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老夫人對林清婉禮遇,尚家其他人自然不敢有第二表情,甭管心裡怎麼想,此時都一臉高興的歡迎她。
尚二夫人拉着她的手誇道:“也不比丹竹大幾歲,怎麼就這麼能幹,都能撐起一個家了。”
尚家的幾個女孩也紛紛上前見禮,她們都見過林清婉,應該說,是都見過婉姐兒。
小時候姑姑回門,那會兒林玉濱還小,身子骨弱,不好出遠門,所以碰到節日回娘家,或是老太太做壽回來都是帶的婉姐兒。
所以她們小時候還一處玩過,也就是這幾年姑姑去世,林玉濱被接來尚家,林清婉年歲也稍大了這才不來的。
林清婉沒有婉姐兒的記憶,可她有林江和婉姐兒給的情報,還有私底下的畫像,加上尚家三姐妹長幼相貌皆不同,她掃一眼便分出來了,也狀似親密的和她們打招呼。
尚家有四姐妹,以梅蘭竹菊為名,尚丹梅已經出嫁,如今家裡最長的就是尚丹蘭,這位是尚明遠嫡親的妹妹,正好與她同歲,巧的是她也是遺腹女。隻不過和她爹林智病逝比起來,尚大老爺的死有些不光彩,連帶着她的出生也蒙上了陰影。
婉姐兒說過,這是一個很好強的女孩。
排行第三的則是尚二夫人的嫡次女尚丹竹,和玉濱同歲,第四的則是她的庶妹尚丹菊,與她相差不超過兩個月。
林玉濱在這裡住了幾年,她們跟她更熟,所以見過林清婉,三人便把她拉到一邊說悄悄話。
丹蘭:“表妹,你小姑長得可真漂亮,倒跟小時候不太一樣了。”
丹竹:“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嘛,對了表姐,這次你回鄉便不走了吧?”
林玉濱點頭,“小姑說我們要在家中守孝。”
“那真是太好了,以後你要邀我們去你家玩,不做其他的,看看書也好呀。”丹菊小聲道:“在家裡實在無聊。”
丹竹“噓”了一聲,小聲道:“小聲些吧,可别讓他們聽見。”
丹蘭則蹙眉想了想,問道:“那表妹還上學嗎?是還要來這裡與我們一起讀書,還是單請一個先生?”
林玉濱歎氣,搖頭道:“如今諸事未定,上學的事還是稍遲些再弄吧,我現在自己看書練字,倒也有些意趣。”
“到底孤單,”丹竹轉了轉眼珠子道:“我和老太太說,讓你依然來我們家讀書就好了。”
“可别,”林玉濱連忙攔住她,低聲道:“我小姑或有安排,待我問過她再說。”
丹蘭三姐妹狐疑的看着她,猶豫了片刻,瞄了上方正與老太太說得高興的林清婉一眼,将林玉濱扯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問,“表妹你老實說,可是你小姑不喜你跟我們家走近?”
不然怎麼推三阻四的?要知道林玉濱雖長得柔弱,主意卻正得很。
林玉濱抿嘴,小聲道:“你們不要多想,我小姑待我好得很,尚家是我外祖家,她還讓我與你們多親近親近,除了她,你們是我最親的親人了,她又怎會不喜我與你們走近?”
隻是她察覺到了趙家,甚至是二舅母對林家的惡意,這段時間也看多了陰謀,經曆了世故,遇事就不免多想些。
她不想壞了小姑的布置,所以來不來尚家讀書還得問過小姑才行。
隻是她不能這麼說,所以林玉濱含糊道:“隻是我們家現在情況複雜,許多事情都未定好,我還要留家裡幫我小姑……”
三姐妹這才松了一口氣,拉着她笑道:“那就好,我們還擔心你在家裡過得不開心呢。”
丹竹笑道:“如今我們四個中倒是你最出息了,都能管家了。”
林玉濱微微一笑,她倒願不要這份出息,若是父親還在,哪裡用得着她操心那些?
就是小姑也是捧在手心裡的呀。
林清婉眼角的餘光一直留意着四個小姑娘,見她們相處和睦,便也不由露出微笑。
尚老夫人見了笑笑,拍着她的手笑道:“她姑姑放心,四個孩子一塊兒長大的,感情好得很呢。”
林清婉趁機邀請道:“玉濱一人孤單,以後邀了她們去做客還望老太太不要攔着,讓她們姐妹幾個親近親近。”
“我巴不得幾個孩子相親相愛呢,”老太太頓了頓,還是忍不住道:“她姑姑若是不嫌棄,不如帶着玉濱到家來住段時間,玉濱在這兒也是住慣了的。”
畢竟兩個女孩頂門立戶太過艱難,大門一關奴仆欺負她們外人都不得而知。
林清婉就笑道:“我知道老太太憐惜,隻是家中的事情不少,我們不好叨擾。好在我們兩府也住得近,以後老太太要是想大姐兒了就派人來說一聲,我讓她過來給老太太請安。”
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何況這裡還有人心思不純,她是腦袋秀逗了才會讓林玉濱住到尚家來。
之所以跟尚家打好關系,一是老太太是林玉濱的外祖母,不管别人如何,至少現在老太太是真心疼林玉濱的。她也希望玉濱能多幾個人親人關心。
二是尚家和林氏其實在一定程度上是牽制關系。林氏以後若有不利她們姑侄的事,作為玉濱的外家,尚家是有說話的權利的。
同樣的,尚家以後若不利于玉濱,林氏同樣有制衡權。
這也是她和林江思慮許久後制定的方針,别管心裡怎麼想,總之對尚家和林氏都要先禮,搞好關系再說。
要實在搞不好關系她也不必上趕着伏低做小,拉低了身份。
而現在,她有意,老太太有情,雙方一拍即合,這一次聚會很是愉快。
中午姑侄倆便在這裡用飯,因為照顧林清婉和林玉濱,飯桌上一道葷菜也沒有,全是素的。
林清婉對此表示很滿意,不管怎麼說,尚家拿出了态度,表示了尊重。
用過午飯,老太太讓丹蘭三姐妹帶林玉濱下去玩耍兼休息,把尚二夫人也給打發了,這才拉着林清婉進内室說悄悄話。
“她大舅母在佛堂禮佛,萬事不管,所以才沒來,還請她姑姑不要介意。”
“哪裡,玉濱是晚輩,應該她去和大夫人請安才是。”
老太太就歎氣,讓南春去把東西帶來,“我這三個孩兒,最喜歡的就是你嫂子,她大舅是個混不吝,死了也就死了,她二舅也沒什麼出息。最聰慧,最能幹的那個卻又生做女兒身……”
老太太抹了抹淚道:“偏她去得早,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林清婉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她那麼費勁兒的活着,不就是怕她祖父臨了臨了還經曆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嗎?
不然世間誰人不死,都知道死了就能投胎,那大不了死後重來就是,何必冒着魂飛魄散的危險走一遭?
她就是想活着,想活得好,給她祖父看着,讓他無憂無慮的走完這一生。
林清婉眼眶濕潤,垂下頭去。
老太太已經把手中的盒子塞進林清婉的手裡,哽咽道:“這是你兄長送來的地契,之前我的确生氣,這才一怒之下要替玉濱保管她母親的嫁妝。你兄長好狠的心,那麼多的産業就留了那麼點給玉濱,我怎能不傷心?”
林清婉低頭不說話。
“一直到陛下賜封的旨意下來,我這才知道你兄長思慮深遠,錢财固然重要,但若有縣主的榮譽,玉濱會過得更好的。”
林清婉張口結舌,這是以為林江捐獻産業是為了給玉濱讨爵位?
“既然你兄長不是不顧玉濱,隻要虛名,那這東西我也不留着了,還是交給你保管,”老太太笑道:“你兄長既能把家業交由你打理,可見你能力卓絕,我人老腦昏,就不摻和了。”
尚氏的嫁妝單子一式三份,她拿一份,尚家拿一份,林氏宗族那裡還有一份,但憑據等東西在老太太手裡,管理權卻在林清婉這裡。
這也是林江之前和尚家商議好的。
她當然想自己拿着這些憑據,但她也知道,東西雖然是老太太給的,但她真接了對方未必會安心,為了長久計,林清婉還是推了回去,“老太太,這些都是兄長安排好的,我和大姐兒到底年輕,拿着這些心也慌,不如老太太先替她收着,等她訂了親再給她就是了。”
“那些産業既都是你管着,自然還是把憑據給你的好,免得底下的下人不聽話。”
“正是因為産業都是我管着,這憑據老太太才要收好啊,”林清婉認真的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還是分開放的好。至于下人的問題哪裡算得上問題,他們不聽話就革了便是,難道我們林尚兩家找個忠心能幹的下人還找不着嗎?”
老太太見林清婉牢牢的将盒子塞在她懷裡,便知道她是真心不想拿,臉上的笑容越發真摯,“那我就先替玉濱收着,以後你要用了來找我。”
林清婉笑道:“哪裡就需要動用嫂嫂的嫁妝,兄長雖把大半産業都變賣了,但也給我們留了兩個莊子,書局和書鋪也有收益,再不濟還有陛下給的爵田呢。”
老太太松了一口氣,“我聽說隻爵田就有三十頃呢,除了部分官田耕種過外,其他的都荒着?”
“也不是常年荒的,也有前兩年抄回來的良田,打理一下就好了。”
老太太就歎氣,“這麼多地可怎麼打理啊,就是租一時也租不完啊,隻怕還得荒着。好在是爵田,不用交稅,不然可愁死喽。”
林清婉笑着不說話,她已經初步确定了那些地要怎麼處理。這個世界沒有機械,耕種全部要靠人力,所以得需要不少勞動力,想一時間把地全開出來是不可能了,但卻可以慢慢來,預計三年内要把那些地都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