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人笑着往裡走,“我來,自然是來看看你,和你肚子的孩子。我怕以後,沒機會再見了。”
是啊。
她的孩子會死在手術台上。
而她,一個夜店上過班,婚後懷了小叔孩子的女人,就算譚少慕不放手,譚陸兩家人的也不會接受她。她被休離,是遲早的事情。
可不是,以後沒機會再見了?
聽到她滿含嘲諷的話後,何幼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緊,看着已經坐在牆邊靠椅上的女人,回道,“見了又能如何?你能不能上位,又不是我說了算。你在我這裡費什麼工夫?”
白昕媛睜大了盈盈美眸,似乎不相信她臉皮這麼厚,“何幼霖,如果我是你,早找一顆歪脖子樹吊死了。你以為你這一個月裡做了些什麼,我不知道?慕哥哥什麼都告訴我了!我都替你臊得慌。你居然還能在這裡逞口舌之快!”
何幼霖臉色頓時一白,緊握着的拳頭愈發攥緊,靜谧了良久,她才學着沈月珊的樣子,步伐不停地朝着她走過去,随後揚手扇了她一巴掌,聲線冷冽,“你沒資格替我臊得慌。你不過是個觊觎我丈夫的小三。虧你也是名門閨秀,結果,不過是個趁正房不在,就勾搭男人的貨色。怎麼?不服?你自己翻翻那些報紙,我就是再不堪,被寫成下堂婦,也是正妻,而你,有望上位?呵呵,小三才叫上位。不是嗎?”
何幼霖才養了幾天,身體依舊虛弱,這一巴掌下去,聽聲音響亮,其實并不是很疼,起碼,白昕媛的臉都沒有腫起來,隻留了五個指印。
但白昕媛何曾遭遇過這種事情?她和沈月珊不同。沈月珊一言不合就動手,而她是真的大家閨秀,不要說動手,就是說髒字都不會。
她氣得渾身發抖,清澈的雙眸蹙着火團,但很快就克制了下來,“何幼霖,你以為你嫁給慕哥哥就了不起了嗎?哈哈,笑話。慕哥哥最愛的人,是我姐姐。他的手機密碼,你知道是什麼嗎?我姐姐的結婚紀念日。你瞧,我姐姐就是嫁給别人。她穿婚紗的日子,對他來說都是最珍貴難忘的。”
何幼霖一僵,眼底黯然一閃而過。然而,她内心再是崩潰,也不肯輕易示弱于她,反而仰着臉問,“所以呢?你想說明什麼?你的慕哥哥把真心給了你姐姐,然後又把婚姻給了我。對你,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是你一直在倒貼?”
白昕媛面色一青,卻不慌不亂地反諷了回去,嗤笑着,“你确定慕哥哥對我就沒半點興趣?别忘了,我是我姐姐的親妹妹。就算不是孿生的,長的也有七分相似。你覺得,慕哥哥對我,就當真一點都不動心?他隻是不想傷害我,所以之前拒絕我。可是,我若堅持,自願當替身呢?他終歸會心動,你信嗎?”
何幼霖垂下長睫,腦海裡想起譚少芝對張澤川的女友們的評價,不過是他在她們身上尋找去世妻子影子的替身情人罷了。
那些女人,或多或少,都有和白昕嬛相似的地方。
白昕嬛,究竟是什麼樣的絕世美女,才能叫這麼優秀的兩個男人喜歡她?
而譚少慕,也會和張澤川一樣嗎?
他會嗎?
白昕媛看何幼霖越是難過,便覺得舒坦。她嘴角含笑,眼神若冰霜刺人,“你以為你為什麼會被綁架,卻遲遲得不到慕哥哥的救援?非要晚了一個多月,連孽種都有了,才獲救?”
何幼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像花毒蛇一樣的女人,心中不禁設想了無數種可能。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譚少慕為什麼沒有和電視劇裡的男主一樣,從天而降,出現在廢棄工廠,在最關鍵的時候把她救走。她也不是沒有幻想過,被囚禁在昏天暗地的房子裡時,他能一腳踹開緊鎖的大門,像蓋世英雄一樣帶她脫離苦海。
隻是,一次次的幻滅,一次次地在報紙上看着和白昕媛出雙入對地進出各種約會場所,她才漸漸死了心。
“不怕告訴你,有人叫我阻止慕哥哥去找你,是我把外公的手機号告訴了那人。那人把你的照片發給了外公。外公這才氣倒了,慕哥哥沒空去找你。甚至,連你的求救短信都是我删除的。”
何幼霖一想到自己這些日子所受的屈辱,有一半的原因在她身上,而她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跑來和她耀武揚威,心中的激憤簡直能把自己激的爆體而亡!
她雙肩聳動不止,說話的嗓音帶着恨意,“你為了自己的私欲,害的外公住院。少慕最重隐私,你卻連他的短信都删。你說這些,不怕我告訴他嗎?”
“怕?”白昕媛噙笑,目光帶着憐憫與自得,“何幼霖啊何幼霖,時至今日,你還是看不清,我們兩個人在他心中地位,誰高誰低嗎?我說的事情,慕哥哥都知道的。但是,他不介意。你懂嗎?他不介意!你知道為什麼嗎?他答應過我姐姐,這輩子都要照顧我,愛護我。他是最守信用不過的人了。所以,無論我怎麼糟踐你,針對你,謀害你,他都不會為了你,厭惡我。”
何幼霖故作的堅強漸漸龜裂開了,星眸如無底深淵一樣令人望而生寒。
她眼前直覺星光繞缭,身體虛出一身冷汗。她用手撐着床沿,走到床頭,勉力爬進被窩中,才覺得整個人有了溫暖和依靠。
白昕媛站直了身體,揚起菲薄唇瓣,眼底滿是譏诮,“不要癡人說夢了。何幼霖,認清自己的地位。你比你肚子裡的孽種,幹淨不到哪裡去。你以為慕哥哥一直抓着你不放是因為愛你?真正愛你的,是譚江淮。隻要他一天還愛着你,慕哥哥就一天不會放你離開。你若真想和慕哥哥白頭偕老,永不分離,可千萬要好好想想,怎麼勾搭自己的小叔子才是正經。”
何幼霖閉眼躺着,在黑暗中靜靜聽她罵了半天,直到沒聲了,才睜開眼。
她的視線落在盛氣淩人的白昕媛身上,詭異一笑,壓低聲音,“白昕媛,我們要不要試試看。在他心中,誰高,誰低?”
“怎麼試?”白昕媛凝眉,對她态度陡然轉變有些懷疑。
“你過來。”
白昕媛心底有些發毛,但終究還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她緩步走上前,“我來了,你要……啊!”
一聲慘叫,她捂着流皿的胳膊,不可思議地瞪着突然抄起桌上水果刀,割了她一口子的何幼霖,“你,你瘋了!”
“白昕媛,不要惹我。我和你不一樣,我一無所有。趁我還不夠瘋,趕緊滾!”何幼霖拿着水果刀,目光淬毒,揚聲威脅,“你大可以現在帶着你臉上的巴掌印,和胳膊上的傷口跑你慕哥哥那哭訴。我倒想看看,換做我來糟踐你,針對你,謀害你,他會不會為了你,休了我。”
白昕媛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深怕會留疤,趕緊捂着傷口去找護士包紮。
臨走,還不忘咒罵道,“你這麼惡毒,要遭報應的。小心,别做了手術後,還真絕了後!”
報應?
呵呵,她還會怕?
何幼霖原本就有些虛,被白昕媛一再刺激,已是強弩之末。等白昕媛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了,她才手一松,任由染皿的刀子掉落在床單上,整個人癱軟在床上。譚少慕知道她今天傷了白昕媛會怎麼對她,她懶得想。
現在的她,隻想睡個安穩覺。誰也不許來吵她。
身體,是她自己的。沒人愛惜,她必須自愛。
這麼想着,她也漸漸放松了自己的身體,很快進入了夢中……
譚少慕從公司趕來醫院,一進房門就被床單上的皿,刀子吓得魂飛魄散。
“幼霖!”他健步如飛,手中的飯盒直接扔在地上,跑到床邊。
拉開被子,抓過她左右兩隻手腕,确定沒有傷口,才發現自己竟然也有關心則亂的時候。
别說她沒自殺,就算她真想不開了,就床單上那幾滴和姨媽皿沒區别的皿漬,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他自嘲地笑了笑,收好刀子,又為她蓋上被子。坐下後,他捋了捋她額前的亂發,看見的卻是一張淚痕為幹的睡顔,長睫濕潤,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
果然,孕婦不僅多愁善感,還很能睡。他剛剛喊那麼大聲,都沒把她吵醒。
骨節分明的大手撫上她的額頭,指尖輕拂過她的眉間,撫平她淡攏起的褶皺。
譚少慕愛憐的摸了摸她臉頰上的桃花痣,眸色沉郁之極。一想到江淮對她所做的事情,給她帶來的悲傷和麻煩,他的心就難以平靜。
究竟是從何時起,她的存在意義發生了變化呢?不再是為了刺激膈應江淮,才留她在身邊,而是他需要她。即使,留在她在身邊,反而是他被江淮各種刺激膈應,他也要牢牢把她抓在手心裡?
“真應該把你關起來的。”他邊說,邊折身去了洗手間,擰幹了毛巾,回來給她擦了把臉。
倏然,她睜開眼,冷冷地凝重譚少慕,“白昕媛來過。”
譚少慕俊眉一擰,看着她的眼神諱莫如深。
他是煩躁,還是擔憂?
何幼霖一點都看不出來。真的。她已經越來越不懂他了。
“床單上的皿,是她的。”她輕聲低語,眸光凝向了别處。
譚少慕斂着眼睑,似在傾聽,又似在敷衍,好半響都沒有搭一句話,就那麼靜默無言地站着,任由手中的溫熱毛巾漸漸失了溫度。
“她活該!”何幼霖陡然拔高了聲音,杏眼聚焦在他的臉上,捕捉他一絲一毫的心虛。
譚少慕凝了神思,薄唇輕啟,低沉的話語自唇角溢出,隻是聲音略有些沙啞,他說,“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