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我已經不想理會他們了，任由他們在我耳邊吵鬧。

　　陶靳淵拉着盛怒之下的展玉卿：“你别這樣沖動，瑾也不是故意的，他會想辦法給個合理的交代的。”

　　“交代？交代就是不痛不癢的說一句讓那個女人回去麼？”展玉卿的聲音有些沙啞。

　　“可這是瑾的事情，瑾會處理好的。”

　　“我已經不會再相信他了，之前的事兒我可都記着呢，那個叫景碧霄女人再怎麼欺負穎兒，他總是睜隻眼閉隻眼，難道這次還想這樣就算了麼？穎兒剛進王府的時候就因為那個女人被打了個半死，若不是我暗地裡送藥，穎兒這條命早就沒了。”

　　“展宮主，你冷靜些，别這樣沖動，穎兒還昏迷着呢，須要靜養。”陶靳淵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接着就是摔門的聲音。

　　黑暗中我聽到了軒轅墨瑾在我耳邊呢喃低語：穎兒，别睡了，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怎麼樣才願意醒過來？隻要你能醒來，我可以陪你放下這一切遠走高飛，也可以為你打下整片江山，任你逍遙，展玉卿說得對，之前是我太優柔寡斷了，一次次的讓景碧霄傷害到你，這次不會了，你若還不願意醒來，那我就為你滅了整個景家。

　　“王爺，您去休息吧，我會陪着長姐的。”綠意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哭腔。

　　“不了，穎兒不醒，我怎麼能夠休息呢？”

　　“王爺，我有話要跟長姐說，您在這裡不方便。”

　　軒轅墨瑾歎了一口氣，然後離開，關門。我清晰的感覺到綠意正抓着我的手：“長姐，你看，你要是再不醒來的話，展宮主說不定真的會去殺人啊，景碧霄要是死了的話，整個王府就不得安生了，還有啊，再過幾日就是暖荷的大婚之日了，你也不想她擔心是不是？那就快點醒過來吧，你和王爺這一路走拉，我都看在眼裡，王爺是真心對你好的，可是你也要設身處地的為他想想啊，孩子沒了，以後還會再有的。長姐，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看着我們出嫁的麼？”

　　綠意越往下說就越模糊，說到最後都是斷斷續續的，我想着也對，不能因為孩子沒了就消沉下去，我要是真的就這樣死了，那殺害我孩子的兇手不就逍遙法外了麼？景碧霄做什麼我都可以不計較，唯獨這件事兒不行。

　　我努力的想掙脫黑暗的束縛，可奈何黑暗的強大。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已經沒有聲音了，想來人都應該走光了吧？也好，讓我安靜的，靜下心來想想。

　　外面的三人已經打成了一片，掌風掃過之處，原本已經枯萎的樹木全部攔腰折斷，展玉卿一身紅衣就像是地獄中爬出來的魔鬼一般，招招狠辣，軒轅墨瑾亦是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洩，陶靳淵在二人之間周旋着，奈何二人都已經聽不進去了。

　　展玉卿看着高挂的月亮，忽然想起了什麼，迅速收了内力往回飛去，軒轅墨瑾使出全力打翻了對面的一堵矮牆，遠處的景碧霄護着肚子跑過來：“瑾哥哥，瑾哥哥，你不要這樣。”

　　“滾。”聲音中不帶任何溫度，景碧霄也愣住了。

　　“瑾哥哥，你，你真的容不下碧兒了嗎？”景碧霄拽着軒轅墨瑾的袖子說道。

　　“收拾你的東西，回将軍府去，别讓我說第三遍。”沒有絲毫感情的推開，攥緊了的拳頭關節已經泛白。

　　“我，我這就去給王妃姐姐道歉，求瑾哥哥不要趕碧兒走好麼？”

　　景碧霄就算是在任性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現在也顧不得孩子了，直直的跪在地上說道。

　　軒轅墨瑾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道空靈的聲音打斷了：“就憑你也配去看望穎兒？給本宮讓開！”

　　一陣掌風襲來，若不是忽然竄出來的宿天護着景碧霄，景碧霄也難逃一死了，展玉卿一身白衣飄然落下，銀眸中的寒意足以冰封了這天地，軒轅墨瑾也愣住了，陶靳淵亦是如此。展玉卿卻不顧他們，直直的朝着溢香園飛去。如同鬼魅一般掠過那堵被推倒的牆。

　　迷糊間，我聽到了展玉卿溫柔的聲音，手中的溫度燙得吓人：“穎兒，你怎麼還不醒過來？我記得在蘇州城的時候，你對我說過你想看我穿白衣，可是我卻沒有告訴你，我并不喜歡穿白衣，你知道為什麼麼？”

　　“……”想說話，卻開不了口的感覺真不爽。

　　“那時候我最愛的娘親被仇人殺了，鮮皿染紅了她的白衣，從那以後我就一直都是紅衣，那樣就像是娘親還在我身邊一樣，不過你說你喜歡穿白衣的男子，我一直都想穿給你看，可你的眼裡卻總是隻看得到軒轅墨瑾，不過今天我也穿了白衣，你真開眼看看，現在是我好看，還是他更勝一籌？隻要你喜歡，我天天都穿給你看，你醒過來好不好？”

　　聽到這裡，我心中有些酸楚，原來展玉卿一直都是喜歡我的，要不然他也不會為了我一句話而強行改變了自己的喜好，這樣的付出我也給不了回應。

　　“我展玉卿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穿白衣，你若是再不醒過來，我現在就去為你覆了将軍府，殺了景黎為你報仇。”

　　他說完就放開了我的手，可是我不能眼看着他卷進我的事情裡面來，我不愛他，對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不公平了，若是再讓他為我背上了殺害朝廷忠臣的黑鍋，那我欠他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暖黃色的燈光是那樣的柔和，沒有一絲的刺眼，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如谪仙般的展玉卿溫柔的看着我，銀眸中的擔心，憤怒，關愛，抱歉，讓我深深的陷了進去。

　　“你，你終于醒了。”

　　展玉卿哽咽着環住我，緊緊地把我納入懷中，此刻我也看到了屋内的情況，簡直就是一片狼藉，還未來得及打量别處，就看到軒轅墨瑾和陶靳淵二人齊齊的沖進來，軒轅墨瑾緊握的拳略微有些放松，眼中的喜，是怎麼也蓋不住的。

　　陶靳淵拍了一下軒轅墨瑾的肩膀，我還看到了，那個最不想看到的人。

　　“王，王妃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是裝的還是别的，嘴角挂着皿漬，聲音很是虛弱，扶着她的男人應該就是宿天了吧。

　　我閉上眼，不想看到她。

　　“王妃姐姐，求求您跟瑾哥哥說說好話，别讓他趕我出去好不好？碧兒會一輩子記得你的恩情的。”她有些激動，咳嗽着說道。

　　“你走吧，我不想再在這裡看見你，還有你身邊的那個孫媽媽。”睡了這麼長時間，我的聲音也有些變了，或許是幹的，或許是别的什麼原因。

　　“既然你不想看到她，那我會讓她永遠都不出現的，還有那些所有傷害過你的人。”展玉卿在我耳邊說道。

　　“玉卿，你真美，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謝謝你這樣為我付出，可我卻什麼都給不了你，對不起。”這句話對于我幹啞的嗓子來說，有些吃力。

　　原本抱進我的手臂忽然沒了力道，然後垂下，我看到了展玉卿眼中的沒落，還有一絲不甘，他咬了咬唇瓣，擡起頭：“沒關系，你什麼時候厭倦了這裡的一切，就來找我，我随時都在等着你。”

　　我沒想到這世間竟會有這樣傻的人，明明知道我什麼都給不了他，他卻還是這樣對我。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隻能緊緊地抱着他，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吻：“謝謝你，不過，總是這樣麻煩你，我會過意不去的。”

　　我不能再讓他這樣下去了，他果然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掰開了我的手臂，然後站起身來，深呼吸，接着就是轉身離開，那道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後，我才敢放松自己。

　　軒轅墨瑾走到我床前，什麼都沒說，隻是定定地看着我，眼中的悔意，歉意全部傳達給了我，我冷冷的掃了宿天懷裡的景碧霄一眼，什麼都沒說，然後就閉上眼睛。

　　“宿天，你帶着景碧霄下去吧，收拾一下東西，随便你們怎麼樣都可以。”

　　“是。”宿天此刻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不敢再多做停留，抱起身受重傷渾身無力的景碧霄就回蘭馨閣了。

　　陶靳淵見狀，也合上門出去了，現在屋内就剩下我和軒轅墨瑾兩個人，四周安靜的可怕，隻聽到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穎兒，你若是心中不痛快，就哭出來吧。”

　　“我為什麼要哭？不就是一個孩子麼？我會讓景家皿債皿償的，我的孩子不可能白死，你要是心疼你的碧兒妹妹，那就休了我，我自己想辦法報仇。”我并沒有睜開眼，因為我害怕看到軒轅墨瑾知道我的殘忍之後的眼神，我承受不起那樣的眼神。

　　一陣衣服摩挲之後，被子被掀開了一角，軒轅墨瑾把腦袋貼在了我的肩膀上，呢喃着：“不會的，我也不會讓咱們的孩子就這樣白死，要是當初我沒有娶景碧霄，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穎兒，我相信你會有最好的處理辦法的，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手段，我都不會阻攔，你若是不解恨，那我就親自把景碧霄綁到你面前。”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肩膀上的濕濡，原來他的愛，這樣深。淚水決堤，我依靠着他的兇膛，哭了一夜，直到自己聲音沙啞。

　　翌日的我，就像是沒事人一樣，不過身子好，方嬷嬷讓我繼續在床上躺着，綠意沒有了之前的歡快，沉默的擦着桌子。忽然外頭一陣慌亂，接着就聽到有太監高唱着：“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