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人活一世,有許許多多的無奈。
而端木暄的身上,背負着太多太多。
這一切,也隻是他所希望的罷了。
因離灏淩的一席話,端木暄面色微暗。
動作優雅的舉起茶杯,她喝了一口後,方才無奈一笑:“你的意思,我明白,經曆過生死之後,我所看到的,所想到的,與以前,已然大不相同,自始至終,我都從未想過要對太後不利,說到底,她是我夫君的生母,是我兒子的皇祖母!”
唇角的笑,淺淺的。
端木暄凝着茶面上豎立的梗葉,眸華清悠。
對于太後,她的心緒,是十分複雜的。
初入宮中五年。
太後對她,一直視作親女。
除了名位上,沒有給她的,其她的都比初霞宮的宮女,好上不知多少倍!
她自是知道,太後對她,是有所圖的。
但即便如此。
她卻是真真的,給了她五年照拂。
此刻,她心中所想。
無非是太後為了保全長公主,這才不得已在她和長公主之間,做出了取舍!
而她,從來都知,赫連煦不可能為了她,對太後如何。
因為說到底,那是他的生母。
是以,她并不曾想過,要取了太後性命!
當年的事情,她隻是從長公主口中聽聞。
尚不及調查清楚所有枝葉末節,便遭受難産之劫,不得已逃離宮廷。
幾經生死之後。
如今,她再回來。
除了要調查清楚當年之事的細節,懲以可懲之人,便是要保護她的兒子還有……大哥。
念及仇禦風,她的唇角的淺笑,不禁弧度上揚。
“那……”
看着端木暄臉上那抹真心的笑靥,不知她是因心念兄長所緻,隻當她是真心如此,離灏淩握着茶盞的手微頓:“不知本王有幸否?可聽得暄兒日後所願!”
既是離灏淩如此言語,對于自己的心思,端木暄并沒有打算要隐瞞離灏淩。
隻因,在她心裡。
眼前的這個男人,雖與她無緣,卻早已是舉足輕重。
擡眸,對上離灏淩的眸子。
她輕笑着說道:“倒也沒什麼,隻不過是想在懲治了長公主之後,以真面目在這皇宮大内,安安生生的,相夫教子,便一切足矣!”
如今,她用着别人的身份。
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不能與自己的親生兒子母子相認!
不過……
隻她如此小小的願望,若要實現,隻怕也要費上頗多周折!
因為……這,隻是她的想法。
能不能成行,還要取決于那些人,肯不肯如她放過她們一般,對她也手下留情!
無奈的是,之餘這個問題。
她在心中,早已明了答案!
“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
早已料到,若真正的端木暄回來,她定不動太後,卻一定不會放過赫連嫒。
輕笑着,離灏淩将茶盞放下,而後站起身來:“今日既得回宮,此刻本王便該先去見了太後,這便過去了。”
映入他溫和的眸光之中,端木暄微微颔首,也跟着起身:“如今,無憂算得暄兒的娘家人,若是得空,大可多來曌慶宮走動走動。”
“那是自然的!”
又點了點頭,取了别在腰間的玉骨折扇,離灏淩輕輕旋步,如以往一般,潇灑而去。
待他走後,一直隐于偏殿的白鳳棠,才款款走出。
“若我如姐姐一般,得王爺這般至情至信之藍顔,我便是死了,也心甘了。”在離灏淩方才坐過的地方落座,白鳳棠巧笑倩兮等着端木暄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就這麼錯過了與王爺之間的姻緣,姐姐不覺可惜麼?”
“可惜麼?”
唇角苦澀一勾,端木暄坐回原處。
離灏淩對自己的好。
她怎會不知?!
隻是,她的這一世,早已與赫連煦糾纏不清。
而他的這份情,她根本無從回應。
微微苦笑,收起心神,端木暄的視線,凝睇着白鳳棠的消炎,語氣淡然的問道:“方才妹妹不在的時候,我便問過青竹,在來時遇襲的事情,妹妹可否與我詳說一下,那日被齊王劫走之後,妹妹與齊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和親隊伍自離國京都駛離之後,過了沒多久,便遭遇了突襲。
不過,首先動手的,除了南嶽的暗兵,還有楚國的齊王——赫連飏!
那個時候,赫連飏成功将深處辇車裡的白鳳棠劫了去。
但沒過多久,他卻又把她給送回離灏淩手裡。
初時,她還未曾恢複記憶。
白鳳棠說要陪她一同前往楚國。
她和迎霜心中所想,無非是有她在,她們的日子,會更好過些。
但如今,恢複了以往的記憶。
端木暄便再不是那個不懂世故的葉無痕了!
若她猜的沒錯。
白鳳棠此行,必有所圖!
之餘,她到底想要得到什麼。
她卻百思不得其解!
“姐姐莫要擔心什麼,我所做之事,不會傷害到姐姐分毫。”
似是早已料到端木暄會有此一問。
白鳳棠神情如舊,不見絲毫異色。
手指,輕輕的刮碰着琉璃茶盞的杯緣,她眸華輕擡,眸中光盡誠然。
靜靜的,看着她。
端木暄半晌兒都不曾言語,許久之後,她方才輕聲歎道:“若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你,直接言語便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白鳳棠亦然!
若是此刻,她直接否認。
端木暄必會以事實迫她承認。
但此刻,她既是承認了,确實在做着一些事情,那麼,端木暄對她的戒備心,反倒降低了不少。
她對白鳳棠,并不反感。
反倒有些喜歡她的活潑個性!
既是,能讓她從離國涉險來到楚國,想必她所做的事情,對她而言,真的很重要!
凝着端木暄幽深的雙眸,白鳳棠黛眉微蹙,眸泛異彩,微側着頭,她的嘴角,噙着一縷淺笑:“姐姐可是恢複記憶了?”
“妹妹還真是心細如塵!”
将新煮好的茶向前推了推,端木暄悠悠轉身:“我身子乏了,先去小憩片刻。”
擡手,輕撫下颔,白鳳棠唇角含笑,眸中綻放華彩……
————
翌日一早,天剛破曉時,端木暄便已然起身洗漱。
昨日,她不曾到初霞宮與太後請安,已是壞了規矩,今日一早,她自然要早起一些。
這邊,沐浴更衣後,經過一番折騰,端木暄才剛剛梳妝完畢。
寝殿外,青梅的聲音便悠悠傳來:“娘娘,落霞宮華貴妃,福壽宮玉妃,煙華殿惜、雲嫔,奉太後懿旨,同來與您請安!”
聞言,扶着高髻的手,微微滞怔!
菱花銅鏡中,端木暄的唇角,不由澀澀一彎。
太後,這是無形之中,在掌她的臉呢!
邊上,白鳳棠動作輕盈的問她戴上面紗,而後輕扶她的手臂:“昨日娘娘沒有守規矩,太後今日卻讓後宮妃嫔,不得失了規矩,隻這一招,便可見姐姐日後的日子,定會很精彩!”
“妹妹覺得精彩麼?”
擡眸之間,眸華璀璨,端木暄順着白鳳棠的手勁,聘婷起身。
大殿内,幾位妃嫔,個個身裝出挑。
見端木暄自偏殿而入,随着柳莺的一安禮,其餘幾人皆都福下身來,對着端木暄行禮問安!
“臣妾,參見皇貴妃娘娘,娘娘萬安!”
……
“起來吧,看座!”
手中,彩帕微挑,環佩叮當中,端木暄已然從容落座。
對于端陽帝姬面覆薄紗一事,太後早前,早已命人通禀六宮。
是以此刻,見她不以真容示人,衆人臉上,并未顯出驚訝之色。
看着幾人恬然落座,端木暄淡淡出聲:“本宮初入宮中,尚不識各位妹妹,既是今日你們來的這般的早,便先在此讓本宮認了臉,咱們大夥兒,在一起到太後宮中與她老人家請安!”
視線,在幾人頭頂,來回穿梭。
端木暄除了聲音淡泊之外,連隐于面紗下的臉色,也是平靜無波的。
擡眸,瞥了眼端木暄。
見她眸色平靜,不見絲毫波動。
柳莺盈盈起身,對上位又是一禮:“臣妾柳氏莺兒,居于落霞宮!”
“原來是華貴妃!”
眸華低斂,與柳莺的視線在半空稍稍一觸,端木暄眉頭微蹙着輕道:“聽聞妹妹身子一直不好,卻仍在打理六宮事宜,在宮中最是辛苦!”
“能為皇上為憂,為太後分擔,是臣妾的本份和福分!”嫣然一笑,再次福身,柳莺的身形,雖孱弱,卻也輕盈。
“妹妹坐吧!”
微擡了擡手,端木暄的視線,停落在阮寒兒身上。
垂眸,阮寒兒起身上前:“臣妾阮氏寒兒,居于福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