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魯尚書沉吟道:“說起來他們是楚國之後,此事便不僅是禮部事務,理藩院也是有責任的。”
不錯,認真算起來,林清婉也失職了。
她揉了揉額頭,明白魯尚書的意思了,她颔首道:“那明日魯尚書便将他們轉到我理藩院來吧,我會進宮和陛下商議處理事宜的。”
林清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未免權責不分,我理藩院要接手便要接全部。”
魯尚書就連忙笑道:“這是自然,林郡主放心,我回頭便和戶部說一聲,今後國庫撥給他們錢也走理藩院。”
雖然禮部能克扣一些,但蚊子腿都不如的小利與得罪長公主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林清婉沒想到魯尚書如此怕硬,當初他跟着四皇子去江陵,可是連死都不怕的。
魯尚書對林清婉友好的笑笑,為了大梁,他自然不懼死,但不意味着他就願意為了楚國的幾位皇子女與長公主對上。
林清婉似乎有些生氣,搖了搖鈴,要添菜,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魯尚書道:“魯尚書不介意我再多點兩道菜吧。”
魯尚書連忙伸手請她,“郡主想點什麼就點什麼。”
林清婉就不客氣的點了七八道菜,且還都挑貴的點,哪裡是隻有兩道?
魯尚書雖然肉疼,但面上還是笑眯眯的沒露出異樣。
林清婉吃不完就打包,一點也沒給魯尚書留。
魯尚書卻笑眯眯的把人送上車,等他們一走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跟着他的長随不免嘟囔,“老爺,林郡主也太不客氣了……”
魯尚書橫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林郡主這是在網開一面呢,這頓飯之後,那件事的功過便算是揭過了,再不與禮部相關。”
就是他得替整個禮部買單,這有點苦。
可誰讓他是長官呢,責任本就最大。
魯尚書摸了摸肚子,雖然菜多,但他還真沒怎麼吃飽,還是回去吃碗面吧,今晚大出皿,這個月還是少飲宴為好。
林清婉将打包回來的飯菜交給下人,讓他們分了,然後便回了書房。
她得準備明日上朝的奏疏,三位皇子的安置或許有些困難,三位公主卻應該不會太難,她決定先易後難。
至于會得罪長公主?
那位隻怕都想不起這事來了,畢竟針對楚太子的事已是兩年前的事了。
要不是禮部欺軟怕硬,這事也不至于拖到現在也不決。
林清婉連夜寫了奏疏,第二天上朝後便提了這事,她的建議是,楚國雖亡,卻沒必要罪及無罪之人,也可彰顯梁國兇懷與仁厚。
林清婉提了這事,皇帝和衆大臣才想起來楚國的皇子女還沒處理,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禮部尚書,這事貌似該他負責吧?
魯尚書低着頭盯着腳尖,就好像此事與他無關一樣。
林清婉就淡淡地問,“陛下對他們可有别的安排?”
皇帝收回目光,搖了搖頭道:“林卿有何建議?”
林清婉沒提三位皇子,而是先提了三位公主,道:“楚雖亡,但她們畢竟金枝玉葉,臣所見,今後依然由理藩院供養,每個月給她們些份例,保她們衣食無憂即可。”
又道:“雖是金枝玉葉,但楚已亡,再以公主相稱不妥,不如梁國重新給她們上籍,待她們長大成人,再由理藩院出一份嫁妝就是了。”
皇帝微微颔首,沒有意見。
其他大臣也不在意三位公主,點了點頭,提問道:“那三位皇子如何處理?”
他們才是關鍵。
林清婉就淡淡地道:“先讓他們讀書吧,待天下再安定些,或許三位公子願為國效力,到時候再科舉入仕不遲。”
意思是要奪了他們皇子的稱号,貶為庶民,依然要半軟禁在小院中,等天下更平定後再說。
大臣們讨論了一陣,楚國剛亡了沒兩年,而其中又有一個楚太子,其他兩個皇子年紀也不小了,這時放他們出去的确不安全,便點了頭應下。
林清婉得了皇帝首肯便開始着手處理這事來。
首先便是将三位公主和三位皇子的名字都重新上籍,但她沒上在一起,使了個心眼,共分了六戶。
三位皇子一人一戶,三位公主自然也一樣,隻是戶主變成了她們的母妃,相當于立的是女戶。
這本與禮不合,畢竟長兄如父,黃易安是長兄,按說該他為戶主,是弟弟妹妹們的監護人的。
但林清婉此舉算是直接給他們分了家,連未成年的弟弟妹妹都分出來了。
可禮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沒看見,戶部見與此事有牽扯的禮部都不管了,他們更不會為這些敵國之後得罪林清婉,于是就給她辦了。
林清婉又從内城的北坊裡挑了一個三進的院子出來,和戶部申請了使用權,然後便将她們從小院裡移了出來。
她将三張戶籍分給她們,道:“你們如今各成一戶,按說不該再生活在一起的,但你們孤兒寡母,一起住也能有些照應,要是不喜歡,到時便把院子隔開,各過各的。”
杜夫人等人膽戰心驚的接過戶籍,忐忑不已,她們這,這就離開小院了?
且自己還成了戶主?
雖然在小院裡日子也過得不多好,可上頭至少有三位殿下擋着,天塌了有高個頂着,但現在卻得她們自己頂着了。
杜夫人三人低頭看着女兒,默然不語。
林清婉卻是不管她們是否适應,又道:“以後你們的份例會直接送到這裡來,你們要想做生意,隻要不出了京城也可。”
“至于三位公主,”林清婉頓了頓後道:“我會想辦法給她們找個書院讀書,女孩子多讀些書總是好的。”
三位夫人精神一振,連忙問道:“是長公主殿下辦的女學?”
林清婉沒承認,卻也沒說不是,三位夫人便眼睛一亮,知道她是默認了。
若女兒能入長公主的女學讀書,那将來嫁人可選擇的餘地也大些,隻要她們嫁得好,這一生就不用操心了。
林清婉看着下人将東西都替她們安置好,這才告辭離開。
這一坊住的都是朝廷官員,這裡的房子也大多是國家所用,一般是由皇帝賜給立功的官員,或由戶部租賃給官員。
所以這裡安全得很,很少有宵小敢跑到這裡來。
林清婉才出院門,便看見馬車的不遠處立着一中年男子,江錢上前低聲回禀道:“那位就是傅老爺。”
傅敬如今是黃易安的家臣,在梁國這裡可擔不起大人這一稱呼了。
可林清婉走上前,依然稱他一聲,“傅大人。”
傅敬遠遠的便對她躬身行禮,幾乎要一揖到底,“拜見林大人!”
林清婉伸手虛扶道:“傅大人不必客氣,你不來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既來了,我們便邊走邊說吧。”
說罷請傅敬上車。
傅敬連忙躬身退到一邊,讓林清婉先上。
雙方落定,林清婉才感歎道:“傅大人是傅之孝先生的後輩?”
“是,”傅敬微微低頭道:“那是我叔父,他于前年冬至後病逝了。”
所以他們才會如此被動,因為傅之孝與林清婉和姬元都有交情,若有他出面說情,幾位皇子女的事也不會拖到現在。
可就因為傅之孝在楚亡後沒多久也病逝了,傅敬聯系不上姬元和林清婉,事情才會一拖再拖。
林清婉也不由歎息。
傅氏不僅出了楚國第一任皇後,也是楚國的開國功臣之一,卻隻曆三代便沒落,傅敬隻是遠房旁支,楚國的皇親國戚多的是人,最後肯雖黃易武等人來梁都的卻隻他一人。
别的不說,黃易安的母族宋氏,如今還在楚地屹立不倒呢,當初宋氏多受楚地信重啊,但楚地要殺楚後時他們沒站出來,黃易安被圈禁在梁都,他們也隻派下人送來些錢财,竟是連面都不出。
林清婉擡手給傅敬倒了一杯茶,道:“傅大人先說你想談的吧。”
傅敬也了解過林清婉的脾性,知道她不喜歡繞彎,因此開門見山的問道,“梁國打算如何處置三位殿下?”
林清婉問,“傅大人是還把他們當楚國皇子嗎?”
傅敬沉默了一下道:“楚國已亡,哪還有皇子,不過幾位公子會一直是傅某人的主人,傅某願為黃氏家臣。”
“那傅大人還是從此改口得好。”
傅敬點頭,從善如流的問,“梁國打算如何處置三位公子?”
“三十而立,大公子尚且年輕,何不多念幾本書?”林清婉道:“待天下更安定些,三位公子将來是出仕,還是經商都可自由選擇。”
“怎樣才算安定呢?”傅敬歎道:“林大人,韶華易逝,您總不能一直讓他們讀書,卻遙遙無期。要知道,大公子已及冠,卻還未成親。”
林清婉沉默了一下才道:“待荊南道徹底安定下來就算安定了吧。”
傅敬便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林清婉說要等到天下一統呢,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林清婉随後一笑道:“至于大公子的親事您也不必要太操心,他至少要守三年孝,到時候再說親就是。何況好男兒何患無妻?不怕不怕。”
傅敬抽了抽嘴角,可黃易安他不是好男兒啊,他是楚太子,比他兩個弟弟還難說親,他不得不擔心。
林清婉卻覺得黃易安一輩子不去禍害其他女孩才好呢,他能哄騙姬念,可見其為人脾性。
更何況他還擁有過眉娘那樣的絕美女子,他眼裡還能看得進哪個女人?
誰嫁給他誰倒黴。
林清婉和傅敬談了一路,對黃易安三兄弟的安排也越來越清晰,同時林清婉還暗示傅敬要挑選兩個下人去伺候杜夫人等人。
至少要有個守門跑腿的人,這樣若有意外,好歹有個報信的人。
林清婉不好插手太多,但傅敬是黃氏的家臣,卻是可以做這些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