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謝夫人養着謝暄的事還不明顯,但正月裡他們是要出門拜親訪友,以及會被别人拜親訪友的。
這樣一來,謝夫人養着謝暄的事便被很多人瞧了出來。
大部分人都覺得謝夫人這是想給謝二郎過繼孩子呢,隻有少部分人覺得不可思議。
她再想過繼孩子,也不可能從謝大郎那裡選啊,那不是讓謝二郎死不瞑目嗎?
自己被謝大郎害死了,最後還得從謝大郎那裡過繼一個便宜孩子?
光是想想都覺得膈應。
因為這件事有點奇葩,加之謝家近來笑話不斷,所以大家高度關注,慢慢的一些信息就流出了京城。
石慧會知道還是因為她有在京城的朋友,與她通信時對方拿做八卦談資與她說來笑笑的。
但石慧卻笑不出來,因為傳言中那孩子的娘是林清婉啊,要過繼,那必得過繼在林清婉膝下啊。
這算不算人在家中坐,兒從天上降?
石慧此時提出,也是讓林清婉小心的意思,别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個兒子,就算謝家要過繼,那也得林清婉親自來選吧?
林清婉卻隻是笑笑,謝夫人是不會不問她的意見就過繼孩子的,更不可能過繼謝大郎的兒子。
與其擔憂這個,她更擔心的謝夫人的狀況。
不過今日是陪林玉濱來給先生拜年的,林清婉并不想過多談論這個,所以她很快就扯開話題,笑問,“今年進士科會開吧?”
石賢也順着她轉移開話題,颔首笑道:“正要與你說呢,朝廷封印前剛拿定了這個主意,還未來得及下公文。不過你家幾個侄兒可以準備了。”
石賢頓了頓問,“你家有幾個侄兒參加進士考?”
林清婉笑,“不過三個而已,比不得石盧兩家才俊。”
然而這三個裡,最有希望的林佑希望也有些渺茫。
還是太嫩了,名聲不顯啊。
石賢沖她眨眨眼道:“還有八個月的時間,他們至少得提前兩個月去京城造勢,所以這拜帖詩可以開始準備了。”
林清婉想到那坑爹的科舉習俗,不由頭疼,林佑最不擅長的就是詩文了。
得了确切的消息,林清婉回到林家後便把林佑幾個要參加進士科的子弟招來,告訴他們這一消息,便道:“從今天開始,你們每旬都要做出一首詩來,積累到六月好歹也有十八首了,到時從中選出幾首好一點的去投帖吧。”
林佑三個相視一眼,低頭應下。
“我會和族長說,族裡的藏書閣會向你們開放,想看什麼書看什麼書,隻是也别閉門造車,時不時的出去走走,聽聽别的學子所得,互相探求,或許有所得。”林清婉歎氣道:“雖說我能給你們引薦幾位大人,但真到了京城卻要靠你們自己的本事。”
林佑三人齊聲應下,更加發奮讀書,加上又在年節下忙着走親訪友,雖然每日都是大魚大肉的,但還是一點兒沒胖。
林清婉對此表示很滿意,還指點他們道:“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有天生的優勢,所以你們得保持住這份美好啊。”
何況大梁朝廷繼承了大唐的顔控,對官員的顔值要求還是很嚴格的。
林佑的兩個族兄紛紛扭頭看向他。
林佑一囧,低下頭去盯着自己的腳尖看。
林清婉又安慰兩個侄兒,“你們雖然長得不如林佑,但還是可以努力一下的,人靠衣裝嘛,到時候我讓家裡的繡娘給你們做幾套衣裳。”
這下換成兩個族兄心塞了,瞪着眼去看林佑。
林佑繼續默默地低頭。
今年的年過得特别的快,初五林清婉便帶着林玉濱回别院,然後開始把林玉濱放出去準備初八的文會。
林佑則帶着堂兄弟們準備另一邊的,這次文會主要請的還是文人雅士,所以他們任務更重好不好,但姑姑好偏心,派了人去幫玉濱堂妹,卻對他們的求救視而不見。
這場文會林家還下帖請了好幾個在江南隐居的文士,所以周邊城鎮的文人也紛紛聞訊趕來。
這算得上林家近些年來最大的盛事,連在江都的周家和趙家都派了子弟過來參加,都沒在家過完正月。
趙勝不願意看見林家那麼繁榮,所以打發了一個堂弟領着幾個子侄前來,自己留在了江都,沒像以前一樣見天的往蘇州跑。
林清婉也樂得看不見他,讓幾個孩子放開手去做。
隻是她沒想到趙勝沒來,尚平卻來了。
她正跟石慧她們坐在文園一個敞軒裡聊天喝茶,看着一群小姑娘鮮衣美飾的在梅花林裡叽叽喳喳的轉悠,美得不要不要的,一個身着文園仆人服侍的八九歲小姑娘悄聲走到林清婉身邊,小聲道:“姑奶奶,佑少爺讓我告訴您,尚家二舅爺來了。”
林清婉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尚家二舅爺是誰。
她笑着放下茶杯,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來者是客,二舅爺也是個雅人的,他既然來參加文會,那就讓佑少爺好生招待。”
小丫頭躬身退下,才出了她們的視線就蹦蹦跳跳的往北邊去了。
那邊是男客們聚集的地方,文園很大,樹木疊嶂,二十步外便看不清楚,但林佑還是讓人在園子中間擺了一道不短的籬笆,附近又布置了不少仆人巡視。
女客可以通過籬笆門過來,男客卻不許過去。
不過文園那麼大,雖然隔了一塊兒出來,依然夠大家玩的了。
小丫頭是莊戶家的姑娘,她爹在戰場上瞎了一隻眼睛,但耳朵和身手厲害着呢,所以被調來這裡守院子,她便也跟着過來伺候了。
她很喜歡這份工作,輕松自在還有工錢拿,所以她對主子們的事特别上心,被林佑一吩咐,在人前還好,輕手輕腳慢慢走,離了人的視線就飛奔起來。
所以她消息傳遞得特别快,自然也很快就把林清婉的話傳給了林佑。
尚平不請自來,而且還是長輩,林佑一時拿不準對待他的态度。
畢竟是玉濱堂妹的親舅舅,輕了不好,重了,以姑姑現在與尚家的關系……
林佑正笑眯眯的招呼着尚平,但總這麼寒暄也不是辦法,人總得坐下啊。
他正猶豫着這位置到底要怎麼安排,小丫頭悄悄出現在了尚平身後,正沖他微微一屈膝,還沖他眨了眨眼。
林佑立即轉頭與林伷笑道:“伷堂兄,你先招呼世叔,我去安排宴席。”
林伷立即機靈的頂上,拉着尚平繼續寒暄,今日來的人不少,重要人物更多,各大家族的老爺,隐居深山的名士,還有朝廷的官員,位置之前都是排好的。
尚平貿然而來,他們這位置要怎麼插?
實在是他的官職不上不下,有點尴尬啊。
與周刺史一樣是四品官階,那他是坐在周刺史之下,還是之上?
周刺史可是蘇州的父母官兒,可尚平也是林家的親戚。
放在江南各大家族這邊?
可當時為了别緻,正好應了要來的各大家族人數正好是五個,所以林家把他們單獨安排在五角亭裡,林周趙謝盧正好一家一個位置,把尚平插進去,那就得把一家提溜出來。
本來盧家可以安排在名士和大儒那邊的,但因為之前問尚家時,尚家表示沒有長輩來參加,他們這才把盧家安排進去。
現在總不能現把盧家的人提出來吧?
那他們林氏以後還要不要和盧家來往了?
所以林家子弟最讨厭這種請了不來,卻又不請自來的人了。
小丫頭轉告了林清婉的話,林佑立即心中有數,轉身就讓管事在名士那一列裡加個位置,正好與盧肅斜對面。
而五角亭裡的位置沒變化。
盧肅他大堂哥盧大老爺依然安坐在裡面,不過五家的代表人在看到尚平時都是一愣,紛紛下來跟他打招呼。
尚平掃了一眼五角亭,這才知道自己貿然前來似乎給人添麻煩了,雖對林家安排的位置心中不愉,但面上依然笑眯眯的。
林佑笑着把尚平引向位置,滿臉欽佩道:“早聽聞世叔文采斐然,其中尤以策論最為出彩,還望世叔一會兒多加指點。”
尚平這才知道原來坐在這邊的都是一會兒文會的裁判,尚平一向自持才華,聞言心裡舒坦了不少,點着頭坐下道:“幾年不回江南,沒想到才人輩出,如今的傑出子弟我都不認識幾個了。”
“這倒是緣分,今日來的文友,除了蘇州的文士外,還有不少外地來的。”
尚平笑道:“你們幾個越發厲害了,這樣大的盛會,就是你二叔在時也難得辦幾場。”
林佑謙卑,“不過是家中長輩扶持,我們幾個孩子哪裡有這樣的本事?”
尚平微微點頭,這文園是林清婉的,若不是林清婉支持,他們怎麼可能辦得起這樣的文會?
看來傳聞不實啊,不是說林清婉與宗族的關系不睦,甯願住在别院也不住回宗族嗎?
尚平目光掃過園中,不少文人學子都穿梭其中與認識的人打招呼,今日天氣特别好,溪水兩邊都擺了不少的席子,文士們盤腿而坐,一張席上一個矮桌,上面擺着茶果點心。
而他們這些年長之人則坐獨坐兩排,正好坐于梅樹之下,每個座位旁邊都放了一個爐子,上面熱着茶水。
樹上的花瓣偶爾落下,有的人見了幹脆就伸手去接,很是随性的扔到茶杯裡沖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