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要辦女學,地址還未選好,事情先宣揚出去了,她做事一向如此,先要造勢,然後才會出手。
而林清婉正忙着與蜀國維護關系,還是林佑提起她才知道這事鬧開了。
林佑道:“我在衙中聽幾個同僚說,家中的女兒若能進長公主的女學,那是花再多的錢也願意,已經有人在四處找關系打探這事了。姑姑跟長公主走得近,知道此事嗎?”
林清婉默了默,然後搖頭道:“我還真不知道……”
不知道她動作那麼快,以為還要糾結一段時間呢,她笑了笑道:“不過我回頭可以幫你問問。”
林佑笑,“謝謝姑姑。”
長公主忙得焦頭爛額,林清婉上門來,她便連忙拉着她道:“你不來我也是要去見你的,這辦學之事也太過瑣碎了,但每一點瑣碎都是要緊之事,輕忽不得,我都快忙壞了。”
所以别說朝政了,她連兩個兒子都快沒時間過問了,以前是一天見不着他們就擔心,現在是見着他們就煩躁。
林清婉高興,溫柔的問道:“可是有什麼問題?”
“問題可多了,”長公主頭痛道:“已選好了地方,但這書院要怎麼建卻不知道,工部的人問我都要建什麼教室,開幾個班,一個班大概有多少人,可要預留校舍,甚至還問我可要給先生們留宿舍,這……未曾招生,先生也未請,我哪知道啊。”
不錯,長公主辦學就是這麼厲害,請的是工部的人設計,就連工匠也是從工部拿的。
她隻需出材料費就行,人工費一文錢不用出。
也因為書院是她辦的,所以消息一出,多的是人捧着銀子相送家中的女孩去讀書,和林玉濱辦個女學,卻求爺爺告奶奶的才能招到一個女學生不同。
在長公主這裡,隻有别人求着她,從沒有她求着别人的。
這就是事半功倍了。
可就是這樣,她也忙亂得很,以前她管家,手底下的管事是現成的,做事都有例可循,她照着來,不錯規矩就行。
她心眼多,也聰明,插手朝政都沒覺得這麼難過。
可現在要辦一所女學,招收的學生又多為官宦之女,自然要慎之又慎,許多事看着瑣碎,卻很重要,她必須得親力親為。
别的不說,課程怎麼設置?
她是想讓女孩們學四書五經,經史子集的,可也不能隻學這些,家裡都會教的琴棋書畫,甚至理賬管家之類的要學吧,她總不能辦學之初就說,我是要把你們的女兒送去科舉,入朝當官的吧?
那樣誰還來女學讀書?
想進她這裡讀書的大多是想蹭她的名氣,借她的人脈讓家裡的女孩結識更多的人,将來嫁得更好。
長公主不笨,所以知道要吸引優秀的生源,就得拿着這事引着他們,那麼設置的課程就不能全照着國子學的來。
那麼問題來了,一天的時間就這麼多,加進去這麼多課程,那比重怎麼安排?
她打算從幾歲的女孩中開始招收,要她們在書院裡讀今年書?
在京城,她大概能招收到多少學生?
還有先生,她需要請幾個先生,又能請到幾個先生,哪些課程男先生可以擔任,哪些必須得女先生來?
還有書院裡的規矩,一條條,哪怕不能馬上詳細的定下,那大概範圍總有吧?
這些事長公主隻能跟自己的心腹們商議,但他們對書院一無所知,要現去取經回來才能商議。
還不如跟驸馬說呢。
傅松的确比那些管事強,甚至都比長公主強,有他幫忙,好歹事情有了進展,但還是亂得很。
林清婉本來是想送她些建議的,但聽長公主抱怨了半天,她便決定閉緊嘴巴,也憂愁的道:“我未曾辦過學,倒是家中侄女辦了所女學,殿下要是不嫌棄,我馬上去信問她,讓她傳您些經驗。”
又笑道:“不過她是小孩過家家,到底比不上殿下辦的這所女學,我聽着,似乎驸馬就很靠譜,他畢竟是探花出身,又在國子監中做教授,殿下不如請教請教驸馬爺,你們是夫妻,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呢?”
“他已經在幫我了,不然我還得更亂呢。”長公主眉宇間的焦慮微消,笑道:“隻是他還要教書,我總不好什麼事都煩着他。”
林清婉卻笑道:“能為殿下效勞,說不定驸馬爺心裡高興着呢。您何不問問他,若他嫌煩,您再用其他人,他要是一心幫殿下,殿下卻不用他,豈不是白費了他的一番心思?”
長公主沉思片刻,然後笑道:“妹妹說的是,回頭我就問問他。”
說到這裡,她身子往後一傾,上下打量了林清婉道:“妹妹這個大忙人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
“還不是姐姐的女學鬧的,”林清婉笑道:“有人托了我那侄兒打聽到我跟前來,想問您入學的條件是什麼,他們好提前準備。”
長公主就笑道:“八字還沒一撇呢,怎麼就想到入學條件去了?”
她頓了頓後道:“不過我們的目的既是取才,無論如何這入學是必要考試的。”
林清婉便明白了,回頭傳話出去,讓人多看書,準備考試就行。
林清婉起身,“得了姐姐的準話,我便先回去了,知道您忙,我就不打攪了。”
“妹妹不多坐坐?”
“不了,姐姐先忙。”
長公主笑着送林清婉出去,倒有了幾年前她們初見時的疏朗,就連白楓都咋舌道:“姑奶奶,長公主好像又變了一個人似的。”
林清婉靠在車壁上笑問,“變成什麼樣了?”
白楓想了想道:“倒變得和幾年前您第一次進京時差不多了,那時候長公主對您可真心多了。”
林清婉就輕笑,“所以都是閑的。”
以前她要鬥二皇子,扶持四皇子,後來二皇子倒了,她的心思便更多了,但事情卻更少了,可不就是閑的,現在忙起來就好了,最好以後都這麼忙。
長公主現在不僅忙,跟驸馬的感情也更好了,倆人最近蜜裡調油,倒跟新婚那會兒差不多了。
于是傅清和傅風休沐回來看見,父母一個都不理他們,連小弟都可憐兮兮的沒人理,再去宮裡上學時,他們就順手把小弟帶上了。
倆人和太後抱怨,“父親和母親為着女學的事連家也不回了,小弟一人在家沒人管,前兒自己帶着小厮爬了園子裡的樹,差點沒從上面摔下來。”
太後就抱了傅明笑,“既如此,明兒也不回去了,留在宮裡陪外祖母,讓你們父母自忙去。”
傅清和傅風很不滿,“那也不能為着一所書院就忘了我們兄弟吧,我們還是不是親兒子了?”
“好孩子,你們母親為你們操勞多年,讓她松快松快又如何?”太後笑道:“等書院建好就好了。”
太後雖然對女兒不滿,卻也是真心心疼她。
當年傅松是長公主自己選的夫婿,他是探花郎,考中時才及冠,因為家裡條件一般,想的就是考中後能說一門好親事。
果然好,當年長公主受寵,皇帝開宴請新科進士們喝酒時,長公主就跟着大皇子一起跑去湊熱鬧了,然後就一眼相中了傅松。
本來想着傅松有才,又是探花郎,有帝後扶持,自能給她榮華富貴和依靠。
誰知道傅松志不在仕途中,在翰林院一年,破格提到皇帝禦前不到半年就悶悶不樂,後來還是長公主心疼丈夫,主動進宮來說。
傅松這才去了國子監教書,瞬間就生龍活虎起來了。
傅松和長公主的感情一直很穩定,太後心裡也為他們高興,但看着女兒那麼辛苦耗神,太後心裡不是不怪傅松的。
以前長公主多大氣,哪怕有算計,也不會這麼急功近利,還不是傅家的現狀逼的。
傅家隻有傅松一個官,他又無心仕途,也不會經營,府中吃的用的全是公主的陪嫁。
然而梁帝窮,他是很疼女兒,嫁公主時陪送了許多皇莊,也把内庫搬了大半給她,然而這些根本算不上什麼。
因為大多數不是黃金白銀,多是收藏品,倒是價值連城了,可長公主總不能變賣了換錢吧?
而她又不擅經營,皇莊隻是不溫不火,每年固定收入一些罷了。
沒錢,她便隻能渴望權,尤其是她生了三個兒子,她在時還好,若不在了,父母也都去了,那個位置上坐着的不管是她弟弟還是侄子,一年能有幾天記起她兒子?
所以為給他們鋪路,她就隻能謀權。
一開始,她隻想刷好感,所以早早的準備了眉娘,想着以後送給老二,以後能時不時的給他吹吹枕頭風,讓他想起他們傅家子就行。
結果眉娘還沒送出去呢,老二就因為一些芝麻綠豆小的事對上了她,大有不依不饒之勢,她看出老二心兇狹窄,這才想拉他下馬,換老四上。
太後怪女兒心狠,恨她志大才疏,但更怪女婿,若不是他無能,女兒豈能算計到這個地步?
可現在倆人為着一個書院好得跟新婚似的,又不再插手朝政,太後雖看着牙疼,卻還是支持的。
對于外孫們的不滿,她就隻能安撫了。
傅松完全不知道丈母娘對他的不滿,他覺得自己又找回了那種感覺,因為公主依賴他,他也樂得給她跑腿,為此他還纏着國子監祭酒傳授了些辦學經驗,然後帶着長公主親力親為,整個人都黑了,但長公主看着喜歡,他也很高興。
林清婉和太後皆沒料到這一點,本來是想找些事給長公主做,好轉移一下她的視線,卻沒想到成全了他們夫妻。
不僅太後,就是林清婉看着他們膩歪的樣子,她都覺得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