着他回國的時間,算計着如何趁虛而入搶走他心尖上的人!
然而,當時的他并不知道。
他以為譚少慕是拼着自己苦心策劃的案子不要,譚氏未來的千萬利潤不要,也要把他弄的身敗名裂,被董事會的人笑話無能!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譚少慕不是玩不出來。
當時的他,拼着一口氣,也要留在日本繼續與諾力達的人接觸,談合作。
他不顧董事會叫他回國再議的意見,堅持一個人留在那裡和諾力達的人,張澤川展開了三方談判,周旋了近一周的時間才定下三方合作的戰略夥伴關系。
其間種種辛苦,他不需要别人了解。
他隻要知道這個案子是他靠自己拿下的,而譚少慕隻是個偷雞不着蝕把米的輸家!
結果,在他志得意滿的回國時,卻隻能眼睜睜看着何幼霖嫁給譚少慕!
直到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并沒有赢過他什麼。
即使是諾力達的案子也不過是他默認地送給他,用何幼霖作為交換。
譚少慕笑了笑,像極了賭場大獲全勝的莊家,“你以為,你不出國就能改變什麼?從你和沈月珊訂婚那一刻起,你就徹底輸了。我不過是看你手上的籌碼太少,玩起了沒勁,才把諾力達扔給你玩玩罷了。但是,你要記住一旦你輸給了張澤川,就連與我交手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與其想些有的沒的,關心别人的妻子,你更應考慮的是薛彩甯日後的發展前景在哪裡。不要以為和諾力達合作的案子談下來,你出任九鐶動漫的CEO,事情就結束了。我們之間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江淮得到譚少慕正面回答,放下了攔住他去路的手,靜靜地握成拳頭放在身側。
譚少慕拉開車門,沒再看他一眼,腳踩油門,白色的車身劃出一條流暢的線條駛向出口。
駛向明莊的路上,譚少慕路過一家鮮花店時,犀利果決的目光不禁透出幾分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