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回到郡主府時正碰上謝夫人要出門會客。
從謝府拜訪回來沒兩天林清婉就找了理由接謝夫人過來同住。
一開始謝夫人住在這邊一天就要回謝府三兩天,到現在她大部分時間已經都住在郡主府,幾乎每兩天才會回去一趟。
謝夫人離開,謝府内外一片輕松,加上林清婉用的又是“盡孝”這樣的周全理由,他們更是巴不得謝夫人長住郡主府呢。
總之現在雙方相安無事,隻有謝暄,謝夫人不願帶他去郡主府,便把他留在了謝家。
他是李氏的兒子,自然就回到了她身邊,可謝夫人又不說不再帶他,李氏對他感情頗為複雜。
既愧疚心疼,又怕他被謝夫人收買,将來與他哥哥争權奪利,因此總是忽冷忽熱。
謝逸陽對這個兒子的感情更是複雜,幾乎不見他,見了他也沒有好臉色。
謝夫人冷眼看着,不由和楊嬷嬷諷刺道:“這才到什麼時候他們就自亂陣腳了,我就不該聽婉姐兒的,應該再把孩子帶在身邊養幾年的,那會兒才是熱鬧呢。”
楊嬷嬷就笑着勸慰道:“少奶奶這不是心疼您嗎,而且您也不想那孩子在少奶奶面前晃,現在他們既然自己都亂了,不如就撒開手去。”
“我那不是怕她跟孩子相處久了有感情嗎?”謝夫人苦惱道:“婉姐兒就是太心軟,不然我就把他帶身邊了。”
楊嬷嬷沒接這話,而是笑着轉開話題道:“您跟羅夫人約好的時間快到了,夫人,我們準備準備快出門吧。”
結果她們還沒來得及出門,林清婉就回來了,謝夫人不由停下腳步問:“婉姐兒,你可要與我一起去見羅夫人?”
林清婉笑着搖頭,“母親去吧,聽說霓裳閣新出了好幾件樣式不錯的衣裳,您與羅夫人去看看。”
謝夫人見她總是來去匆匆,不由問道,“你都在忙些什麼?我見你連玉濱的功課都沒時間檢查了。”
林玉濱雖離開了蘇州,但石先生可給她布置了不少作業,她給自己制定了計劃,每天都要完成一定量的,平時都是林清婉檢查,可這段時間卻是謝夫人在檢查。
林清婉就笑道:“那不是還有母親嗎?”
饒是謝夫人疼她,此時也不由點了她的額頭道:“你就糊弄我吧。”
謝夫人出去會友,林清婉這才笑着回屋,“大小姐呢?”
“在練琴呢,”白楓邊給林清婉打水洗臉邊道:“佑少爺他們出門去了,臨走前還鼓動大小姐跟他們一起出門,不過大小姐拒絕了。”
“他們去幹嘛?”
“奴婢聽着不太懂,似乎是要去一個文會,不僅有才子,還有才女呢。”
林清婉颔首,“玉濱不去是對的,她要想去文會,以後我再帶了她去。”
這種有才子佳人的文會多半是京城本地人舉行的,這樣的場合向來地方抱團,林玉濱跟着林佑他們去多半會被排擠,她才舍不得她去受那份氣呢,至于林佑他們,男孩子嘛,多受氣無所謂啦。
林清婉換下身上厚重的衣服,洗了臉,擦了脖子,這才感覺好受多了。
白梅見了就笑問,“要不要多加一個冰盆?京城的天氣越發熱了。”
林清婉搖頭,“不必,我吹吹風就好了,你去大小姐那裡看看,讓她别貪涼加多了冰盆,要是忽冷忽熱的就不好了。”
白梅應下,領命而去。
林清婉喝了杯茶,等身上的熱氣散去才去書房處理事務,她首先看的便是謝逸陽的監視報告,見還是如常,這才丢下去處理蘇州那邊呈送過來的東西。
易寒推門進來道:“姑奶奶,洪州那邊來信了。”
林清婉伸手接過信,問道:“除了信還有什麼?”
“送信來的是鐘将軍的家臣,說是一切聽從姑奶奶吩咐,我現在安排他在前院的儲才院住下。”
那是以前國公府安排幕僚的住處,林清婉微微颔首,拆開信來看,半響她才合上信道:“把人請來,我親自見一見他。”
易寒猶豫了一下道:“姑奶奶三思而後行。”
林清婉搖頭道:“我知道你的顧慮,此前林家算是立了功勳,若事成,從我離開蘇州那天起都算是對他們的恩情,我這樣顯得有些折騰,倒像是在消耗情義。可是,”
林清婉點了點桌子上的信道:“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人總是不舍得珍惜,越是貴重就越是難得,我已然先踏出了一步,接下來就看他們的誠意了。”
林清婉神色清淡,“他們要是沒有誠意,林家此時抽身還來得及。”
“可您已經得罪了二皇子。”
林清婉嘴角微翹道:“那有什麼要緊,二皇子已然沒有繼位的可能了。”
“可您若是再拒絕四皇子,他心中着惱……”
“收攬不成便着惱,那也不用楚遼出兵了,大梁早晚要滅,何況,除了二皇子和四皇子,不是還有五皇子和六皇子嗎?”林清婉笑道:“陛下當年登基時也才十四,他現在正身強力壯,還有的活呢。”
未來并不确定哪位登基,她肯在這時候站位四皇子,那也是因為被鐘如英拉下了水,在此之前她可從未想過參與争位奪嫡之中。
作為皇帝和皇後的義女,她隻要在蘇州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把林玉濱撫養長大,給她找個好夫婿,看她生下孩子,她的任務就多半算完成了。
但她在這個世界也是活生生的人,她對鐘如英有了感情,對謝夫人有了感情。
所以為了友情,她沖動之下上了京城,從離開蘇州起便就是一條兩難的路。
退縮,從此跟鐘如英老死不相往來,前進一步,參與到争位奪嫡之中,助鐘如英一臂之力,也給林家再次騰飛的一個機會,同樣也可以給林玉濱更多的保障。
前提是,她得成功,且上位者肯念舊還恩,現在她就給他們一個表現的機會。
現在,對方未成君,她也不是臣,能不能讓她心甘情願的為他們服務就看他們的誠意了。
鐘如英的家臣姓賴,賴友,才過而立,從曾祖起便是鐘家的下人,他父親跟着老鐘将軍上戰場,然後就搏了個出身,被放良了,所以家奴就變成了家臣。
賴友對鐘如英忠心耿耿,來前被千叮咛萬囑咐過,因此一見到林清婉便撲通一聲利索的跪下,磕頭請罪道:“林郡主,我家主子讓屬下與您磕頭認錯,說她現在不能親回,待她見到郡主,一定要親自再請罪,還請郡主見諒。”
林清婉坐在上首冷冷地看着,道:“我還以為你家主子無所不能呢。”
賴友低着頭道:“還請郡主見諒,此前所為,我家主子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林清婉沉默不語,賴友頓了頓便道:“實在是那些人欺人太甚,近些年來一直試探刺殺,從未停止過,所以我家主子這才忍不住将計就計,卻沒想到會把貴府堂少爺和郡主一起拉下水。我家主子也悔過,可當時進退兩難,這才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給林清婉寫信求助,卻是将她推入了兩難的境地。
鐘如英對洪州的控制的确很強,不僅洪州,洪州周邊也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二皇子根本攔不住她往外傳消息,那不過是她示弱之舉。
從楚軍進攻,再到二皇子攔截她的消息不過短短半天的時間,她便下令讓心腹們領着一群黑衣人假扮成二皇子的人攔截她所有派出去傳信兵。
二皇子不是想攔她的軍報嗎,她成全她?
可惜她太怒,用力過猛,留下的痕迹太多,一時有些騎虎難下,不知該如何把洪州的事捅出去,又知道時間太緊,皇帝若要查說不定真能查出洪州之事一半是她自導自演,盧瑜他們就在這時候撞了上來。
當時她正在前線打仗,不知後面的事,等她知道時,盧瑜他們已經帶着軍報跑了,她當時還樂了,覺得這是天助她也。
就算不是世家公子,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也很容易把事情鬧大,到時候她就讓二皇子有苦說不出。
當時她都計劃好留下一兩條人命好繼續下面的動作,結果就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一個是林清婉看好的未來侄女女婿,一個是林清婉看好的未來林氏掌權人,還有三個也是林清婉好友家的孩子,沒辦法,鐘如英隻能留下他們的命,一邊得派人攔截他們,一邊還得想辦法保護他們。
可是那軍報他們是從真刺客手上搶的,動靜不小,驚動到了對方所有的人,别說攔截了,他們連保護都隻能追在人屁股後面跑。
當時又是楚軍進攻最盛之時,後方重要,但也沒有前線重要,于是鐘如英的心神大半放在了戰場上,等她終于抽出時間來過問時,林清婉已經帶着林玉濱上京去了。
讓她這樣莽撞的進京,林清婉可能不會有事,但她這個始作俑者卻有可能會被查出。
皇帝對她這個義女和對盧真崔正等沒區别的,一直當一軍統領一樣看待。
她在朝中布置的人是不敢明着幫她說話的,不然呼吸之間就能引起皇帝的懷疑。
她隻能求助林清婉,可是這樣一來林清婉就算是陷入了權利争奪之中,還是皇帝和邊疆大将的。
鐘如英知道,林清婉對她雖欣賞,也有朋友之義,卻不會為了她就背叛皇帝,置林家于險地,要說服她就得給出足夠的理由與利益。
除了她這個朋友,就是對林氏,對林玉濱都好的事。
所以鐘如英便明着告訴她,她要幫着四皇子争位,希望她能夠站在四皇子這邊,先把二皇子拉下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