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昕媛臉色鐵青,待來人走近,在她身邊丢下一包藥品時,開口道,“你來的路上,沒人跟蹤吧?”
“當然。”那人看了她一眼,丢出一張銀行卡,“你以後不要再給省長打電話了。這是他給你的錢,收好了。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白昕媛沒有挽留什麼,隻是痛得仰面靠坐在牆上,雙眼猩紅,倔強得朝着另一邊蜷縮起來。
痛到極緻時,她就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唯有腦子裡的幻象。
她看見譚少慕在衆目睽睽之下,和她求婚,送了她一枚戒指,他長身玉立,表情淡淡卻是那樣的勾人。可是,畫面很快就轉到了他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的場景。他抱着那個女人,滿面的柔光與春色……
她不懂。
為什麼,她那麼的努力,但所祈求的東西越來越遠了?
身體因劇痛而顫抖起來,她宛若看見了死亡這個結果。
太過恐懼,她抵着地面,死死咬牙不讓自己出一聲,解開塑料袋,她開始熟練的給自己擦藥,消炎止痛。
……
譚少慕按照舅舅所指的導航方向,一路開到了濱海大道。
十分鐘後,他終于找到了車子的停靠點,卻是懸崖附近,而懸崖下是一片海浪滔天。
車裡并沒有人。
要麼,是他棄車代步,要麼,是他臨時換車,這個地方隻是為了迷惑他們的跟蹤。
譚少慕呼吸一緊,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是判斷,下一步又該怎麼做。
他站在這裡,舉目眺望遠處的風景,看着波瀾不息的海面,腦海裡突然閃現出成玉天說的一句話。
他說,白昕媛當初是把何幼霖關在一個廢棄已久的度假村三天才被帶來懸崖處,逼她跳海!
他立即給警局打了個電話,連夜調閱成玉天的口供,得到那個度假村的地址後,便立即開車離開。
伴随近乎閃電的車速,從濱海大道的隧道中飚出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呼嘯如撕裂般的風,在耳邊獵獵作響。
很快,他的手機上就推送來一條消息,上面寫了具體,位置,濱海度假村,219号,臨山靠海,在蜿蜒盤山公路的半山腰上。
……
“白昕媛,你果然在這裡。”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精準無誤的劈在白昕媛身上,腦袋從昏昏沉沉中醒來。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瞟向逆光中的男人,眼底的沉痛一閃而過,臉上毫無皿色。
她幹巴巴地笑了笑,“你果然來了,哈哈!我沒猜錯,你确實查到他了。而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露出了馬腳。”
“你知道?”譚少慕蹙眉,凝聲問,“那你還打電話給他,洩露你的行蹤?”
白昕媛收住了笑聲,心尖蓦然蕭瑟,垂下了睫毛,低低出聲,“如果不這樣,今天我能見到你嗎?”
明天就是他的婚禮,而她卻要面臨二審的最終結果,多麼諷刺的巧合……
她坐在車上,越想越不甘。
這一輩子,她甯可短暫燦爛的死去,也不要這樣身陷囹圄,郁郁蒼老。
譚少慕額前的碎發也遮住了眉梢,他擡頭看她,漠然出聲,“見到了,又如何?”
白昕媛眼眸一凝,“慕哥哥,你當真一點點都沒喜歡過我嗎?這麼多年。”
清冽的笑聲自衾冷唇瓣内溢出,他笑着搖頭,“這個問題,我應該回答過。你究竟在幻想什麼?”
輕嗤出聲,夾雜淡淡嘲諷,“白昕媛,你活得,真可憐。”
白昕媛一怔,眼底黯淡,“我……我也不想的。”
“不想?”譚少慕一腳踢開地上的醫藥袋子,走上前,聲線寡淡,“我該說的話,早就對你說光了。你執迷不悟,我也沒轍。可是,你策劃逃獄,聯系吳省長再次傷害何幼霖,已經觸犯了我的底線。”
是的。
白昕媛知道,她現在已經失去了最後一個作用了。
她的存在,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隻要他想,她不用坐牢,直接死在這裡都不會有人幫她收屍。
白昕媛閉上雙眸,深深吸氣,“我不會回去的。你若要殺我,你動手就是。”
“為了你,犯法的事情,我不做。”譚少慕噙笑,薄涼眉眼靜靜看着她。
“哈哈,你不殺我……”白昕媛喉嚨一澀,低低的嗤笑出聲卷着濃濃自嘲,“你不殺我。”
“殺你隻會讓你解脫,讓你失敗地活着,遠遠比殺了你更能夠讓你感覺痛苦!”譚少慕眉眼淡漠,“走吧,我帶你回去。”
他俯身,要去拉她的手,她卻突然開口,“慕哥哥,對不起。”
“什麼?”
“我是不會回去的。”白昕媛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我逃出來就沒想過,活着回去。如果不能殺了何幼霖,那麼我就殺了你,然後和你一起死。這樣,你就還是我的了。”
譚少慕蹙眉,剛要問她玩什麼花樣,就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
他還沒轉過身,對方已經一槍打進了他的後背。
他整個人應聲而倒,身上的皿汩汩冒出……
白昕媛抱住了譚少慕倒下的身體,眼淚瞬間從眼眶裡流出,“慕哥哥,對不起。不過,這下,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想不到,你還真猜對了。”開槍的人,正是去而複返的省長親信。
“現在,你可以回複你的上司了。”白昕媛冷冷道。
“還有一件事,沒辦好呢。”
“殺我嗎?”白昕媛笑了笑,“不勞費心了,他死了,我本來就不想獨活的。”
“你很聰明。”他目光露出一點點惋惜,“為了個男人,值得嗎?”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至少,我從沒後悔過。”白昕媛說完,拿出醫藥袋子裡具有安眠成分的止痛藥,一罐子的藥全數灌倒在嘴裡,吞了下去!
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
從她逃亡的那刻,她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
她唯一能說服吳省長來送藥的理由,不過是她懷疑譚少慕已經查出他了。
為了證明這一點,她設下了這個局,吳省長派人來送藥,引他現身!
如果譚少慕沒有查到吳省長,那麼今晚上的布局隻是白費一場。吳省長還是安全的,可以按照既定的計劃破壞婚禮。
如果,譚少慕找到了這裡,那就證明吳省長必定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暴露了自己,必須殺人滅口。
而她,這個誘餌所求的不過是,和喜歡的男人同年同月同日,死……
“是。譚少慕果然尋過來了。”
“吳省長,放心,人我已經處理了。槍,我已經擦掉了指紋,并印上了白昕媛的。幾天後就算有人發現了這裡,報案,也隻會得出白昕媛為愛生恨,殺了譚少慕後自殺身亡。”
“隻是,不知道譚少慕究竟是怎麼懷疑上您的呢?”
“你是懷疑,那個女人有問題?”
“好。我會把那個女人也一起處理掉。”
一個西裝筆挺的黑衣人挂了電話,回頭看了眼地上的一雙男女,便悄然離開了。
此時,譚少慕西裝口袋裡的手機屏幕閃爍個不停,備注“老婆”的來電,久久沒人接聽,最後又暗了下去。
冬末的風,冷而荒涼。
……
翌日,天明。
譚家此刻已經成了一團糟,新娘子畫好了妝容卻依舊沒有等來新郎的回歸。
明明,譚少慕昨天走的時候說過,若是趕不及回來過夜,也會直接參加婚禮的。可是,現在婚禮都要開始了,他不要說人有沒有出現,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來。
纖小柔弱的新娘雙手顫抖着,碰着手機,一直打,一直打,從頭到尾不知自己打了多少個電話。沒有哪一刻,她會比此刻更揪心,因為腦子裡一直閃着那個畫面,一直閃着,是昨天中午的時候,艾琳娜明明和他在一起,卻就那麼放他走了,沒有多問一句他去哪了。如果是她的話,她絕對不會看不出譚少慕的異樣。
淩晨三點的時候,她好不容易淺淺睡過去,就被悅悅喊醒了,說晉晉做噩夢,喊不醒。等她去兒童房一看,才知道他有些發燒,不停喊胡話,小嘴裡喊着爸爸,爸爸……
何幼霖那個心碎,自責愧疚幾乎要把她淹沒了。
她不是個好妻子,隻會享受丈夫的保護,不懂分擔他肩上的重擔,替他解難。
她甚至不是個好媽媽,不能在孩子需要她的時候,第一站出來。
她,一直放任了艾琳娜。
把孩子,丈夫都丢給一個“人格”後,自己躲了起來。
是她的軟弱,輸給了艾琳娜。
所以,這一次,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事,任何人奪走她和譚少慕餘生的所有光陰了!
可是,現在,她該怎麼辦?
她也試過給陸家打電話,可是陸舅舅什麼都不肯透露,隻說譚少慕交代不許他說。可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姐,姐夫可能是為了白昕媛畏罪逃跑的事在忙,耽擱了。”何家棟趁人不注意,偷偷湊到何幼霖的耳朵根前,“昨天,我休息,沒去警局。今天想請假,打電話給同事,還被罵了。說所有警員都出動了,尋找白昕媛的下落,就我一個人偷懶。”
“白昕媛?”何幼霖愣了愣,一聽就這個名字,她都覺得噩夢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