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平沒有參加第二天的文會,他決定休息一天,初十就要快馬加鞭的趕回京城去。
這一次回鄉時間太緊促,許多事情都來不及安排好。
所以他沒去參加文會,自然也沒讓尚明傑去,因為他要跟尚老夫人商量一下帶他去京城親自教養。
這一個消息對尚老夫人,尚二太太和尚明傑來說都是晴天霹靂。
尚老夫人想也不想就拒絕道:“不行!”
尚二太太從愣怔中回神,看了看尚老夫人,又看了看丈夫,覺得丈夫在尚老夫人住在蘇州時是不可能帶她回京的。
哪怕是兒子進京,她多半也隻能留在這裡照顧婆母,所以她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尚明傑也不想跟他爹走,年前的事他還記得呢,隻怕到了京城他所有的事都做不得主了。
即便他想今年參加進士科考試,那也不是此時入京。
尚平有些頭疼的看着臉色發寒的母親,他輕聲解釋道:“母親,兒子是覺得明傑年紀也不小了,跟我入京,我正好可以指點一下他的功課,再帶他多認識幾位友人……”
“他在蘇州有先生,”尚老夫人低頭看着她兒子道:“論學識,人脈,盧先生可不比你差。且你在京為官,公事繁忙,每日有多少時間教導他?與其這樣折騰,還不如就讓他留在蘇州,等快要考試再去京城就是。”
被親生的母親說不如别人,尚平有些尴尬,不過誰叫她是他親娘呢,尚平隻能強笑道:“兒子知道,所以到了京城兒子會另外給明傑找一位先生的,我私下再多指點一下他。盧先生學識自然是不錯的,但那畢竟是盧氏家學,裡面多是盧家的子弟,他如此忙碌,隻怕顧不上明傑。”
“這個你放心,盧先生品德高馨,不會因為明傑不姓盧就藏私的。”昨天才拒絕了尚林兩家的婚事,今天就要帶尚明傑走,尚老夫人覺得兒子這是在防備她呢。
尚平頭疼不已,看向尚明傑,問道:“明傑,你這麼大了,你自己拿個主意。”
尚老夫人狠狠地皺眉,忍不住拍了一下扶手道:“他大了要自己拿個主意,你比他還大,是不是也想替這個家拿個主意?”
“母親,”尚平連忙跪下道:“您知道兒子不是這個意思的,兒子也是為了明傑好,若他能早一步到京城揚名,那進士科考中的幾率會更高……”
尚明傑也撩起袍子跪下,卻是沖着尚平的,他低頭道:“父親,我正要與您說呢,我已經和同窗們約好了,出了正月便去遊學。六月份便直接去京城參加進士科考試。”
尚平皺眉,“隻半年的時間能學到什麼?”
“不求學到什麼,隻是看一看我大梁的山水,大梁的百姓,”尚明傑擡頭道:“還有我大梁的吏治而已。”
尚老夫人立馬問道:“都有誰去?”
“盧理,盧瑞,崔華,林佑表哥也決定去,還有先前在府學那邊的錢濤學兄,鄭中學兄。”
都是認識的人家的孩子,尚老夫人沉吟道:“倒也不錯,你們打算去哪兒?”
尚平驚詫的瞪大了眼睛,“母親!”
他可隻有一個兒子,怎麼能放他出去遊學呢,萬一路上出個什麼事怎麼辦?
尚老夫人就瞪了他一眼道:“玉不琢不成器,這不是你常說的嗎,正好,讓他出去曆練曆練,隻要不去危險的地方就行。”
尚明傑立即道:“不危險,不危險,别人不說,林佑表哥哪敢去危險的地方,所以我們把地方定在了中原那塊兒,其實就相當于慢慢往京城走去,把京城附近走一走罷了。”
尚老夫人聞言愈加放心,立即就拍闆道:“既如此,那你就開始準備吧。”
尚明傑心中一喜,高高興興地原地調轉給祖母磕了一個頭。
他還以為要鬥争一段時間呢,甚至連偷偷出城的路線都準備好了,沒想到祖母竟這麼輕易就同意了。
尚明傑垂下眼眸偷笑,他知道,這次是沾了父親的便宜。
也不知道他爹是怎麼得罪他祖母了。
尚平心中更苦,知道母親多半是因為昨天他婉拒兩家婚事而生氣,可即便如此,也不該拿明傑的生命安全去賭啊。
尚老夫人當然不會拿尚明傑的生命安全來賭氣,她之所以同意是因為同行的人中有林佑。
林佑在林家的重要性可不亞于尚明傑,他才是他們家的獨苗苗,如果他寡母都同意他出去了,那他們定的路線肯定是非常安全的。
尚家二房母子鬥在了一起,尚明遠可不知道,他此時正樂呵呵的帶着媳婦和三個妹妹去文園玩呢。
小方氏肚子已經很大了,尚明遠扶着她低聲叮囑道:“你萬事别管,隻管自己吃喝,若有事就找林姑姑。”
“你放心好了,昨天我不也沒累着嗎?”小方氏看了眼前面的馬車,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說昨天林姑姑說的周家是不是給丹蘭說的?”
尚明遠沉吟道:“隻怕周家沒那個心思。”
他二叔是四品官兒,他爹可是個死人,偏他也沒什麼出息,不像二弟會讀書,以後可出仕,丹蘭的婚事……
尚明遠臉有些發紅,小聲與她道:“你悄悄問問林姑姑,要是周家沒那個意思,你就說其實我們可以放低條件的……”
其實其他家也是可以的。
林清婉恨鐵不成鋼的瞥了小方氏一眼,意有所指的道:“我并沒有選定周家,畢竟還不知周家那個小子改好了沒有,不過是順嘴提一句,周家若是有意自然會來問我,到時候你們再挑便是。”
在她看來,周通才配不上尚丹蘭呢。
尚家三姐妹,要說通透,誰也不及尚丹蘭。
娶妻娶賢,可不是隻看她背後站的勢力而已,論門第,周家還不及尚家大房呢。
周夫人或許不懂其中道理,難道周刺史還能不懂?
所以林清婉覺得尚明遠完全沒必要把姿态放得這麼低。
可惜,尚明遠不懂其中的關竅,好在周刺史是懂的,昨天晚上回家後他也跟妻子交流了一下文會上的事,自然知道了林清婉有意說親的事。
周刺史一下繃直了脊背,急聲問道:“林郡主想說親的是誰?”
“尚家三姐妹,應該是二房的嫡次女吧,”周夫人蹙眉道:“隻是我聽着夫人們說的話,似乎她母親在尚家不怎麼得寵,如今尚家的庶務竟是大房的人在管。”
“糊塗,讓你去挑兒媳婦,你挑她娘幹什麼?”
“女肖母,當然要挑了,”周夫人嘟嘴道:“萬一她跟她娘一樣也管不起一個家怎麼辦,我們家可隻有通兒一個兒子。”
有小聲道:“而且母親在娘家不得志,以後兒媳有事回去找娘家誰會重視?”
周刺史扭頭看了他的蠢妻子一眼,大大地歎了一口氣道:“算了,這事你别管了,明日你服侍母親去文會。”
“啊?”周夫人張大了嘴巴,“母親,母親要去文會嗎?”
“不錯,”周刺史頭疼道:“讓母親去與郡主說說話。”
周夫人聞言有些委屈,隐約知道兒子的婚事她又做不了主了,雖然她本來就做不了主,可好歹也是她得了消息回來告訴丈夫,再由丈夫來選,可現在她竟連去參與其中都不行了。
看着她傷心的模樣,周刺史忍不住道:“我覺得林郡主提的不是尚家二房的嫡次女,你跟在母親身邊與她多學學。”
“不是嫡次女,總不可能是那個庶女吧?”周夫人瞪大了眼睛,“那怎麼行,我兒子怎麼能娶個庶女?”
“行了,行了,明天母親去看看就知道了。”他頓了又頓道:“孩子的婚事最後是要我們拿定的,外人也不過給我們一個選擇,不同意拒絕了便是,實沒必要如此糾結。這說親本來就是不斷試探,選擇,衡量,放棄和再選,沒有一二年是選不定的。”
“可通兒都這麼大了,再過一兩年……”
周刺史不在意的道:“男孩成婚晚些沒什麼,你看林家,尚家和盧家那幾個子弟,和通兒同齡的有誰成親了?”
周夫人雖然有些傷心不能做主兒子的婚事了,但第二天依然畢恭畢敬的服侍婆婆去文園。
周老夫人瞥了兒媳婦一眼,今天早上兒子已經找她說了,兒媳婦見識短淺她是知道的,好在她除了這個缺點外就沒别的缺點了,也聽他們母子的話,不然她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了。
明明當年說親的時候這孩子看着挺機靈的,誰知卻是聰明相,愚笨的腦袋。
幸虧她命長,還能幫兒子打理一下官眷關系,可孫子那裡她肯定顧不上了,她又不能指望兒媳婦,所以孫媳婦的人選一定要慎之又慎。
周老夫人扶着兒媳婦的手下車,一擡眼便是絢爛的梅花,一股寒香之氣撲面而來,她不由露出微笑,“真是個好地方啊,難怪他們那些文人趨之若鹜。”
周夫人就笑道:“娘要是喜歡,待天氣再暖和一點,我們家也在這裡租個院子,請親戚們來這裡玩一玩。”
周老夫人微微颔首,“好,此事你記下。”
嗯,兒媳婦最大的一個優點就是孝順了。
看着打心裡歡喜的兒媳婦,周老夫人扶着她的手看向前面的敞軒,“走吧,我們去拜見一下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