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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用心

王爺永遠是對的 暈小七 10724 2024-01-31 01:08

  “什麼疑點?
哪裡還有疑點?
”雲緻甯咄咄逼人的逼近她,素日裡的冷靜外衣被狠狠撕碎開來,滿額青筋暴出,發紅的雙眼幾乎要暴突出來,臉色鐵青,“他忌憚大哥手中的兵權,是你我都知道的事情,他想方設法要奪回兵權,最後無計可施,便殺了大哥,這便是他的動機。
兵符不知所蹤,他始終不能放下心來,再次潛進府裡尋找兵符的下落,不料被柳語發現,因為柳語認得他,便殺了柳語滅口……”

  “不……不是……”雲懷袖虛弱的反駁,伸手緊緊抓住雲緻甯的衣襟:“二哥你聽我說……是,現在看似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他,如你所說,大哥的死,看似最大的獲益人是他,可是二哥,你也說過,他是一個很可怕的人,他如果真要殺大哥,随時有機會,為什麼跑來雲家?
而大哥一向……對他沒有好臉色的,這樣的情況下,怎會半點防範之心都沒有?
事實證明,大哥他确實死在毫無防備之下,不是嗎?

  雲緻甯眉頭依然糾結,面色卻稍霁了些。
雲懷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感受他勃發的怒氣已不似方才那樣恐怖,歇口氣又道:“錦蘇追了上去,你覺得,以錦蘇的身手,他存心要避,錦蘇有可能追的上嗎?
可是錦蘇偏偏追上去了,還看出了他的武功路數,甚至還能安然無恙全身而退……二哥,你不覺得光是這一點,便說不過去了嗎?

  “尋常人隻怕早像殺掉柳語一樣殺掉了錦蘇,如何還能讓她回來告訴我們那個銀面修羅使用了什麼武功招式?
這不是存心暴露了自己嗎?
”她一股腦兒将心中的疑惑吐了出來,摸到了雲緻甯青筋突跳的大手,試探着握了住,他并沒有甩開她。

  “還有那三個人,如果真的也是他,那麼他的動機與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們分析一下讓那三人鬧上雲府的後果,如果今天我不在或者你不在,娘勢必會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倘若娘知道了這件事,她會是什麼反應?
”二哥如此憤怒,緣于——他幫助夏侯景睿得到了江山,而他回報他的方式便是雲家家破人亡——二哥一定是這樣想的吧,所以才會頃刻間将他引以為傲的理智都給丢掉了。

  “娘會傷心死……她本來就很愧疚因為誤食藥物害……你身體變很差,若是知道,真正的‘雲懷袖’早就不存在人世,愧疚和傷心,會折磨死她,而且——”雲緻甯飛快冷靜下來,順着她給的思路去思考,“娘看似柔弱,脾氣卻是很犟的,她在氣頭上,一定會……趕你離開雲家……”

  他恍然大悟,擡眼看着直點頭的她:“所以……那三個人來的最終目的,根本就是你!

  “那個人一定知道雲家對我有多重要,所以他才會想出這一招來。
但是這樣,卻正好證明了夏侯景睿的清白——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三個人的存在!
”她說的很快很是肯定的模樣,可是她自己心裡卻一點兒底都沒有——夏侯景睿他真的不知道那三個人的存在嗎?
“我沒有告訴過他關于我……雲家的事情,更沒有告訴他我曾經見過那三人……”

  “你肯定你從來沒有說過?
”雲緻甯微眯眸,牢牢迫住她的視線,沉沉聲問道。
“那麼,知道你見過那三人的,還有誰?

  “我,天音哥哥,還有……”吉祥客棧裡那個小二,可是,聽他的口氣,他應該是天音哥哥的人才是……

  “還有誰?
”她的表情像是疑惑,又像是不确定。

  “還有客棧裡的一個小二……”她到底沒有隐瞞,全說了出來:“但我覺得不可能是那小二,因為他是天音哥哥的人!
我看得出來,他對天音哥哥很是敬重,所以,應該不是他……”

  可是,不是他,不是自己,不是天音哥哥……那天,還有誰知道她見過那三人?
頭好痛,怎樣想都想不起來……

  “不用想了!
”雲緻甯抓住她不斷砸頭的手,淡淡道:“你們一定被人跟蹤了!
可怕的是,連天音都沒有發覺那人的存在……懷袖,你覺得當今世上,有幾人能做到?

  “我……”二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驚愕的擡頭,愣愣的望着紅霧裡看不清表情的雲緻甯。
“你想說什麼?

  “如果那天不是天音的戒心很低,那麼,當今世上,怕是少有人能跟蹤他而不被發現的,夏侯景睿便是其中之一,因此,他依然不能洗脫嫌疑!
”而且,依然是嫌疑最大的那一個!

  雲懷袖整個人似凍凝了一般,無措的僵在那裡,她說了這麼多,繞來繞去,仍是将嫌疑繞回到了他身上。
“可是,分裂娘與我或者雲家與我的關系,對他有什麼好處?

  “你從此以後,除了他的身邊,再無别的去處……這算不算他的用心?
”雲緻甯淡淡看着她,淡淡的說出……對她而言猶如晴天霹靂的話來!

  雲懷袖緊緊閉上眼睛,她不信——她不信他會這樣做,隻為了将自己留在他身邊……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虛弱的扯一扯唇角,目光茫然空洞的望着不知名的一點,嗓音很輕,甚至還發顫,卻是無比堅定的:“我必須,要進宮去見他——”

  得知雲懷袖回宮,夏侯景睿連桌上奏折都來不及收拾,轉身旋風一般沖回寝宮。
她終于回來了,是決定要相信他了嗎?
他整夜未眠,隻為了追查殺害雲昭逸的兇手,雖然,他知道誰的嫌疑最大,卻苦無證據……

  “懷袖——”以從未有過的失态沖回寝宮,便瞧見日牽夜挂、消瘦不堪的人兒安靜的坐在窗戶旁,托腮靜靜瞧着窗外,他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她似乎正在看飄落的枯黃落葉。
走近她面前,蹲低身子與她平視,溫柔注視她蒼白的臉龐,滿足輕歎:“懷袖,你終于回來了……”

  雲懷袖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緩緩轉過頭來,眸光平靜的望過來,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聽得到他的滿足。
她開口,卻像晴天霹靂一般差點炸暈了他。
她說:“我看不清你,我中毒了!

  這事她沒有告訴二哥,沒有告訴任何人,卻獨獨告訴了他——她的眼睛,不是悲傷過度,而是中毒所緻。
二哥診不出來,是因為那毒素,隻針對眼睛而來,并不會給身體造成任何影響。

  可是,是什麼時候中的毒,怎樣中了毒?
她竟也一無所知——怪老頭總說,人外有人,她總不信……事實證明,人外果然還有人的!

  “什麼?
”夏侯景睿大驚,呼吸似都有瞬間的僵滞:“你說,你看不清楚我?
你被人下了毒?
是誰?
是誰做的?
你不是最擅長毒藥了嗎?
你跟我說,要怎麼樣才能解你中的毒?

  他一定要将下毒的人千刀萬剮、五馬分屍!
居然敢……對她下毒!
他顫着手指撫着她的眉眼,他一直以為,她眸裡的靈動慧黠不見了,是傷心所緻,他找出兇手為她大哥報仇後,她眼裡自然會湧現同以往一般無二的光彩,可是……竟然被下了毒?

  他的焦急是認真的,他的憤怒也是真的,雖然眼睛看不清,感覺卻愈發的敏銳了,她沒有回答他的話,隻徑直問道:“景睿,如果我說,我要離開你……”

  “休想!
”他忍着恐懼與怒氣,低低咬牙打斷她的話。
“我決不會放你走!

  “如果……我求你呢?
”他還是堅持要将自己強留在身邊嗎?

  他倏然展臂,将她緊緊擁進懷裡,雙臂的力道,擠疼了她的每一根肋骨,淺吻着她的臉頰耳畔,似隻要這樣擁着她,他便松了一口氣般,緩了語氣,低低的嗓像是柔軟無助的哀求:“懷袖,從我認定你的那一刻,我就沒有想過這輩子會對你放手,你明白嗎?

  從來,他想要的,便會想方設法拿到手,她如此,江山如是。
他們之間,一直在付出的人是他,而他付出了這麼多,怎麼可能不求回報的……對她放手?

  “我知道事到如今你仍是不相信我,但我敢拿項上人頭跟你保證,你大哥絕不是我殺害的!
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但是……千萬不要說離開。
”他的神色有着凄婉的迷醉,在她耳旁,一字一字沉沉說道。
“就算中毒了,就算看不見了,也請你留在我身邊,哪裡都不要去,好不好?

  “我從前說過,隻要你說的,我便信。
景睿,我多想不管不顧的……隻信任你一個!
”她沒有正面答應他,隻緩緩擡手抱着他的背脊,她真的好想像從前他總相信她一樣的相信他……

  夏侯景睿僵硬的身子一松,不無欣慰的說道:“懷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信我,我都無所謂,隻要你肯相信,相信我沒有做過傷害你傷害雲家的事情……”他隻在乎她的信任與否。

  “可是,有那樣多的矛頭指向你……”甚至連最有可能證明他清白的那三人經過二哥的推測以及她方才的試探……他這樣強硬的不放她離開的态度……

  “我一定會找出真正的兇手,證明我真的是無辜的!
”再多的矛頭指向他他都不怕,隻要她别說離開他的話。
他能忍受被人陷害,能忍受不被她信任,但,卻絕對不能忍受她要離開自己。
“懷袖,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

  “你知道嗎?
柳語死了,她被人殺死在大哥的房間裡。
”她松開擁抱他的雙手,将他身體推開一些,掌心向上,攤在他面前的雪白手掌上,赫然躺着一枚翠綠扳指:“她的手裡,緊緊握着這枚扳指!
你告訴我,這扳指不是你的——”

  “懷袖——”夏侯景睿深邃的雙目倏忽一跳,猶疑的垂眸瞧着她手中的玉扳指。

  “你說,我便信——”她深深吸氣,平攤在她面前的手掌似托着泰山,沉重的幾乎舉不穩手臂——說吧,告訴她這東西不是他的,隻要他說,她一定信……

  “這是……我的,但我并不知道它是怎麼到了柳語的手中!
”她用那樣期待的表情看着他,跟他說,他說,她就信。
他在那一刻,忽然就遲疑了。

  之前,他盼着她相信他,隻要她肯相信他,無論如何他都無所謂,但是欺騙她……

  手臂頹然垂落,手中的扳指骨碌碌掉落在了地闆上,兀自滴溜溜的轉着,隐隐流轉淡淡的微涼的碧光,如他此時微涼的心情般。

  她緩緩垂下不堪負重般的眼睫:“昨天晚上,你有沒有去雲府?

  “我說沒有,你還會信嗎?
”那枚扳指确實是他的,上頭雕刻的鴻鹄圖案也是他極喜歡的,因此連着戴了兩日,之後便遍尋不着了,當時也有一點遺憾,也沒有往心頭放去,卻沒有料到,這枚戒指居然會成為指控他的證據!
果然,矛頭都沖着他來的。

  雲懷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問:“我不是雲家女兒的事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我……”夏侯景睿不安的看着她愈加平靜的面色,不知她忽然問這個問題是出于什麼原因,少頃,艱澀的說道:“是,我早就知道了——”

  當時,是直覺懷疑雲天音雲緻甯對她的呵寵态度,所以讓人調查了下……那三個人一道京都他就知道了,她去見他們,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這跟殺人案件有關系麼?
而且,不管她是不是雲家的女兒,也不會妨礙他對她的喜愛啊!

  “我好累,想要休息下……”他早就知道,卻從未對她提過隻言片語,她還能怎樣相信他?

  “我抱你過去!
”他說着,小心抱過她的身子,她沒有反抗,也沒有回應,隻是木然的緊閉了眼睛。
他的心一沉,她的信任,該是到此為止了吧!

  夜已深沉,天邊沒有月亮,夜幕宛如被一塊巨大的黑布兜頭兜腦的籠罩着,沉悶的教人透不過起來。
屋子裡隻一點如豆燈火,映的偌大的房間一片昏黃,光線處,桌椅屏風等物事倒映在地上的重重疊疊的影子,宛若可怕的魑魅魍魉,張牙舞爪兇神惡煞……

  夏侯景睿靜靜地守着床榻上熟睡的雲懷袖,她睡得并不安穩,不時翻身踢被,緊皺的眉心始終沒有松開過,有時呓語兩聲,額頭上不斷的出着冷汗,他取了巾帕替她輕柔的擦拭……

  窗上忽然傳來兩聲幾不可聞的輕響,他長眉微攏,停下手中的動作,往那方向望了望,随即回過頭,将她踢開的被子小心蓋妥,才起身舉步往外走。

  燭火将他的身影拉得極長,他緩緩阖上房門前,朝她投去深深的一瞥。

  微涼的夜風鼓起他的衣袍,月白水紋的衣袍下擺長長曳在地上,軟軟拂過地面寂寂無聲。
鬓角散碎的發絲吹到臉上,一陣一陣的癢,他并不理會,負手而立的姿态,自是君臨天下的威嚴:“找到了嗎?

  與暗夜融為一體的辰愧疚抱拳:“皇上,他們下到山崖去找過,但是,隻除了一灘皿迹,他們什麼都沒有找到!

  夏侯景睿身子微僵,面色微寒:“可找仔細了?

  “不是他們不盡心找隻是,那山崖下,有猛獸出沒,青梅宮也因此損了好幾個人!
皇上,依屬下之見,若雲天音真的被人打落懸崖,即便沒被摔死,怕也被底下的野獸分食了!
”辰一邊說,一邊小心的觑着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那,還要繼續找嗎?

  “罷了!
”夏侯景睿沉吟一陣,微揚手,沉聲道:“隻這件事,千萬不要漏嘴了——”

  “屬下明白!
”所謂千萬不要漏嘴的意思便是,千萬不要被皇後知道了。

  “翠衣那邊可有動靜?
”他擡了右手,修長的指頭用力揉按着隐隐作痛的額角,就沒有一件事情能讓人省心!

  “屬下并未發現她有任何逾越本分的舉動!
”辰搖頭,誠實回道。
“隻除了幫拉肚子的小丫鬟為夏侯玦送了飯進房間裡,但他們并未有任何交談!

  若說他們有什麼接觸的話,他就隻發現了這樣一次。

  夏侯景睿揉按額角的手緩緩放了下來,深邃眸裡有精光飛快閃過:“辰,他們定然是已經發現你了……有時候,并不是非要交談才能交換情報,不是嗎?

  辰神色一黯,面上有懊惱飛快閃過:“屬下大意,竟被他們發現了……”

  “發現也好,這樣,便也是給他們一個警告!
”警告他們,他已經開始懷疑了,也能讓他們暫時收斂一點,他此刻除了雲懷袖,沒有精力理會旁的事情。
“兵符還是下落不明麼?

  “是,屬下的人在朝廷各官員府中暗查過了,沒有半點風聲!
屬下大膽猜測,隻怕,兵符還在雲家!
”辰挺直身軀,堅定望着他:“皇上,不如讓屬下潛進雲府找找看,說不定能有所發現!

  兵符一日未能找到,皇上便一日不能心安。
找出兇手的事情都可以緩一緩,唯獨這兵符……若是落在有心之人手上,隻怕,又是一場亂了。

  “不必!
”夏侯景睿想也沒想:“最近,我身邊的人都要避嫌,明白嗎?

  他眼下是最大嫌疑人,他身邊的人,自然也變成了嫌犯,若讓雲府的人發現,隻怕更是說不清楚了!

  “屬下明白!
”辰恭敬道,并不問原因,是深到骨子裡的忠心。
“翠衣她……真的背叛你了嗎?

  “十之八九!
”雖然沒有确切的證據,但他直覺認為,翠衣已經不能信任,“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辰有些難過的離開了,他依然站在原地,翻飛的衣袍沾滿了秋涼的氣息……

  雲緻甯在天還未亮的時候便進了宮,一夜未眠的夏侯景睿隻囑人不準吵醒沉睡的雲懷袖,便趕到了禦書房,雲緻甯的臉色并不好看,他心知肚明是什麼原因。

  撤走了房裡伺候的人,他才淡淡開口,嗓不可避免的帶着沉啞:“二哥這麼早進宮,有什麼要事嗎?

  “盡管懷袖說你是兇手這件事疑點還很多,但我想了一夜,還是覺得,我雲府裡發生的事情,與你脫不了幹系!
”雲緻甯一點兒也不迂回,直視着他的眼睛,直截了當道。

  “朕知道,在朕不能拿出真憑實據之前,你跟懷袖都不會相信朕是清白的!
二哥該知道,我們曾合作過,朕的為人是怎樣,相信二哥還是有些了解的!
沒錯,殺了雲将軍奪回兵權是最快捷的方法,朕也的确動過這樣的念頭,但是,因為雲将軍是雲家的人,因為朕知道雲家每一個人對懷袖的重要性——二哥也該知道,懷袖對朕的重要性。
這件事,明知道這樣做會讓她傷心,那麼朕便決然不會去做!
”他開誠布公的面對雲緻甯,跟他談要比跟懷袖談好太多,他可以更理智,而懷袖,隻要她一蹙眉,他的心便跟着揪了起來,如何能這樣心平氣和的冷靜談?

  而且,雲緻甯肯找上他,肯這樣坦白的同他攤開來說,說明他心裡對他還是有幾分信任的!

  雲緻甯冷凝的眸定定瞧着他,似要分辨出他每句話的真僞一般,半晌,冷然道:“如果不是你,有可能是誰?

  或許在一開始知道懷袖竟然對自己隐瞞的時候,他是很火,不管不顧的認定兇手就是夏侯景睿,可是懷袖走後,他想了許久,的确,疑點太多,雖然矛頭都是指向他,卻并沒有有力的證據證明,兇手就是他。
就算那枚扳指,也有可能是别人偷了後誣陷他的……

  所以,他一早趕來,便是想與他開誠布公的談上一談!

  “夏侯玦——”夏侯景睿緩緩吐出這三個字來,沒有錯過雲緻甯面上一閃而過的錯愕,但隻片刻便恢複了冷靜。
他露出由衷的欽佩的神情,若是尋常人聽到這樣的答案,失聲尖叫還是好的了,但他僅是瞬間的錯愕,便冷靜如常,這份超越常人的強大心志,如何能讓人不佩服?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
”他并不一味反駁,隻揚眉沉聲問道。
夏侯玦,那個看起來羸弱的,風一吹都會吓得不知所措的少年……怎麼可能是他呢?
能那樣輕易的殺死大哥,能當着他的面輕松的滅掉那三個人,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将那個少年與那個殺人不眨眼的人憐惜在一起。

  “我隻是苦無證據證明,他并非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事實上,他的功力,也許在你之上!
”至于,這麼多年,夏侯玦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學就了這樣一身功夫,他也不知道。
“隻是,目前我還沒有想到揭穿他真面目的辦法!

  所以,他的嚴密監視,還是不夠嚴密的——

  “可是,他沒有理由殺死大哥!
”就算,夏侯玦這麼多年一直像他之前一樣是假裝着的,但,他沒有殺大哥的理由,因為大哥本來就是擁護他的,甚至,打算豁出去了為他搶回王位,這些,他應該是知道的才是。
如此,他為什麼要殺掉大哥呢?

  “有!
”夏侯景睿靜靜看着雲緻甯,他的面色雖然依然冰冷,至少,不再像是剛見面時如同融不化的堅冰了。
“嫁禍于我,就是他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他殺了大哥就隻為了嫁禍給你……”雖然聽起來似乎也有些道理,但是——“他這樣做,不是太虧了麼?
殺掉一個衷心擁護他的人,于他,卻是半分好處也沒有……”甚至還幫他除了勁敵。
而且少了大哥這樣的好的助力,他以後想要扳倒夏侯景睿,不是更難麼?

  夏侯景睿緩緩搖頭,雙肘抵在書桌上,身子微微向前傾,修長漂亮的十指拱成漂亮的尖塔:“雖然我并沒有打算要與雲将軍兵戎相見,但并不代表,我懼怕雲将軍的二十萬大軍,而夏侯玦他顯然也很清楚,倘若真的發動戰争,雲将軍未必勝得了。
所以,他索性将雲将軍殺害,順手取走兵符,這樣一來,既嫁禍給了朕,又得到了二十萬兵力。

  “而嫁禍給你,依然是與他父親同樣的用意,便是要雲家恨透了你,與你為敵互相殘殺……”雲緻甯這樣心細如發的人,夏侯景睿隻要稍微點撥,剩下的,他自己便已經想到了:“那麼天音的商行,也是他暗中動了手腳,因為他知道,天音若是也成了你的助力,他便連一分的勝算都沒有了!
而離間娘與懷袖,則又是因為什麼呢?
我知道了……”

  就是他對懷袖說的那句話——你從此以後,除了他的身邊,再無别的去處——這是他當時懷疑夏侯景睿的用心時說的。
那麼眼下看來,如果不是夏侯景睿而是夏侯玦……那麼,他也十分了解懷袖的性子——因為大哥的死,懷袖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回到夏侯景睿身邊,雲家暫時也容不得她,所以,她唯一的去處,不是夏侯景睿身邊而是……夏侯玦身邊。
如果真是這樣,他又想對懷袖做什麼呢?

  殺害柳語,确實是因為柳語認出了他——他當時隻認為柳語認出的人是夏侯景睿,為了不暴露自己而殺了柳語。
斷然想不到,如果真是夏侯玦潛進大哥的房間裡……柳語自然也是認得他的。

  若他的這一系列猜測是成立的,那麼,夏侯玦的心機,真真是深沉的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懷袖還将他當成朋友,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甚至保護他——回想起發生在王府裡她哄他從床底下出來的那一幕,他仍是不敢相信,那樣的夏侯玦……

  他怎麼忍心利用欺騙懷袖?
她是真心的對他好,若被她知道,她所做的換來的不過是一場可笑又可怕的欺騙,她該多難過啊!

  聽雲緻甯提及雲天音時,夏侯景睿本平靜如無風的湖面的眸忽的蕩起一陣漣漪,他緩緩放下手,将手邊的茶盞道雲緻甯面前,微垂眉眼,思索着要不要将雲天音的事情告訴他!

  還未作出決定,雲緻甯淡淡開口問道:“你沒有告訴懷袖吧?

  他搖搖頭,微扯了扯唇角,那笑容,很是苦澀落寞:“依你對她的了解,她會相信我這樣空口無憑說出來的話嗎?

  “那麼,我又如何要相信你這樣空口無憑說出來的話?
”雲緻甯飛快反問,漂亮濃眉飛快一攏,似真的很不解。

  “二哥若真的不再信任我,今日便不會進宮來找我了,而是直接問我要懷袖,然後帶她離開我身邊——”也幸好雲緻甯的冷靜,他才能将這些話說出來。
輕歎一口氣,為難的搖了搖頭:“隻可惜,目前我沒有半點證據能證明殺害雲将軍的人是他不是我!

  “目前,我也并沒有完全相信你!
”雲緻甯不疾不徐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的話,雖然不無道理,但沒有證據來支持,他自然不會全然相信。
牢牢迫住他的視線,沉聲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在不能抓到他露出馬尾之前,我還真拿他沒有辦法。
”這事兒說出去,估計沒人會相信吧?
畢竟,衆人眼裡的夏侯玦,隻是一個不說話,甚至看到陌生人便會轉身逃開的膽小之人……

  雲緻甯微一想,便也明白了他的無奈,淡淡道:“不管怎樣,不能讓他傷到懷袖!

  “當然!
我絕不會讓他有機會傷害她一根手指頭!
”他的聲音沉沉,語氣堅如磐石,微擰的眉心與緊抿的薄唇更是充分的說明了他的決心。

  聽了夏侯景睿這樣的保證,雲緻甯的微擰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伸手端了面前的茶杯,淺啜一口,神情極認真的瞧着袅繞在眼前的輕薄煙霧,半晌,淡淡道:“我還是認為,懷袖在你身邊并不安全!

  “二哥,懷袖除了我身邊,哪裡也不能去!
”若連他都護不了她的周全,那麼,還有誰能?
他雲緻甯麼?

  神情微冷,卻又瞬間恢複如常,斟酌一番,才開口道:“事實上,有一件事情直到現在我仍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但為了你的安全,我想也由不得我不說了!

  他的神情無端的凝重起來,害雲緻甯也不禁正襟危坐起來,放下茶杯,警惕的眯眸:“什麼事?

  “事實上,在雲将軍出事的頭天夜裡,有人看到天音被人打下了雁鳴山北面的那片斷崖。
”他本想說的委婉一些,隻是思來想去,這樣的事情,如何委婉的起來?
便索性直說了!

  “你說什麼?
”雲緻甯深邃的目光忽的一跳,聲音又緊又澀,整個人僵在椅子上無法動彈,面上的神情,是無以複加的驚痛。

  “據說,也是被‘銀面修羅’……也就是我打下去的。
我已經派了不少人下去尋找,隻是除了一灘皿迹,一無所獲!
”夏侯景睿誠摯的看着他僵凝的模樣,嗓音裡不無難過:“這件事,我是萬萬不敢告訴懷袖的,若非擔心他下一個要對付的人就是二哥你,我想我恐怕也不會将此事告訴你……”

  也是擔心他知道了,會忍不住告訴懷袖,又害她傷心的無法自拔——雲天音與她的感情,與雲昭逸的,自然又格外不同。

  “難怪……”半晌,雲緻甯僵滞的身體頹然一軟,仿佛整個人失去了重心一般,軟軟癱在椅子上:“難怪我派去送信的人,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二哥,千萬保重!
”夏侯景睿真摯的看着他,隔着書桌拍拍他的肩膀:“雲家現在,全靠你了!

  這種驟然失去親人的感覺,他也有過,所以,他能明白他此時的心情。
隻是,若他被擊垮了,整個雲家,便是真的垮了——懷袖懷了身孕,又中了不知道什麼毒,失去雲昭逸的悲傷幾乎耗盡了她的心力,而雲家二老,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也已經徹底的打垮了他們,如何還能撐得起雲家?

  所以,雲家能倚靠的,也隻有雲緻甯了!

  雲緻甯凄然一笑,目光再無之前的清明深邃,迷離的落在書桌上的一點:“我自然要好好保重……我再不能,讓任何人傷害我雲家任何一個人!

  隻剩爹娘,隻剩他與懷袖了……若他再有什麼不測,他無法想象,年邁的爹娘,年幼的懷袖,會處在何種凄涼景象裡。
他絕不要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絕不……

  雲緻甯走後,夏侯景睿又趕緊回到寝宮裡,雲懷袖果然已經醒了過來,正與他派去伺候的宮女起着沖突,神情很是憤怒的樣子。
他忙上前,将氣的滿面通紅的她擁進懷裡,一邊拿眼神瞪神情惶惑的宮女,一邊安撫的輕拍着她的後背,柔聲詢問:“怎麼了?
生這樣大的氣,是不是這宮女伺候的不好?
來人,将她拉下去……”

  “算了,讓她下去吧!
”雲懷袖不無煩躁的皺着眉,在他懷裡胡亂揮揮手。
那小宮女有什麼錯,不過是忠人之事罷了!

  雙手平攤在他兇前,妄圖與他的身體錯開一些距離,仰頭望着他,目光與常人一樣,絲毫看不出她的眼睛看不清:“我要回家!

  “不行!
”他溫柔拒絕,語意卻十分堅定:“雲家現在已經不安全,你不能回去——你留在宮裡,告訴我,解你中的毒需要些什麼,我讓人立刻準備了來……”

  “不用費心,對方并非狠到讓我永遠看不見的地步!
”她淡淡說道,神情有些頹喪的動手推他,他穩如泰山般,紋絲不動,她于是更加沮喪,“這種毒名叫碧絲皿霧毒,隻有剛出世的,我的孩子能解……所以也别想其他的辦法了,因為根本就是徒勞!

  夏侯景睿瞧着她蒼白面上的平靜神色,不知她的意思與自己所想的一樣不一樣,遂問道:“剛出世的嬰兒怎麼能解毒?
莫不是……”

  “用他的性命換我一雙眼睛,就這樣簡單!
”她咬牙,狠一狠心說道,小手卻不自覺的,溫柔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夏侯景睿面上有片刻的僵凝,深邃的目中有什麼飛快翻滾而過,片刻,他伸手将抗拒的她再次擁進懷裡,将她的頭緊緊按在他沉穩緩慢跳動着的兇口處:“孩子可以再有……”

  這人,還當真了嗎?
說的這樣凄惘沉痛的模樣……她輕歎一聲,到底還是受不住讓他這樣難過——她當然明白,他對腹中的小生命有多期待,而她狠心告訴他說,她将小孩生下來的目的就隻是為了解她中的毒……想要看他難過,他真的難過了,她又不舍了。

  他心裡,有沒有罵她最毒婦人心?
小手握拳,似嗔還怒的捶打他兇口一記,淡聲道:“不過是需要他一點兒皿罷了……”

  夏侯景睿微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難掩狂喜的低頭看着她:“真的?
孩子沒事?
你也不會有事?
所以你剛剛……你故意騙我的?

  “誰讓你不讓我回家?
”她隻是想略施薄懲,哪知聽見他那樣的語氣,她自己倒先不忍心了。

  夏侯景睿朗聲大笑,緊緊攬着她的力道,恨不能将她鑲進自己的骨子裡去……她心裡有怨,他知道,她故意那樣說,是想讓他難過,他也知道,可是後來,她自己又主動澄清,是不是說,她其實,是舍不得他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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