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傻瓜,她的未婚夫自然就是楚國太子了。”
“不然你以為姬家是怎樣不動聲色的安然離開江陵到楚國去的?”林清婉歎息道:“就不知道這位姬小姐現在悔不悔。”
以姬先生的地位可供選擇的路太多了,可她帶着姬家一去楚國,姬先生便隻剩下兩條路了。
林玉濱瞪大了眼睛,她隻以為姬小姐是抛棄了自己的未婚夫,卻沒想過那未婚夫會是楚國太子。
“難道那楚國太子是魚龍白服?”
林清婉颔首,都這麼長時間了,便是楚國保密措施做得不錯,梁國還是查出了些東西,四皇子自然不會吝惜跟林清婉共享這些消息。
楚國太子是借用了宋精堂兄的名字去的江陵府,本來是想去遊曆學習的。
因為兒子給宋精的堂兄長得有些相像,去的又是隔壁巴掌大的江陵府,楚帝自然不會攔着。
黃易安到了江陵就直奔姬先生的書院去,結果還沒拜見姬先生,倒跟姬小姐姬念撞上了。
之後的事情便不用四皇子細說林清婉也明白了,一個長得英俊倜傥又有心,另一個又正值知慕少艾的年紀,自然就成了。
而姬先生挑選孫婿從不會考慮家世和國籍,他的徒弟都有各國的,難道還容不下一個楚國的孫婿?
隻要對方家世清白,人品也過得去便可以。
認真說來,姬先生是看不上黃易安的,一開始姬念也是聽她祖父的,所以慢慢遠了黃易安。
但誰讓孟帝作死呢。
楚梁才經過大戰,有人給他出了主意,覺得他們兩個大國剛剛怼過南漢,損兵折将不少,趁着他們虛弱之時擴張一下國土,不然等他們回過神來,江陵就這麼一塊小地方哪裡夠他們打的?
這是孟帝心中的痛,也是他多年來萦繞在心間的恐懼。
幾國之中,江陵最小,他甚至都不能稱為國,而隻叫一個府。
因為這塊地方本來就是府城而已,當時天下大亂,孟家先祖為江陵刺史,手握一府駐軍,他就趁着亂世自立了。
祖上兩代也不是沒想過擴張,但他運氣實在不好,北是虎視眈眈,兵馬娴熟的遼,東邊是兵強将多的梁,而西則是勵精圖治的楚,不論哪一個他都惹不起,伸出去的爪子好幾次都被砍了,要不是都恰逢各國有強敵要對抗,江陵都等不起姬先生出現就滅國了。
而等到後面姬先生出現,先是震驚了一下天下,聯絡各國共同抵擋了遼兵。
後來,各國一是出于尊敬姬先生,表達自己對能人才子的寬厚柔和,以便招攬人才;二則是江陵府隻是一小塊地方,占了沒占到多少便宜也就算了,還有可能惹得一身腥。
加之這些年天下戰事不斷,這國打完輪到那國打,各國一直處于一種詭異的平衡之中,所以江陵府一直能安然無事。
可局勢穩定,不代表皇帝就可以居安不思危,孟氏幾代人都在苦思突圍,如果不能突圍,那終有一日江陵會被人吞并。
孟帝一直等着這個時機,年輕時還能沉得住氣,可越老越膽怯,也越恐懼,他怕自己還沒來得及把江山交給兒子,江陵就先被占了。
而南漢被楚梁瓜分一事就是刺激他的那根導火索。
南漢那麼大一塊地方都被楚梁給瓜分了,何況他江陵?
他急于尋找突破,便不由想到了姬先生。
姬先生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他崇敬對方,他底下那群徒弟,隻要有一半人能為他所用,何愁天下不複?
在事情爆發前,孟帝已經私下請過姬先生好幾次,哪怕他不出仕,也要派他的弟子過來輔佐啊。
可惜姬先生都拒絕了,他認為這是他徒弟的事,自有他們的自由。
孟帝這才把主意打到姬念身上,在他看來隻要孟家娶了姬念,兩家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他再威逼利誘一番,他就不信姬先生真舍得姬家全家人的性命。
可惜了,他才開了個頭,姬先生都冷眼看着沒出手呢,姬念就帶了她弟弟,挾持着姬先生就往楚國跑了。
這其中有黃易安多少的功勞衆人皆不知,但大梁朝臣們查到這些時差點就捶兇頓足了,早知道攻略一個小姑娘能收到這種效果,他們早就讓二皇子和四皇子去了。
他們家的兩位皇子長得也不差啊。
還是梁帝看不過眼,隐晦的表示他兩個兒子都成親了大家才沒那麼可惜。
但是,雖然各國未曾明說,但私底下都知道,楚國的太子是靠色相留住姬先生的。
然而林清婉知道,林玉濱不知道啊。
小姑娘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故事,眼睛瞪得滾圓,“姬小姐這樣做,姬先生不知道多傷心呢。”
林清婉卻搖了搖頭道:“姬小姐未必有多喜歡楚太子,她也是為了姬家好,就是可惜用錯了方法。她太自負了,卻不太信任自己的祖父。”
這也是林清婉綜合各路消息後得出的結論。
她伸手拍了拍林玉濱的腦袋道:“你以後不要學她,人要有自己的主意,但也要聽進去勸告。老人家,即便不是睿智之人,他總也有自己的經驗,你就算不采納對方的意見,也要聽一聽,思考一下對方的提議,知道嗎?”
林玉濱連連點頭。
“我知道你們這些小姑娘都驕傲得很,畢竟你們與别人不同,你們讀了很多書,甚至世上很多男子的學識都比不過你們,可這并不能代表些什麼,姑姑也讀了許多的書,但我以前從不知道拿馊了的淘米水洗頭可以又順又黑。”
林玉濱臉就微紅,前幾天她見碧海蹲在院子裡洗頭,那水的味道很怪,還以為她被欺負了。
細問才知道那是放了兩天的淘米水,是她特意從廚房裡讨來的。
碧海現在年紀漸長,已經有些小姑娘的樣子了,所以也開始愛美了。她的頭發又枯黃又細,她奶奶便讓她剪了半短,然後隔一天用淘米水洗,養了好幾月,竟然真的慢慢黑起來。
林玉濱新奇不已,當天晚上就問林清婉這是什麼原理。
林清婉:……
林清婉不知道啊,她倒是聽說過用淘米水洗頭這個偏方,但要放兩天等馊了再洗她還真不知道。
問徐大夫,徐大夫就說,“須得酸了才好,你要不耐煩放,放些醋也行。”
至于為啥一定要酸的,徐大夫表示他也不知道啊。
所以,對方即便隻是個大字不識的村婦,在某些方面的見識未必就比你這個學富五車的小姐差。
姬念就是太自傲了,不然當初她但凡問一聲姬先生,此時姬先生也不會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之中。
林清婉不信孟帝真會殺姬先生,退一步說孟帝真要殺姬先生,姬先生的那些弟子也必能将他救走,遠的不說,現在江陵府守着邊關的将軍可也是出自他的門下。
關鍵時刻給先生開個後門啥的不成問題。
再不濟還有楚國和梁國呢,多好的收買人心又能怼江陵府的機會啊,兩國會放棄嗎?
姬先生完全可以不動就能穩坐釣魚台。
林清婉也隻惋惜了一下就開始認真教侄女,姬小姐那兒她是管不上的,但她希望林玉濱能避免這種錯誤。
這種很多人都會犯的錯誤。
林玉濱就好奇,聽姑姑的意思,這是很多人書讀多了便會犯的錯誤,就笑問,“姑姑也犯過這樣的錯誤嗎?”
林清婉頓了頓,然後才颔首道:“犯過。”
不過不是婉姐兒犯,她太小了,還沒得及犯錯誤就沒了,她說的是她自己。
林清婉想起自己的事,嘴角微翹道:“丢了好大的臉呢,幸虧這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沒躲起來。”
林玉濱更加好奇了,“是什麼事情?”
“不告訴你,”林清婉笑,“告訴你了豈不是知道的人又多了一個?”
告訴你了,她不就露餡了?
林玉濱惋惜,嘀咕問,“是不是隻有姑父知道?”
林清婉但笑不語,是隻有她祖父和一位老先生知道,想起當年意氣風發,自以為天下第一的自己,林清婉就忍不住抽嘴角。
幸好當年祖父在,将自己打擊了各徹底,不然再大些性格養成還不知道要闖多少禍呢。
想起了祖父,林清婉心情略低落,她揉了揉林玉濱的腦袋,就打發她道:“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去上學呢。”
林玉濱腦袋微低,對啊,明天還要去上學啊。
她嘟了嘟嘴唇,下去了。
第二天林清婉起來時,客院那邊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林清婉昨天晚上已經和姚時說好了,他們若搬到城内去住,那就住到林府的客院去。
姚時昨天晚上回來和師弟們商議了一下,覺得這樣也不錯,而且林府也在城西,與閱書樓隔了三條街,比從這裡過去還要近。
最要緊的是,那裡沒有女眷,大家要更自在些。
所以今天一早他們便起來收拾東西了,林清婉派了人過去幫忙,順便要把人送去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