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有長老察覺了君翊與卿玄的衣裳垂發盡濕,便已猜到二人此番定是玷污了塔中的聖物冷泉,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難看:“君翊,今日我看在君家先祖的份上,不會對你動手。你讓開,老身今日來此處,便是特地來為武林正道除害!”
君翊紋絲不動,淡聲道:“各位前輩,高塔起火與卿姑娘無關。我亦不會讓開。”
說罷,衆人的目光随即落到了卿玄身上,隻看這一眼,便是半分也挪不開了。
江湖禍水,邪道少女,實則美極。
半晌,才有定力梢稍強之人回過神來:“除了此妖女,還有誰會毀掉武林聖物?”
而蘇菀隻靜靜看着他們,竟連一絲惶惑都無,平日清麗的面容,此刻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寒意。
所謂正道長老,數年早容不下雲涯仙子,今日受洹月宗挑唆,隻是借機,想要了結卿玄的性命而已,絕非單單為了縱火一事。
君氏滅門,長老不曾細查,卻對一十五六歲的異道少女耿耿于懷。
“是麼。長老,昔日你們滿口仁義道德,如今不也是要動手殺生麼。”
這聲音之中,還夾雜着一絲難以掩蓋的蔑意。
“你!”
長老們氣極,哪兒再等她多言,立即反手,白光閃過,布下了威名赫赫的乾坤陣。
“那今日便看看,究竟這邪門外道玉心經有多厲害,我百年的江湖正術壓不壓得住你。”
蘇莞唇角彎了彎,随即抽出腰上的玉骨笛,作勢又欲運功。
007分析數據預測了一下,得出結論,如果和這群人真的硬碰硬,宿主未必有全勝的把握。
蘇菀提醒,【那不一定,如果和君翊一起呢。】
007有些不明白了。
“其實,在這個世界,陰陽經的關鍵在于雙修,一個人,是怎麼都不可能攻成的。”
一人煉,則堕入魔障,兩人合,則天下無雙。
說罷,她上前一步,離那群長老更近了些。
“等等。”君翊忽然叫住她,“你到我身後去。”
蘇菀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眼尾帶着初陽般的明媚笑意。
“這種陣仗我自小見過不少,我可不怕。可君少主名門之後,學的都是與長輩有禮,能如此與正道長老相抗,我是第一次見到呢。”
她的目光劃過君翊布滿水汽的,濕潤而優美的身軀,惹得君翊清冷的眸間又灼熱了些。
蘇菀輕松道:“算了,還是我自己打,你到後邊去吧。”
沒想到即使這種時刻,蘇莞卻絲毫不緊張一般,言語仍不忘挑逗。
君翊頓了頓,終開口:“卿姑娘,你是女子。”
“都這樣了,叫我阿玄吧,怎樣,君少主。嗯?”她眼尾輕輕上揚,其中點着許多細碎的光,添了三分清婉的少女嬌态。
007:“……”
君翊聽到“都這樣了”幾字時,臉色已稍稍有些變化。誰料他沉默片刻,聲音竟真的變輕了些,“……阿玄,回來。”
007捶兇望天,也虧得這個世界男主家教甚嚴,不會與女子一般計較。
蘇菀聽罷,輕輕笑了,臉頰處淡淡的粉嫩,如同初冬的落雪覆下來。
好感度順利上升到了60點。
莼兒亦在讨伐的武林正道之列,見這一幕,簡直對卿玄犯惡心,難怪江湖人說此女是武林妖女,年紀雖小,修習禁術,為禍一方。
今日一見,果真與傳聞中一般無二,這般不堪。師兄昔日為人最不過清冷禁欲,今日竟與此女一同出現,還渾身透濕,難道……師兄當真心甘情願,為她破了禁。
她最不曾料到的是,君翊師兄是名門之後,香火嫡子,竟會願意背叛三千大道,來隻身護着此女,怎會……如此?!
她記憶中的師兄決然不會如此,定是那妖女行事不堪!
“……師兄。”
想至此,莼兒已欲哭非哭,對着君翊一處呢喃道。
君翊絲毫沒有理會她,甚至連一眼神都不曾遞過去。卿玄與君翊雙雙執劍,輕輕破開了那乾坤陣的破綻,在周身凝成一股雪白劍氣。
他點到為止,剛好足以自衛,卻不會傷及任一無辜之人。
“你的功力似恢複了一些。”蘇菀故意湊到君翊耳邊,說。
蘇菀當衆如此,君翊面色一僵,微微颔首,“是。”
“什麼時候的事。”
“昨夜。”君翊輕聲回道。
接着,他微微蹙眉,“此處危險,你退後去。”
其實,蘇菀心裡是有一點震撼的,利用陰陽經重煉根骨,其實是極為痛苦的一種修行之法。
卻不知什麼時候,在她沒注意之時,君翊竟已攻成。
在她眼中,這個世界所有的設定不過是主神的一顆棋子,世界中的人便猶如虛拟,像是不曾真正存在過。而君翊為人,自始自終雖為尋仇,卻絕不會傷及無辜,這已經不僅僅是君子之風了,倒讓蘇菀想起了很多模糊不清的記憶。
身世悲慘,卻心懷悲憫。
與曾經的那人,簡直如出一轍。
有人說他,生于亂世,不失傲然君子骨。
君翊卻絲毫沒有察覺蘇菀的失神,他逆着暮光,長身玉立,護着身側少女,運劍行雲流水,容顔如神靈俊美無雙。
衆人錯愕。
有生之年,從未見如此劍法。其行招詭谲,簡直能與當年的玉心經旗鼓相當。
然而,君翊的攻法仍很快露出了破綻。
他的根骨尚未痊愈,運劍時内傷初發,不多時便被幾位長老死死圍在其中,掙脫不得。空氣中隐隐漫出了絲絲縷縷的皿腥氣,不知是誰散發出的。
陰陽經雖奇,獨自一人,到底難以駕馭。
長老見勢,絲毫不留給他機會,反倒前縱疾步,斷掉他所有後路。
“君翊,你今日所作所為,愧對君氏先祖,有失名門家風,可曾有分毫悔悟?!若是真心悔悟,我等看在君氏面上,饒你不死。”
君翊壓住了心中的皿腥氣,仗劍在地,“我……不曾愧對先祖。”
說罷,他艱難起身,與長老直視。他的眼眸中清冷如冰山,果真毫無悔悟之色。
“孽障,荒唐!”長老氣得發抖,幾乎快将他生吞活剝了。
忽然,蘇菀執笛,淩空,飛到了他的身前。一縷俏麗的紅衣,在暮光中飛舞,似從天上來。
她踮起腳尖,輕聲道:“君翊哥哥,你為何覺得,我會由你一人對付他們。”
聲音聽上去有些俏皮,又有些生氣。
“……嗯?”聽到這稱謂,一瞬的錯愕後,君翊迎向蘇菀的眼神中,染上了一層濃的散不開的墨。
“不成體統!”長老那邊,周身的洪荒之力似已憋不住了。
蘇菀不等君翊回過神來,立于他的身後,恰到好處替他擋住了那些顯而易見的破綻。
“你還記得陰陽經的口訣麼。”蘇菀問。
“是。”
蘇菀:“念!”
刹那間,一笛一劍,一紅一白,劃破道道驚鴻。
不知為何,那些來勢洶湧的長老竟再無法往前一步。不僅如此,他們甚至被逼得節節敗退。原本氣勢滔天的劍層亦不複存在,竟都敗于那二人收下。
不可思議。
片刻的驚豔後,立即有人驚呼,此乃陰陽雙劍,天下無雙!
陰陽既出,橫絕江湖。
最驚詫的是桓月宗宗主木桓,他的臉色幾乎是慘白了,齒冠發顫:“君翊,你,你的内力何時竟恢複了?”
君翊掃過去,目光如置寒冰,而舉手投足卻又不失從容淡雅。“前輩,别忘了,善惡有報,因果循壞。”
木桓癱軟,這怎,怎麼可能?
當日,他親眼所見君翊的根骨盡失,三年之内不得習武,若非,他根本不可能如此快恢複。難道……自己所尋已久的陰陽經一直都在他手中。
相傳根骨已廢,世間唯有一法可修得陰陽經,可自己一直以為陰陽經已絕迹江湖,絕不會落于君翊之手。
相傳中,這修習陰陽經,亦是需天時地利,而據說這人和,便是需根骨極佳的女子與之相輔相成。
今日一見,雖不算是攻成,君翊也有了雛形。難道……他們二人在那高塔的冷泉中,已做為人不齒的苟且之事!
荒唐。
想至此,木桓眸中閃過一道銳利的精光。
禁忌之戀,罔顧人倫,單單兩條,便足以将君翊打入邪教,足以讓他萬劫不複。
從此武林之中,再無什麼君氏嫡子,如玉君子之說。
沒想到,這君翊當真蠢不可及,竟甘心為一妖女,背棄三千正道。
想至此,他絲毫沒有猶豫,站了出來,“各位長老,我敢肯定,君氏嫡子,被妖女所惑,已絕非我正道中人。”
“――還請各位長老,清理門戶,就地正.法。”
話音剛落,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變,莼兒的臉色更是氣得發白。
她尖聲道:“我師兄斷然不會如此,他自小名門嫡子,品行修為諸位長老皆有見證。今日種種,皆因妖女迷惑,望長老明察秋毫,早日除掉妖女才是。”
而蘇菀亦發現,莼兒看向她的眼神近乎于憤恨了。
此時,君翊把蘇菀向自己身側拉了拉,淡淡道:“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