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時師兄弟暫時在蘇州安頓下來,等待下一批師兄弟的到來。
而這裡的消息卻以風的速度傳往各處,加上有林清婉寄出去的幾封信,不等下一批人到,各國便知道姬先生把他收藏的書籍都捐給了梁國的閱書樓。
這個消息如同炸彈一樣炸下,不僅其他國家,就是大梁的君臣們都吓了一跳。
梁帝首先是問身邊的内侍,“朕聽差了?剛才他們說什麼?”
内侍彎腰低頭的重複了一遍,“姬先生給閱書樓捐了七車的書。”
梁帝眼睛微亮,看着下面的人問,“姬先生這是有意投靠我大梁?”
衆臣沉默片刻,陳尚書道:“難道姬先生想要左右讨好?”
吏部尚書就冷哼道:“姬先生不蠢。”
左右讨好是大忌,他都不會做這種事,姬先生怎麼會做?
倒是任尚書摸了摸胡子道:“或許是因為林郡主?陛下,臣記得在京城時姬先生曾和林郡主私下見過面。”
四皇子也點頭,“父皇,不如去信問問三妹。”
這會兒,四皇子很是親近的按照皇室的排行稱呼她,皇帝瞥了他一眼後點頭道:“也好,朕聽說姬先生的大弟子姚時還在蘇州。”
衆臣心中了然,這是想招人才啊。
吏部尚書精神一振,問道:“陛下,可要吏部派兩個官員親往?除了姚時,還有好些各青年才俊呢。”
科舉雖過了,但還有察舉制啊,隻要他們願意出仕,他們大梁可以拿出好多名額的。
梁帝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不急,先聽聽林郡主怎麼說。”
若是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大梁朝堂便暫時安靜下來,隻當不知道這件事一樣的先處理其他事,比如江陵。
但其他國家卻沒有這麼鎮定了,反應最大的則是江陵和楚國。
孟帝如今外憂内患,再被這一消息刺激得直接病倒了,但他還是沒忍住把底下的官員找來罵,“你們留不住人也就算了,連幾本書你們都看不住嗎?”
官員們委屈不已,那些學子并不是江陵人,他們怎麼攔着人不讓走?
更不要說那些書了,姬先生走後您不是還想着留一線日後好以故土的情誼把人請回來,所以雖封了書院,卻沒抄家嗎?
他們總不能時時派人看守姬家吧?
而姬家一直住有姬先生的弟子,既然不是抄家,當然也不可能把人趕走,而且您不是還想招人嗎,怎麼能一出事就怪他們呢?
這邊君臣在互相怨憤,隔壁的楚國卻是父子生氣,楚帝沒想到他好吃好喝的款待姬元,還拿對方當親家招呼,他卻是這樣回報他的。
楚帝滿腹的怨氣,可這氣又不好朝姬元撒,從梁國回來後他便不是副使了,而他也不願意接受楚帝其他的官職,如今姬元是自由身,楚帝想罵他都不好罵。
那就隻能罵兒子了。
你不是說你收服人家了嗎,你不是人家的孫婿嗎,你嶽家就是怎麼坑你爹的?
楚太子也很生氣,他既氣姬元不識好歹,也氣父皇先前打壓姬元,這才造成現在的局面。
在他看來,姬元這樣的人就得捧着,把人捧舒服了不愁他不給你幹活兒,就好比姬念。
可父皇非要擺帝王譜,想把人收服了用,之前他便說過,如果真派姬元出使梁國,那就應該他為正使,宋精做副使就好了。
父皇卻非得反着來,這下好了吧,姬家上下皆傲氣得很,讀書人的傲是沒有理由的,輕慢一次,以後不知要花費多少心思才能把人收攏回來呢。
可惜,他爹能毫不猶豫的指着他的鼻子罵,他卻不能把肚子裡的話說出來,所以隻能低頭扛着。
楚帝罵了一通,想了又想,還是沒忍住,“招姬元進宮。”
楚太子吓了一跳,連忙道:“父皇,姬先生聲望極高,若您……”
“放心,朕沒想殺他,”楚帝怒道,“朕就是想聽聽他怎麼解釋這件事,難道我楚國對他還不夠好嗎?”
姬先生的解釋就是沒有解釋,他坦然的入宮,也坦然的跟楚帝對弈,對方不提,他就隻當自己是進宮下棋來了。
最好還是楚帝忍不住玩笑似的提起這事。
姬元微微擡頭,看了一眼臉上帶笑,眼中卻沉怒的帝王,心中微微一歎,論起心機謀略,楚帝的确比梁帝要強,可論心兇涵養,亦差許多啊。
梁國和姬先生的牽扯也不少,當年他第一個遊說的國家便是大梁,跟梁帝,林穎,甚至是朝中好幾位老臣都打過交道。
甚至有一段時間梁帝會派國子學的學生前往江陵求學,他和梁國一直保持着友好,關系比與楚國要好許多。
可就是這樣,他突然出現在楚國的出使團中,梁帝雖驚詫震驚,卻沒有憤怒,更不會如楚帝一樣質問他。
因為他不是梁人,他是江陵人!
就連孟帝都沒指着他的鼻子問你為何離國出走,楚帝憑什麼問他為何要把自己的書送給梁國的閱書樓?
姬元心中這麼想,臉上越發的淡然,四兩撥千斤的道:“草民與林家有舊,猶記得當年林公的提攜,所以一聽林郡主求書便答應了。”
他微微擡眼,問,“怎麼,陛下也想要書?”
楚帝就笑道:“朕就是想要,姬先生還能再送我一批不成?”
“都給林郡主了,陛下要我是拿不出來了,不過卻還有一個辦法,”姬先生淡淡的道:“閱書樓可以抄書帶走,陛下派些人去抄就行,想要哪本抄哪本。”
楚帝捏着棋子落下,沉默了一下才笑問,“不是說先生要重新收徒和辦書院嗎,事情準備得如何了?”
姬先生微微蹙眉,看向他道:“陛下,草民年紀大了,精力有限,如今隻想安享晚年,隻怕教不了學生了。”
“先生謙虛了,我看先生身體健康得很,再教個十年二十年的不成問題,這樣吧,”楚帝丢下棋子笑道:“朕着人給你建各書院如何?您要怕累,那就把事情交給禮部去做,隻等招到了學生,您隔幾天去講一堂課就行。”
這是要扯旗做事了。
姬先生心中更是不悅,從回到楚國那一天他便拒絕了楚帝再收徒的提議,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他還沒有死心。
姬先生抿了抿嘴,知道再拒絕,今天就不能善了了,他倒是不懼生死,但孫女卻是太子的未婚妻,他這一轉身走,最後受苦的還是他的孩子。
姬先生壓下心頭的不悅,沒有點頭,也沒有再拒絕。
楚帝便微微一笑,知道這事算成了。
你梁國有閱書樓,有姬元贈的書又如何?我可是有姬元這個人,就看在衆學子心中是人重要,還是那一堆死書重要了。
姬元走出皇宮的背微弓,頭上的白發似乎更多了些。
可惜,他這邊剛放出确切消息姬元要收徒,書院不日就能建成,一股流言便在私底下快速的蔓延。
姬先生為什麼要給梁國閱書樓捐書?
因為楚國君臣皆虧待了他!
因為孟帝逼迫,姬先生這才不得不避禍楚國,誰知楚國太子趁機勾引姬先生的孫女。
本來,兩家結親應該是皆大歡喜,一為君,一為臣,再不濟楚帝也可以學孟帝以前那樣禮遇姬先生,隻要姬先生人在楚國,自有許多人才慕名而來。
可楚帝卻招姬先生出仕,姬先生破天荒的答應後卻沒得到重任,反而被放到一個黃毛小兒的手底下做副使。
據說宋精對姬先生隻是面上客氣,私底下卻諷刺呵斥,到了梁國連梁國的君臣都看不過去。
聽說林郡主為此還與宋精起過沖突。
林郡主維護他,加之林家與姬先生有舊,所以要處理他留在江陵的資産時才想着把書都捐給閱書樓的。
說是給閱書樓,其實那書是給林郡主的。
這流言甚至連他們在梁都驿站裡的住處都說得一清二楚,宋精住的是正院,姬先生卻是住在驿站的一個小角落裡。
連宋精攔住姬先生警告的話都傳得一清二楚。
一兩個人說還有人懷疑,但每一個人都這麼說,且其中細節描寫得那麼清楚,被扣留不給出國的學子們想不相信都難。
于是,等楚帝他們終于聽到這個傳言時,這個流言已經想風一樣吹遍楚國,他想止都止不住。
實在是他聽說得太晚了,沒辦法,誰讓他也是當事人之一呢,甭管什麼流言,流言的當事人往往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因為大家都會避着他們說啊,這次學子們私底下傳這些話,甚至下意識的避開了家中長輩,誰讓他們在朝為官呢?
所以,等楚帝從一個官員那裡聽到了這個流言時,其他朝臣也是第一次聽說,然後大楚的朝廷就炸了。
關于楚帝的那一段且不說,他們就關心關于宋精怠慢姬先生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楚帝為什麼強逼姬先生出仕後又隻封了他一個副使?
衆臣心知肚明,說白了,他就是想姬元心甘情願的為他所用,所以先威逼再利誘。
可惜強逼有效了,利誘卻沒能讓姬先生動心,所以他又恢複了自由身。
可那是皇帝,他這麼做衆臣便是有意見也不敢提,可你宋精一個小孩憑什麼也對姬先生呼來喝去的?
不知道出京前我們千叮咛萬囑咐要對姬先生禮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