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如明珠十三,一輪圓月如玉輪晶瑩懸在空中,無邊無際潑灑下來的銀輝如瀑。
原本寂靜的朝陽閣中,驟然燈火通明,随即響起一陣雞飛蛋打的嘈雜聲。
“流蘇快來幫我,衣服……幫我脫下來丢掉……”雲懷袖猴子似的在屋子裡蹦來蹦去,她氣喘如牛,小臉漲得通紅,面帶痛苦的胡亂抓撓着自己的身體,“嗚嗚……癢死我了……你小心點兒别碰到我的衣服……戴上,衣櫥裡的手套再來幫我,快點……”
全身上下像是有成千上萬的螞蟻在爬一樣,奇癢難耐。她隻恨自己不能多長出兩隻手來……柳語要幫蹦來跳去不得安生的她脫衣服,還要避免自己不小心碰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汗如雨下的将她衣服剝了下來,隻剩雪白的裡衣還套在身上,見她癢的恨不能撞牆的模樣,她急急道:“小姐,你再撐會兒,錦蘇應該快回來了……我去看看水燒好了沒?”
雲懷袖氣喘籲籲的癱在椅子上,緊咬下唇,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額上鋪滿了晶亮的汗珠,被汗水浸濕的裡衣緊緊貼在她身上,此時的她,連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了,腦子卻前所未有的清醒明白起來――
那個男人,她原本想用癢癢粉小小懲罰一番,讓他在衆人面前出糗以報他對她的嘲笑之仇,但他竟然發現了她對他用了藥,所以借那一抱,讓她也無可避免的沾到了他衣服上的藥粉。但,他究竟是怎樣發現的?她自認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完全無迹可尋,當時那樣昏黃暧昧的燈火,癢癢粉又沒有任何味道。再說這麼幾年下來,她還從未失手過……今天卻栽的這樣徹底!
她以前也曾用過癢癢粉教訓欺壓民衆的官家少爺或者街頭惡霸,每每看到他們癢的醜态百出、鬼哭狼嚎的模樣,她會在一邊笑的前俯後仰,大呼活該……現在,她自己終于也有幸體驗到自己的成果了……這能叫做自食惡果嗎?
可惡的面具男,這輩子别教她再遇見他,否則……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浴桶裡的水熱了又涼、涼了又熱,錦蘇都還沒有将艾葉尋回來,柳語焦急萬分的站在門外,隻差沒将自己望成長頸鹿,錦蘇終于披着星月滿臉疲憊的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她忙迎上去:“怎麼那麼久啊?小姐都快暈過去了……”
“不知為何,全城的醫館都沒有艾草了,說是有人早我一步将所有艾草都買走了……後來還是二公子回太醫院取了艾草出來……”錦蘇一邊将帶回來的艾草放入浴桶中,一邊解釋道。
柳語扶着将自己全身抓的又紅又腫的雲懷袖往浴桶走去,在錦蘇的幫忙下将她扶進鋪滿艾草葉的桶裡:“這是沖着小姐來的?誰會那樣做?”
“變、态、的面具男――”難以忍受的奇癢得到緩解,雲懷袖依着桶沿喟歎一聲,聽見柳語的疑問,狠狠眯了眼眸,狠狠磨牙道:“除了他不會再有别人――”
她離開前要錦蘇幫她準備艾草水那句話吼得那樣響亮……而那個人,定是個心腸狹隘睚眦必報的變态男人,她整了他,作為回禮,他不但整了回來還買走城裡所有醫館裡的艾草……很好,他們的梁子是結到下輩子去了!
錦蘇将艾草水往她身上澆:“小姐,好點兒了嗎?”
“好點兒了!”這樣說也隻是為了寬她們倆的心。将脖子以下的部位都浸在水中,難耐的癢倒是緩解了,但被抓撓傷的皮膚處痛痛麻麻的感覺便變得清晰了起來,一時間又癢又痛,讓她連殺人的心都有了――此刻若那變态男人在此,她定要将他剁成人肉丸子……
“懷袖可睡下了?”外間忽然響起溫柔關切的男聲。
雲懷袖一怔,幾乎就要哭出來――夏侯景睿啊,這麼晚了你還瞎溜達啥啊?趕緊回去睡你的覺陪你的夫人們吧!天呐,你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小姐?”這可怎麼辦?王爺若進來瞧見小姐正在沐浴……
雲懷袖銀牙暗咬:“更衣――”不然怎麼辦?讓他進來免費吃她的冰激淩嗎?才不要!
柳語與錦蘇利索的幫她穿上裡衣與中衣,想要绾上長發,她伸手阻止了,忍着又癢又痛的不适轉出高大的屏風,夏侯景睿也正好掀了珠簾走進來。
他穿一襲深紫色長袍,眸眼深潭般沉靜從容,見她披散頭發僅着中衣的模樣,歉意微笑道:“可是已經睡下了?看來本王來的不是時候……怎麼額上如此多汗?可是生病了?”
雲懷袖咬牙忍,用力忍,指尖緊緊掐着掌心,尖銳的痛楚并不能将全身酥酥麻麻癢癢刺刺的感覺給淡化下去,離水越久,那感覺便愈發分明了――所以要想辦法将眼前這尊神給快點請出去啊!
“臣妾……可能是不小心吹了風,頭有些疼!勞王爺挂記了!”額上汗珠越來越多,臉色也随之愈加難看起來,嗓音不自主的急躁了幾分:“不知王爺這麼晚過來,是有何要事?”
夏侯景睿漆黑的深眸下有笑意與玩味一閃而過,此種情況下,她居然還能端着婉約與若無其事的态度與自己說話,這般忍性,怕是尋常男子也少有人能做到!
上前扶了她,不意外她的身子僵硬如石,關切的以袖抹去她額上的汗珠:“可要讓太醫過來瞧瞧?來,先坐下――手都出了這麼多汗,可見你病的不輕呐!病成這樣也不讓人通知一聲,伺候你的人都幹什麼去了?”
“王爺……”雲懷袖無語的被他按坐在椅上,不安分的動了動――連頭皮都癢的發麻了,她真的快要忍不住了!這沒事的臭男人,大半夜跑到這邊來幹嘛啦,快點滾行不行?不要一盞茶功夫,她就要醜态百出了,嗚嗚……
夏侯景睿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頭緊緊蜷縮成一團,在他掌心隐忍而輕微的顫抖着,他低頭去看,白皙細嫩的手背上布滿了一條條可怖的抓痕,清晰可見皿肉。心下微微一動:“你這手……”
雲懷袖聽見他疑惑的聲音,跟着低下頭,心中暗道糟糕,就要縮回手,他卻緊緊握住,另一隻手捏着她的衣袖,緩緩往上掀,她阻止不了,隻得局促道:“這房中大約是有蟲子,不礙事的。王爺,别瞧……”
雪白如藕的手臂上,也布滿了紅紅腫腫的抓痕,目光所及之處,幾乎沒有半寸完好的肌膚。他真想送她一句自作孽……可是擡眼觸及她忍耐的痛苦模樣,水盈盈的眼眸因無法忍受癢痛之苦而逐漸泛起了水霧,瞧着竟是那樣楚楚可憐!
“怎麼沒上藥?”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了吧?她緊緊蜷着的拳頭,指關節已然泛白,柔軟的下唇處,有深深重重的齒印,乍白還青,單薄的衣料也教汗水浸染的貼在了她玲珑的身體上。可是即便這種時候,她仍是端着無可挑剔的端莊恭順……
“臣妾正要上藥――”若不是你沒事闖進來,我早已經沒事了――“王爺不必擔心,臣妾上了藥就好了……已經很晚了,你……咳,如夫人怕是會找你的……”
他靜靜瞧着她,修長手指仿似有着自己的意念一般,撫上她細緻精巧卻滿是汗水的面龐:“不會痛嗎?”
若在她面前的是雲天音或者雲緻甯,她定會是另一種模樣吧!因為面對的是他,所以,即便痛也不敢說出來?所以,甯願忍耐也不要他看到她的狼狽?
“還……好!”你丫還不走?老娘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忍’字頭上那把刀現在都快切到她頭皮了,快要忍無可忍了啦!額上汗水滑到長睫上迷住了眼睛之前,她依稀仿佛瞧見,他深不可測的眸裡一閃而過的……柔軟?!啧,眼花了吧?
“讓她們幫你上藥吧,别耽擱了!本王先走了――”他似憐惜的握一握她的手,放下衣袖遮掩住紅腫的手臂,垂眸淡淡道。
“是,恭送王爺――”她忙起身,聲調抑制不住的歡快上揚!他又看她一眼,這才舉步往外走。
他的身影甫一消失在珠簾之外,雲懷袖便迫不及待的動手胡亂扯着貼在身上的衣服,一邊往屏風後奔一邊如釋重負的嚷嚷道:“媽呀,憋死我……”
“懷袖――”去而複返的人一手撩着珠簾,眉梢眼底俱是笑意。“你這是……”
“……”雲懷袖像是忽然被人點了穴道,保持着疾奔的姿勢動彈不得,‘唰’,冷汗滑落的聲音如此清晰的響在耳邊――完、蛋、了!衣衫不整、舉止怪異,她要怎麼解釋這樣的自己?“臣……臣妾内急……”有沒有天雷,賞她一道吧!
“哦!”夏侯景睿目中有了然的笑意,唇角勾起呈愉悅的弧度:“本王是想說,既然你屋子裡有蟲子,不如今晚搬去本王的合歡館如何?”
“不……不必了……”她的嗓幹澀而緊張:“錦蘇與柳語已經将屋子徹底清掃過了……”
“既如此,本王便不打擾你了!你……咳,别憋壞了身子!”珠簾放下,腳步漸行漸遠。雲懷袖哀嚎一聲,淚流滿面的奔回浴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