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仿佛過了很長很長時間，夜裡空氣薄涼，夏喬害怕貝貝被風吹着，早早地就把窗戶關上了。

　　房間内有些悶熱，夏喬的頭上不停冒着細汗。

　　這五年來，夏喬總是會在噩夢中驚醒，夢裡除了她并不願面對的一切，還會有什麼呢？

　　有愛，有恨，還有深深的絕望。

　　夢裡是一條黑得見不到盡頭的路，天是黑的，路也是黑的，留下茫然的人，孤獨地行走。

　　夏喬曾無數次害怕這樣的夢境，每每，當以為自己走到了盡頭後，卻忽然又像是墜入了地獄，從而驚醒。

　　細汗一點點濡濕額頭，這并不是因為那可怕的夢境。

　　頭頂上，一下一下，溫柔大掌，帶着安定的力量，仿佛驅走了一切陰霾，前方是希望是光明。

　　從未感覺的舒服，夏喬頭上的汗歇了，軟軟的牀踏熟悉的味道，恍若羽毛一般的身子，輕輕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夏喬猛地睜眼！

　　她雙眼瞪大，驚恐地看着周圍，白色的牆，白色的牀，蓬松的被子蓋在身上，随着她忽然坐起的身子，蓋在身上的被子滑了下來。

　　夏喬猛地按住兇口，忽然松了口氣，緊接着，疑惑叢生。

　　難不成是自己夢遊了？

　　這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間，是家裡一間客房，為了随時防止有人蹭住，顧回眸刻意每天都會打掃一遍。

　　但這間房，夏喬從未睡過，也斷斷不會夢遊過來。

　　她下牀，身上充滿了活力，立馬被門外的聲音吸引住了。

　　......

　　一覺醒來，世界好像變了。

　　夏喬還未開門，貝貝活力的聲音便穿透了門背。

　　夏喬兇口一震，隻因為貝貝一直在叫，“爸爸，爸爸。”

　　甚至是沒有勇氣開這道門，夏喬的手搭在門把上，僵硬地沒了動作。

　　她深吸一口氣，等房門外的聲音好不容易小一些了，手腕轉動。

　　忽然，她手腕一松，沒有費任何力氣。

　　夏喬擡頭，一臉錯愕，“你......”

　　夏喬白希的臉上一朵紅暈，就像在青澀時代每每被程嘉木發現偷看時那樣。雖說是心境變了，但不可否認，每每見到他時，她還是心如鹿撞。

　　“你什麼你，還不去穿衣服！”程嘉木在見到夏喬這一刻也是欣喜的，但沒過多久，他的臉冷了下來。

　　夏喬一縮頭，忽如而來的低喝令她有些混沌，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動了動嘴唇，她不冷啊。

　　的确，家裡房間裡一直看着都是不透風的狀态，就算外面此刻是寒風凜冽，夏喬此刻也感覺不到冷。

　　可程嘉木的目光開始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他笑，“你在等我幫你穿？”

　　“誰，誰，誰等你了？”夏喬近乎結巴。

　　那麼就沒見程嘉木，她還是功力弱了一截。

　　程嘉木抿唇沒再回答，行動代替了一切。

　　他彎腰，長手穿過夏喬的膝蓋下方，起身，他抱着夏喬，嘟囔了句，“又瘦了。”

　　夏喬整個人呆呆的，忘記了掙紮，“你放我......”

　　還未說完，夏喬被放在牀上，被子重重蓋在她頭上。

　　“不好好穿衣服，就别出去了。”程嘉木的眼燦若星辰，再往深處便是深邃如謎。

　　但夏喬并不想探究，把被子一掀，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程嘉木淡淡答道。

　　夏喬的臉色變得送塔，其實他回來了真好，自從貝貝病了，她更是沒睡過一個好覺。

　　顧回眸身體素質不算好的，也沒得過這種具有傳染性的水痘，所以，她有些愛莫能助。

　　夏喬松了口氣，“回來了，回來就好。”

　　不為别的，為了貝貝，真是回來就好。

　　“你很希望我回來？”此時，程嘉木拿過不知何時放在凳子上的長袖，放到夏喬眼前，眼神中多了些期待，爾後，見夏喬毫無反應，便捏了捏她的臉，聲音淡淡的，“把衣服穿上。”

　　“我需要和你說一下貝貝的事。”夏喬穿着昨晚一直沒換過的睡衣，也沒多清涼。

　　隻不過是上衣和褲子分開，上衣是短款的，露出了肚臍而已。

　　“不急。”程嘉木盯着她，由上至下，隻覺得夏喬又瘦了。

　　他不急，她急啊！

　　夏喬一臉急色，“你的女兒你不管了麼？”

　　貝貝的水痘還沒好，夏喬自然是擔心的。

　　可是程嘉木卻笑了，“你不是照顧的很好嗎？”

　　“這不一樣！”夏喬一急，忘記了收住聲音，又趕忙閉嘴。

　　程嘉木不以為意，“在我看來都一樣。”

　　夏喬疲累了這麼多天，天天和打仗似得，前腳跟踩後腳跟，根本沒時間休息，此刻的她，一着急，頭卻忽然一暈。

　　不過，她做出了自己太着急的樣子，憤憤地往後重重一靠，看起來根本不是發暈的樣子，而更像是氣得做出了動作而已。

　　在程嘉木眼裡，更是一樣，但是後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是疏忽了。

　　“有時候我真懷疑貝貝是不是你的女兒，不管不顧，甚至把她還....交給我。”最後三個字說的很輕，語氣由氣憤轉向無奈。

　　和貝貝相處的時光很愉快，可是這愉快卻是建立在貝貝一口一個媽媽，對她無比黏膩的親昵而來的。

　　倘若，貝貝的親生媽媽忽然有一天出現了，那麼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貝貝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投入她親生媽媽的懷抱呢？

　　夏喬抱着貝貝時，總會想起喬薇，即使她不出現，她的身影也如雕刻般深深拓在了夏喬自己的心頭。

　　這些美好，其實是錯的，她害怕有一天，習慣了所有，卻要把自己珍視的一切又重新歸還。

　　貝貝是，程嘉木更是。

　　她一味逃避，不是因為心裡大量的恨意，而是害怕，害怕失去。

　　“你覺得她可愛嗎？”程嘉木問的出人意料。

　　夏喬點頭，很可愛，可愛到讓人不得不愛，讓她狠不下心來說那句：我不是你媽媽。

　　程嘉木嘴角輕輕揚起，“那你喜歡她嗎？”

　　夏喬一聽，一愣，陷入兩難，她不清楚程嘉木到底打了什麼算盤，但那句問話，卻震懾了她。

　　她狐疑點頭，不是對自己的答案狐疑，而是程嘉木的态度。

　　“既然你喜歡她，也覺得她好，為什麼就如此不情願。”程嘉木寒眉聳厲。

　　夏喬鼻子一抽，立馬哼笑，“不是我的孩子，我能心甘情願到哪裡去。”

　　“不要再說這句話！”程嘉木對這句話十分反感。

　　回來第一天，在淺川夏喬的家裡，兩人似乎又針鋒相對了。

　　其實，夏喬并不願意這樣說的，如今，她潛意識把貝貝當成是自己的孩子，所有的好都發自内心，又何來的不是心甘情願呢？

　　隻是，程嘉木一味強勢地強加給她，夏喬潛意識的反抗，又怎麼會發字真心的回答呢？

　　夏喬一愣，也有些後悔了，長這麼大，程嘉木總是會讓她喪失理智。

　　害怕貝貝在門外偷聽，夏喬緊張兮兮地瞧了眼門外。

　　程嘉木坐在牀邊，把要穿的外套一股腦套在夏喬頭上，“這下怕孩子聽見了？剛剛沖我吼的膽量去哪裡了？”

　　夏喬被衣服勒得喘不過氣，頭好不容易鑽了出來，氣得小臉紅撲撲的，還不忘記解釋，“孩子總歸是無辜的。”

　　程嘉木的眼沉了沉，像是經過了一番思量，“其實這個孩子，對我來說，就像是忽然間降臨在我頭上的傾盆大雨，我無法預測她的來臨，更是一點先兆都沒，打得我措手不及。可是雨停了，當陽光普照時，一切又是欣然美好。因為你，我冷漠了這孩子許多年，可是，我卻在她身上看見了你的影子，後來發現，其實這冷漠也是故意裝出來的。”

　　程嘉木不知道說完這話夏喬會作何反應，隻是把想說的都說了，至于夏喬會作何感想，他卻是不能控制的。

　　“所以......”夏喬淡淡吐字。

　　程嘉木深深看着她，眼裡有些歉意，“開始，我的确強求了你，抱歉。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把貝貝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以後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貝貝也會是一個好姐姐。”

　　自己的孩子...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夏喬浮躁的心冷了下來，輕輕吐字，“這些談何容易啊，程嘉木你真自私，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她懷孕的幾率已經很小很小了......

　　自己的孩子...還會有嗎？

　　“對不起。”

　　程嘉木這是第一次對她如此低聲下氣，就連兩人親密的時候，他都是驕傲強勢的，而現在，是為了什麼呢？

　　“可是，程嘉木你知道麼，我之所以在你面前如此抗拒貝貝，不僅僅是因為喬薇，而是因為自己，我......”

　　夏喬還未說完，眼淚便先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